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外人 作者:鱼汩月
第七章
红楼外人 作者:鱼汩月
第七章
七月十五日，是中元地官节。中元赦罪清虚大帝的诞辰，帝都老少都要河边放河灯。
从七月五日起，专门替卢熹微跑腿办事儿的小厮随荣就拿了各色河灯让小姐们挑，剩下的则让嬷嬷、大丫头挑，务必做到卢府上下至少人手一灯。
夏芷、夏菡等小丫头一人手中捧了两只河灯让卢熹微来挑，卢熹微在地上来回走了两圈，左右看看道：“比去年的花样多了一层彩纸，多了一层锡纸，晚上能更好看一些。丹阙，你挑上二十个，是你们四个的。我房里二等丫头每人三个，三等每人两个。我与荷姐儿的，就用去年目连救母的百莲普渡河灯，另送一个给贾府林姑娘。姐姐那里，刚刚有了身子，不能触这个霉头，就算了。”
丹阙默默记下，又问：“府中曹姑娘还按旧例？”
卢熹微并不马上回答，拿起一只河灯，坐在紫檀木罗汉床上，问：“陈姑娘还在家？”
“陈家来人说过了八月节，准备着跟姑娘一同入。”
“陈瑞莹是躲着选秀还是躲着我呢？清辉就按旧例，用八宝灯，再送上十个彩画鲜果品的，十个金银纸普渡莲花灯。邢姑娘处用五花祈福灯。”卢熹微将那彩绘的普渡莲花灯交到随心手里，对丹阙说，“都谁来下了帖子？”
“溱妈妈将沈、卫、柳府都推了，唯独北静王爷说，今年是小家宴，老王妃想请姑娘去看看。老王妃是姑娘的姑祖母又是姨姥姥，溱妈妈的意思是荷姐儿就在家放灯，老爷要单祭太太，姑娘不如去老王妃处，也算全了礼数。”
卢熹微点点头：“拿了老爷的帖子，就说我申正到，请老王妃不要担心。”
贾府听得卢姑娘送河灯来了，都来看，只道再没见过这般巧的玩意儿了，竟比一般的河灯大了十倍有余，连成片放，竟是百莲齐放一只不少。王熙凤毕竟见识多一点，指出：“这是外东城扎纸店张手艺做的，要从正月上元节结束就开始订，咱们这样的人家也只得了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并上宝兄弟和林姑娘的，东府也不过七八盏罢了，卢家这只一出手就是百盏有余，果然是不同的。”
旁边还有丫头叽叽喳喳开口讲，蓉大嫁进来，嫁妆用了一百二十八抬，从卢府随园一路抬至荣宁街，竟是第一抬开始进府，最后一抬还没出卢家的门。
旁边又有一个说，卢二姑娘每回来府上，可都是上下皆赏，银钱不稀罕，却每人只要见了面就是制的绢花，戴上是又体面又长脸。
另一个知道的更多，说，蓉大身边丫头的例钱比老太太身边的还多，仍旧是卢府开销，没花共中一分银子。
王熙凤心中的火被撩了起来，道：“来人啊，拿几两银子叫妈妈喝酒，别在姑娘面前聒噪！”
李纨不禁抿嘴一笑，心中得意，自己的这门亲戚长脸，终于打了这个第一得意的一个响亮的嘴巴。
林黛玉听了这些心中联想到自己，不禁又红了眼圈，却看宝玉全没注意只管看灯，一跺脚回了房中。
此时卢熹微并不知道已经被林黛玉记下一过，仍在教习嬷嬷的教导下一针一线的绣着准备给卢有涯的寿礼。
八月十五是卢有涯的五十整寿，卢熹微不常拿针线，想亲自做一件秋衣。选了蜀锦蓝底暗团云纹的衣料，想做长衫，里衣是雪缎的窄袖衫，腰带是碧玺黑底包金的，袖子上想着绣个新花样，跟锦绣商量了许久，才选定了四海奔流的海波配吉祥云纹，正是海天同寿。
