端午这天付廷森和穆楠回家和父母吃了顿饭,回榕园已经晚了,一问,还有人更晚。
穆余今日头一次去卫青松家,提前和他们打过招呼,说会迟些回来。
穆楠笑道:“这么晚,估摸着不回来了,婆家留她接纳她,是好事。”
付廷森心里升出一丝烦闷,那天之后,她便再没与他说过一句话,到这一步,所谓欲擒故纵好似他单方面的臆想。
付廷森想不明白她是什么打算。
穆余确实是和卫青松回去了。
今日,是卫青松这么多年头一次带女子回来,二老很热情。卫青松原先跟他们打过招呼,说了穆余的事,父母都是开明的人,没有介意。
卫家原先也只是小门小户,到卫青松这一代才出了个他这么出息的。
他父母都是很朴实的人,听说两人是那一片的教书先生,在当地教了几十年的书。
儿媳和孙女没了之后,他能再找个伴,老人家也能放心了。
殊不知是假的。
穆余原本不想来,她和卫青松哪是要见家人的关系,可卫青松说,做戏要做全,她觉得也有理。
一到他老家,卫母早就做好了一桌子好宵菜,站在门口迎他们。下车见是个长得如此秀气漂亮的,卫母心里开心,抓着她的手不放,吃饭时好肉好菜都往她碗里夹。
穆余在自己家里都没有感受到如此照顾,更是她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家人关爱,闻着空气里隐约的粽叶香,卫母的亲和体贴,她期间好几次鼻酸眼热,生生忍了下来。
最后卫家父母真要将她留下,说是房间都收拾好了,她看了眼卫青松,对方也在看她,她心一硬,还是拒绝了。
卫青松劝说二老不坚持,收下一提自家包的粽子之后,送她回家。
他们家今日还准备了菖蒲酒,穆余多喝了几杯,先前没觉得什么,坐上车之后,倒有些酒气上头了。
卫青松上车时就看见磕着车窗闭眼小憩的人。
他单身多年,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一时间又不晓得该做什么。六月闷燥季节,他竟木讷地要拿起外套披在她身上。
他一凑近穆余就睁开眼,看了眼他手里的东西,笑着说不用。
他收回衣服坐在一边,脸上飘着红,应该是酒气:“醉了吗。”
她迟缓地点了点头。
卫青松嘴唇翕合,想就这样劝她留下,又一想到昔日里她对付廷森的用心,还是算了。
他老家离榕园确实远了一些,穆余原本就有些醉,坐了车之后,更是路都有些走不稳,还是卫青松扶着她将她送进了家门。
家里竟一个人也没有。
一进门她就脱下高跟鞋,提在手里,赤着脚往楼梯方向走,刚踏上一步,虚晃一下,被人扶住了。
抬头见是谁,露出埋怨,没叫声姐夫就抽出手要走。
“穆余。”
付廷森一声唤,她就停下脚步。
磨磨唧唧回过头来挂在他身上:
“姐夫在等我么。”
付廷森不回答,只托起她往楼下走,他提前将下人遣了干净。
“跟谁喝的酒。”他明知故问。
“没喝酒。”她信口胡邹。
“那身上是什么味儿。”
穆余不知什么时候哭了,黑暗里一双泪眼晶莹:“你尝尝。”
付廷森探进她嘴里,就是酒味儿,浸润到他口中,他都要醉了。
走到沙发边上,对上鼻尖:“姐夫是在等我么。”
付廷森沉默须臾:
“听见声响,下来看一眼。”
他左右睡不着,想起以往自己晚归的时候穆余都要坐在楼梯口等,听见外头车子的声响,原本想下来看一眼就走,谁知瞧见卫青松扶着步履虚浮的人下车,他便挪不动步子了。
“……”
眼泪将他颈窝浸湿,她抱着,想给她抹眼泪都不行。
付廷森叹了口气:“不是要躲着我,今日这样又是如何。”
“姐夫当我在发酒疯好了,再说……”她哽咽,“我哪里想躲着你。”
这么一说,付廷森就晓得她是心里藏着事儿,让她交代清楚。
穆余又在他身上赖了一阵才垂着眼松开手:“姐姐前两天来找我,说卫青松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人家,让我和卫青松抓紧一些………我明白,她是为我好,也是我在这叨扰太久了,我还怕她看出些什么……”
她欲言又止:“便想着这段时日还是不要和姐夫走得太近……房子是我自己找的,东西也是为我自己学的,怎么到姐夫嘴里,如今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进他家的门……”
她窝坐在沙发上,抱着两腿,带着醉懒之意稀里糊涂嘚啵个没停,一会儿担心被姐姐发现她觊觎姐夫,一会儿又埋怨姐夫不懂她的苦心和难处。
最后摆了摆手:“罢了,不论什么事,总不可以大意。不论什么事,总不能称自己的心意的。”
付廷森心中发梗,他觉得自己站在了无理的那一方,见她一脸伤心,竟产生一丝做错了事的慌乱。
付廷森全然忘了她是个怎么样的人,如今在他眼里,带着醺醺醉意发牢骚吐苦水的人,就是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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