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成栋笑着拿起已经打开的红酒,给虎平涛倒了满满一杯:“来来来,为我们的认识与合作,干一杯。”
……
吃完饭,虎平涛向阮成栋一再表示感谢,然后道别。
他必须回到赌场收拾整理一下自己的个人物品,明天按照约定前往阮成栋的“公司”上班。
看着虎平涛在黑暗中逐渐消失的背影,阮成栋脸上的笑容变成了嘲讽。
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虽然是同乡,阮成栋对虎平涛却没有丝毫亲情。
一名保镖凑过来,疑惑地问:“连长,他会不会带着钱跑了?”
“连长”是阮成栋在外面办事常用的代称。他不喜欢“老板”这个称谓。
在安南人看来,五万块人1民1币不是一个小数目。
阮成栋摇摇头:“你没去过利染,那是个穷地方。刚才给他的那笔钱虽然数目很大,却不经用,更不要说是娶媳妇和盖房子。”
另一个保镖笑道:“连长看人一向很准,不会错的。”
阮成栋淡淡地笑笑,没有接话。
之所以招揽虎平涛,其中有突然起意的成分,同时也是形势所迫……但不管怎么样,绝对没有对方是同乡就心存照顾的想法。
有句话说得好:老乡老乡,背后一枪。
如果把武清程集团看做一个国家,那么阮成栋集体里的地位,相当于外交官和商务部长。
他负责毒品对外销售。
当然整个集团的销售人员很多,像阮成栋这样的外派团体就有十几个,但就历年来的成绩看,阮成栋这个团队表现最好。无论毒品年销售数量,还是购买的军火,在集团内部都排在第一,也尤其得到武清程看重。
腊达的毒品交易,分为“明面”上的部分,以及黑市。
明面上的部分很复杂,其中牵涉到缅北军方的山头势力。藏污纳垢就不提了,当地驻军对大宗毒品交易睁只眼闭只眼,从中抽水,只要给够了钱,甚至可以在交易过程中提供武装保护。
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却是事实。
贪婪者的胃口,是被一次次喂大的。
阮成栋与缅北军头们打过交道,撒出去的钱一次比一次多。同样是北方邻国的红色法定钞票,以前只要几十万就能搞定,现在没有几百万人家根本不会理你。更糟糕的是,老军头下面还有一大票军官,都眼巴巴盯着这些钱。
黑市的存在,必须瞒着当地驻军。与明面上的交易比较起来,黑市利润要多得多,危险性却更大。黑吃黑的事情时有发生,甚至会因为消息泄露,引来第三方的觊觎者,两头通吃。
上个月,阮成栋发了一批货,就是因为走漏消息,被一个缅国黑帮当场劫走。他们人多势众,打死这边的四名亲信,阮成栋损失惨重。
为确保交易安全,阮成栋以前从不用外人,都是从集团占据的山区招人,经过训练后再带出来。
人,总是会变的。
这个世界日新月异,尤其是智能手机带来的一系列变化,令人目不暇给。感慨于自己“老了”的同时,阮成栋也在悄悄寻找后路。他不再如从前那么固执,转而从外界寻找新人充入公司。
是的,公司。
他在缅北注册了一家公司,以这个为幌子,暗地里进行毒品交易。
接下来有好几单生意,可因为上个月的损失导致人手不足。阮成栋与远在山里的集团虽有联系,可是从那边临时派人过来,时间上根本来不及,还会引起当地驻军的警惕。
虎平涛之前的猜想都没有找到正确答案。阮成栋之所以约自己吃饭顺便招揽,只是想要弥补人手方面的不足。
与那些肮脏下贱的缅国人比较起来,“陈军明”这个在赌场里打工的安南人,显然更值得信任。
按照训练要求,虎平涛在赌场里的日常动作,都保持着一些军人的成分。
阮成栋看出了这一点,派人跟着他,暗中监视。
昨天晚上,暗中跟随的保镖亲眼目睹了那一切。他对虎平涛很辣的打法很是赞赏,对方离开暗街区后,保镖现场看过两名倒地不起的伤者,把消息带给阮成栋,这才有了今天的请客吃饭。
“连长,要不要与山里联系一下,让他们派人回国,好好查查阿明的底细?”保镖认真地问。
阮成栋缓缓摇头:“来不及了。后天就要交易,我们现在缺人,只能先用着。至于查……肯定是要查的,呵呵,就看以后有没有这个机会。”
这话有两层意思。
对于虎平涛,也就是陈军明的忠诚问题,目前不在阮成栋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昨天晚上敢把人打成重伤,就说明他是个亡命徒。
阿明谨守着一些底线,他没杀人,也是怕惹官司上身。毕竟伤人与杀人是两种概念。
今天吃饭的时候,阮成栋同样也在试探。可无论是虎平涛吃饭的动作和习惯,都没有露出破绽。
他吃的很粗鲁,甚至可以说是毫无礼节。这与他“安南国利染乡农民”的身份相符合。
鱼露加盐,打消了阮成栋的大部分顾虑。
当过民兵,会用枪,这符合逻辑。
当然,要说对“陈军明”一点儿防备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望着夜空,阮成栋松开衣服领口,长长叹了口气。
“这人呐,除了有钱,还得有花钱的命才行。”
保镖走上前,会意地压低声音:“连长,你的意思是,阿明这个人,只能用一次?”
阮成栋抬手摸着被汗水浸透,湿漉漉的头发,淡淡地说:“他明天来公司,就让他跟着你。后天的交易,让阿明站外围。具体看表现吧!如果还不错,就用两次,周末那笔交易也带上他。”
保镖点点头,将手掌横过脖颈,比划着割喉的动作:“然后就干掉他?”