储秀阁在南苑，内堂里屋一个四十不到的嬷嬷正拿着衣服问锦绣：“锦绣姑娘，你来瞧瞧，这领口还成吗？”
锦绣放下手中的鞋面，拿来看了：“李嬷嬷不愧是皇后娘娘推荐来的针线上人，在皇后娘娘身边得用的老人了，我们姑娘定然要上好的谢礼，答谢妈妈肯倾囊相授！”
“锦绣姑娘客气了，姑娘那是皇后娘娘心尖尖上的人，当眼珠子一样护着长大了，老身定然要打起十二万分的力。”李嬷嬷不愧是在皇中混出来的人了，说话极有分寸，“只是，锦绣姑娘，你要知晓，裁衣不是一朝一夕能做的好的，这衣服得穿的话，怕是你要亲手改了的。”
锦绣轻轻抖抖衣料子，全不在意的说：“这我知道，我们姑娘的手是提笔弹琴用的多些，嬷嬷只管用心教姑娘呢。我们姑娘不会因自己怪罪你的！”
李嬷嬷放了心，坐在绣凳上的卢熹微只当没听见，继续绣着那团祥云，直到绿烟端着茶点果盘进来，卢熹微才抬头，还没开始吃，曹清辉就掐着点来蹭吃蹭喝了。
曹清辉着了一身紫色烟罗墨色青衫，容长的玉白色脸上烟眉如黛，细长上挑的凤眼，掩不住的一段哀而不伤的风流，高鼻红唇，配上男子的紫金冠束发，一时间雌雄莫辩。
卢熹微一看曹清辉就知道是个来抢美味的，不客气的开口：“清辉，这身衣服又是偷你哥的吧？啧啧，当真是你穿上更俊！你看那门外，可是小丫头小媳妇都红了脸了？快叫龙大哥娶家去吧，没的都叫你勾了魂去！”
“你这嘴啊！”曹清辉凤目一扫卢熹微，“我是来问你，中元节时我和邢岫烟也要去北静王府上吗？”
“自是与我一道，打从慧娘走了，岫烟那样的子竟然也念起佛来，唬得我拿了爹爹的山川游历图给她看，这才让她转移了视线。这要是家里再多个念经的，也别叫什么随园了，叫随庵算了吧！”
曹清辉听了笑道：“叫她也去，你好歹拿了鲜艳的衣裳给她呀，她把份例里的织锦缎子都给家里拿去了！”
卢熹微用帕子擦了嘴，抿了口茶，道：“还是给成衣吧，岫烟的家里实是扶不起。那样的家里怪不得出了一个邢夫人，却稀奇的出了个邢岫烟！”
卢熹微叹了口气，起身从书柜下的黄梨木匣子里取出了一叠衣服样子，拿给曹清辉看：“选一个你明儿穿，我明儿穿那套紫绡织金遍地花开的襦裙，丹阙，你叫人把邢姑娘叫来！”
清辉晓得最近卢熹微都在研究制衣，却没想到她一下子画了这些个新鲜的成衣样子，都是从前没见过的漂亮款式，一下子看花了眼，凤眼一时眯一时睁，笑靥如花。
卢熹微满意的看着曹清辉的反应，说：“连你这爱穿男人衣服的见了都是这样，看来这成衣铺子定然开得成了！”
清辉闻弦音知琴意，说道：“你这是要在北静王府上打牌子？”
“总要给你们几个多挣些脂粉零花！到时候好添妆！”卢熹微话刚说完，曹清辉便上前呵她的痒痒，“哈哈，不敢啦，别呵了！”
卢熹微在曹清辉的呵痒下讨饶，这时邢岫烟来了，三人闹成一团，最后连丫头也不放过，丹阙、绿烟、锦绣等纷纷入伙，只把一旁的嬷嬷们也笑得没了老成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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