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迹,刚刚二十四。
就这点让程韵壹对这人产生了无限的好感,要说周理也不是没有接触过比她年长的异性,但要么就是五岁朝上要么就是刚刚大一年,这让程韵壹都,按照她的话来说,没有亲切感。
周理听着她一连串的废话直翻白眼,刚来的律师助理给她发过来写好的汇报邮件的草稿,周理点开面无表情地打开了修订模式,改了两页打开跟程韵壹的对话框,“我真的不是很理解这活儿怎么能干成这样。”
按照程韵壹的话说,周理这人来到世上就是受苦的,她对工作的要求极高,同时自己的工作水平又强,这两件事造成的结果就是周理每次拿到别人给她的工作结果都十分地不满,但好死不死的,周理又是个十分懒得说话的人,大多数时候都自己吐槽两句然后开修订把东西改好结束。
程韵壹把这种自己找不痛快的行为称之为刀子嘴豆腐心。
“小李,快给我八卦八卦。”
程韵壹喊她小李,原因是当初公司的英国同事一直按照名姓颠倒的习惯喊她Li,后来搞得公司的人经常会直接称呼她“李律师”,周理懒得纠正,于是直到现在都有人搞错她的姓氏。
“有什么好八卦的……”她不太理解,人类八卦的精神竟然可以让程韵壹这种前一晚加班到凌晨的社畜,在一天的工作以后跨越一个大区跑来她公司楼下堵人。
她拧不过程韵壹强大的八卦精神,坐在麦当劳里一五一十地讲了所有程韵壹想知道的信息。
“其实我觉得他应该……也不算前任。”
认识奇迹的时候她正是研究生的最后一年,周理原本就上学早,加上她们奇怪的硕士两年制,她比同时期就业市场的人小了整整两岁,于是她在别人都为了找工作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心安理得地躺平了,美其名曰“反正我还小”。
周理在学生时期的最后阶段到处乱跑,从川渝回北京没呆几天就又跑去江南乡下住了一周,回来正好赶上交论文的时限,忙了几天后彻底躺平回家放松。
她跟齐迹就是那时候认识的,在郑伊雨参加的一个交友聚会上,她和齐迹作为两个本无心参加却被朋友强制拉来凑人数的倒霉蛋,面对面隔着几米的距离过了几个小时愣是一个眼神交流都没有。
周理觉得这很正常,她太困了,前一晚自己在家喝了一整瓶四十多度的伏特加,她这会儿还能准确听到游戏的主持人在说什么已经十分不错了。
她其实对游戏没有什么兴趣,全凭缺人了游戏就不能进行下去的道德束缚在坚持,等着游戏的空挡抓住机会跑到了室外透气,
这聚会是一个公众号组织的,郑伊雨就喜欢这种谁都不认识谁的陌生人凑一堆,观察人与人之间的奇妙化学反应,如果这女主角能是周理,那就再好不过了。
周理站在屋檐下,聚会是在一个三层的独栋小别墅里,前面带了一个不太大的小花园,这会儿天上浠沥沥地下着小雨,她穿了件宽大的短袖T恤,被风一吹还稍微有些冷,屋里的人不知道在玩什么,笑声和争执声吵闹得跟室外的情景对比鲜明,周理手上夹着烟低头回信息,她就是那时候看到齐迹的。
男人穿着宽松的白色T恤和一件淡蓝色的衬衣,牛仔裤配着帆布鞋,鼻梁上驾着一副细框眼镜,周理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回过头继续在手机上敲字。
她其实对于人际交往并算不上主动,但也并不是个社恐,周理的人际交往准则只有一个,看心情。
她噼里啪啦敲着手机键盘,男人就站在她身后一只手撑着窗台边沿沉默地抽着烟,他拿的是那种不需要打火机的电子烟,甜丝丝的味道飘到了周理鼻子里,让原本那股子烟草味都淡了不少。
男人并没拿手机,只沉默地看着院子里湿漉漉的植物,周理收起手机转过头,“你是学生吗?”
周理后来思考过这个问题,她为什么会开口跟齐迹搭话,最终的结果就是,她见色起意。
男人眼睛看着她,目光里看不出什么侵略性或者玩味的意思,笑了声反问她,“我看起来像学生吗?”
其实这是个很高级的对话套路,如果周理那时候但凡带点脑子的话都会发现对方轻飘飘地把皮球踢回给了她,但即使她带脑子也很可能不吃这套,因为周理的人际交往准则——看心情。
“像。”她如实地接下了男人踢回来的皮球,然后眼睛盯着男人等待着对方给他答案,男人似乎是愣了一下,回过神笑着看向她,“不是学生,我打球的。”
程韵壹把番茄酱挤出来全部扣在了汉堡的肉饼上,“然后呢然后呢?”