阮成栋点点头:“只有山里的人才信得过。对了,顺便把那五万块钱拿回来。这几天看紧阿明,别让他有去外面的机会……汇款……呵呵,他那个女朋友说不定早就跟人跑了,也可能已经和别的男人生了一大堆野种。都是穷人,很正常。”
……
第二天吃过早餐,虎平涛把各种杂物装进事先准备好的口袋,正用绳索捆起来打包,忽然看见一个壮硕的男人从门口走进来。
“你怎么来了?”虎平涛做出一副惊奇的样子。他记得这个人,对方是阮成栋身边的保镖。
“阮先生让叫了辆车帮你拉行李,顺便看看你这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来人笑呵呵地说:“我叫范勇。”
虎平涛自来熟地笑问:“京族人?”
范勇颇感意外:“你怎么知道?”
“以前民兵集训的时候,我认识几个京族人,他们的口音跟你差不多。”虎平涛知道在这种时候如何拉拢彼此关系,脸上随之浮起尊敬的神情:“你比我年长,我以后就叫你勇哥吧!”
范勇怔了半秒钟。
这样的开场白,与他想象中的情景区别很大。
第一百三二节 自己人
他前天晚上监视虎平涛,亲眼目睹了“陈军明”狠辣的打法。本以为对方是个桀骜不驯的家伙,没想到就算没有阮成栋在现场压制着,“陈军明”仍对自己表示出足够的尊重。
这使范勇打消了心中的部分戒备,笑意也比之前更显得自然:“大家都是安南人,别那么客气。”
虎平涛笑道:“如果不是勇哥你帮衬着,估计阮先生也不会用我。这样吧,晚上我请勇哥吃饭,麻烦你帮我约下昨天的那位大哥。”
范勇笑着随口道:“晚上再说吧!阿福不一定有空……嗯,你东西都收拾好了吗?咱们现在就走吧!”
“好的。”虎平涛一边点头,一边从床上拿起捆好的行李。
两人刚走出房间,看到迎面走来几个人。正中是一个被挟持住的男人,他双手被砍断,伤口很新鲜。虽然经过简单的包扎,却仍在滴血,满地都是。
虎平涛连忙拉着范勇靠墙站立,让出足够的空间给这些人通过。
范勇疑惑地问:“这是怎么了?”
虎平涛在赌场里呆了一段时间,对此很熟悉:“应该是在赌钱的时候出千,被当场抓住,按规矩砍手。”
范勇点点头。赌场的确有这个规矩,却也看人。如果能拿出足够的钱“赎罪”,赌场也会给你几分面子,狠狠揍一顿,撵走就是。
如果没钱,那就连砍手都是轻的,重则直接送往矿山或者私人庄园,当做奴隶卖掉。
别以为和平与文明之光能均匀照耀到每一个人身上。罪恶与黑暗不完全来源于别人,有很多是咎由自取。
宿舍楼下停着一辆带后兜的三轮摩托。这是东南亚诸国特色,缅北也不例外。
上了车,虎平涛一直寻找话题,与范勇交谈。
昨晚回到赌场,虎平涛通过电话,将这边的情况传了出去。
半小时后,国内发回消息。
“阮成栋招揽你,应该有两层原因。第一,他缺少人手;第二,他和你是同乡。就目前我们掌握的情况,阮成栋极有可能安排你参与该集团近期的毒品交易活动。这些交易很危险,你必须尽快得到阮成栋及其身边人的信任。”
电讯监控是真正的国家力量。区区一个贩毒集团,根本不可能配备昂贵的信号监控设施。
武清程集团贩毒活动猖獗,已经对国内造成了极大的威胁。这次计划至关重要,上面铁了心一定要干掉这个叛逃作乱的安南人。
虎平涛只是整个计划的具体执行者之一,国内还有一个庞大的综合后勤体系为他提供各种支援。
情报,就是其中之一。
随着虎平涛在电话里的报告,从各方面汇拢的信息立刻在支援体系中进行分析。其中有对阮成栋团伙的近期活动监控,有来自缅北我方潜伏人员的综合报告,涵盖了腊达当地的各种消息,进而得出上述结论。
国家力量之强大,根本不是区区一个毒贩能想象的。
虎平涛临出发前,熊杰曾告诉他:“你一定要相信组织,相信我们这边给你提供的帮助。你不是一个人面对那些该死的混蛋。你有很多同志,我们是一个集体,共损共荣。”
……
阮成栋的公司位于腊达北郊,租用了一幢偏僻的三层小楼。
范勇带着虎平涛熟悉了一遍公司内部,带着他前往宿舍区,放下行李,最后来到位于顶层的仓库,给了他一把k54手枪。
“熟悉一下,找找感觉。”范勇的笑意很淡,与其说是客套,不如说是敷衍:“这是咱们在自己的国产货,质量还可以。”
虎平涛拿起枪,熟练地摆弄着,不解地问:“怎么没子弹?”
“平时不准带枪上街,所以也就不发子弹给你们。”范勇暗自冷笑,脸上却和颜悦色:“等到需要的时候,会给的。”
虎平涛懵懂地点点头,就像所有不明白却在这种场合装着明白的人,认真地问:“勇哥,这枪是我自己带着,还是……”
“你多久没用枪了?”范勇打断他的话,反问。
“快三年了。”虎平涛的样子老实巴交,甚至看起来有些软弱可欺。
范勇道:“先空枪试射着看看。没办法,这里没有射击场,只能暂时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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