周理的手机震了两下,她看了眼,“然后就进去继续玩游戏了。”
她仿佛看到了程韵壹的脑袋上快速蹦出来三个问号,“就这???交换电话呢?后续联系呢?”
周理眼神瞥到了店门口缓缓停下的黑色商务车,她把麦乐鸡块塞进嘴里,程韵壹还在抻着脖子追问她后续,根本没有注意到正推门朝她们走来的男人,齐迹穿了件深灰色的衬衫,休闲版型的西装裤下露出来一节白净的脚踝,手上捏着车钥匙在她对面停住,“准备好了吗?”
程韵壹回过头,愣了一秒又转过头看向周理,用眼神向她发送了一大串问题,周理伸手做了个介绍新人的手势,“齐迹。”
她扣安全带的时候听见齐迹笑着问她,“我是不是来早了?”
周理嗯了声,扣好安全带抬头,视线透过被雨水打湿的挡风玻璃,只能模糊地看到些难辨真容的色块,“下雨了啊。”
驾驶位上的男人嗯了声,“今天也下雨了。”
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让车里又一阵沉默,周理吸了下鼻子,她倒不是因为触景生情突发感慨,她只是有些讶异齐迹这莫名其妙的脑回路,“赶紧走吧,路上估计要堵车。”
他们约了看电影,周理坐在电影院里认真地观摩前面片头的大段广告,脑袋有瞬间跑神,她想着,这该不会真的就是一个什么诡异的时间循环吧。
第一天莫名其妙地一起喝酒,第二天在下班后一起看电影。
周理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没错啊,是2020年啊。
前一晚她在路边看到齐迹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后来两个人又找了间灯光昏暗的小酒吧,这会儿她坐在齐迹旁边回过头趁着荧幕亮光的瞬间才看清楚齐迹的脸,他好像没怎么变化。
“怎么?”男人突然转过头,冲她挑了下眉询问,周理摇了摇头身子向下完全窝进了椅子里,他感觉着齐迹好像视线停留了一阵,但懒得再去追究对方究竟是什么意思,索性直接歪着脑袋靠向一边认真地看起了电影。
电影结束刚过十一点,商场里的店铺都已经关了门,齐迹转身稍微低下头问她,“饿吗?”
周理巡视了一圈,“饿也没的吃啊。”
齐迹撇了下嘴,“你就直接说你饿了。”
两个人坐在车里,周理怀里抱着刚买到的鸡蛋仔,手上的红茶有些烫手,她努了下嘴示意齐迹伸手接一下,男人把手里的东西放在腿上接过她的红茶,“好烫。”
周理毫不在意,“没事你皮厚。”
她美滋滋地吃着鸡蛋仔,透过放下来一半的车窗看向路对面那一长串亮着小灯撑着大雨伞的小摊,齐迹把刚出炉的红豆糕捧在手里,周理自然地捏了一块塞进嘴里,男人看着他,眼神里莫名带上了笑,“小心烫。”
他好像总是这样看着她,眼神里带着股莫名的长辈似的温柔和宠溺,跟他的年龄一点都不相符,周理被盯得不太舒服,随便找了话题岔开了眼神,“你吃吗?”
齐迹一只手托着红豆糕,空出来一只手把红茶放到了两人中间,伸手捏了一块放进嘴里,他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可能这也是他为什么喜欢跟周理呆在一起。
他二十四岁了,身边所有的人都在用各种方式来提醒他他已经马上要二十五了,这些针对他的行为绝大部分都不是故意的,但他还是会时时刻刻感觉到这些别人习以为常的举动给他的压力。
比如训练的时候新来的队员总向他请教,因为他已经二十四岁了;比如说相亲的时候遇到的女生总会不由自主地向他表现出一些娇憨或依赖,因为他已经二十四岁了;甚至比如说在周末出去吃饭的时候服务员对他那种完全不同于对待年轻人的态度,因为他已经二十岁了。
其实也不一定是因为年龄,更多可能,是他现在也不是那个在球馆里训练到虚脱的无名小辈了。
但周理不一样,周理好像完全不在意这些,他的外形、职业、年龄甚至言行,对周理似乎根本就造不成什么影响。
“所以你结婚了吗?”
齐迹被周理突然的一句扯回了现实,女生从他车上的纸巾盒里抽了张纸,手指尖在纸上蹭了下,转过头一双大眼睛盯着他眨巴了一下,像是在认真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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