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外人 作者:鱼汩月
第三十四章
红楼外人 作者:鱼汩月
第三十四章
滚滚长江东逝水。
“你成天闷在舱里看书，不怕昏了头啊？”卢熹微笑着对林黛玉说。
两人坐在舱内，纱帘清扬，外人见不得，内里看得见，十几柄团扇在案上，都是贡品级的，绢制得好，竹柄也好。
“外面晒得很，不耐烦出去，你透过窗子看看不就得了。”林黛玉抬头看了眼卢熹微，见她额头有些汗水，努努嘴，递了把团扇给她，“这几把川扇做得极好，你倒是舍得，这些都是四王爷送来的，你却全拿来做人情了。”
卢熹微笑了，这是涂成礼临走前送来的团扇，她正好拿来做礼送给穆槿过生辰，她心里对涂成礼有些过意不去的地方，只对黛玉说：“好妹妹，那柄湘妃竹的团扇，可是进了你的腰包，其他几柄就让她们随了穆槿吧，都叫你讨了去可不行。”
“讨打，你个嘴巴嘴不饶人的，哪里是我要你的扇子了！”
“林妹妹饶我！”卢熹微笑着闹着，忙摆手求饶。
舟行得快，不日她们便站在了穆槿家的花园子里，这里不是穆家祖宅，卢熹微觉得倒像是个避夏的园子，处处流水明明艳艳。
那穆槿是个快人快语的，离着还有几步，见到了卢熹微便说道：“盼了你几日，可算见着了！”
卢熹微自然亲亲热热的上前去见了礼，两人都笑了：“总算是不枉姐姐的一片心，得了信，我就紧赶慢赶的来了，叫你等了几日了？可见阿槿姐姐确实是想着我！”
穆槿捂着手绢笑开怀了，眼睛看了看林黛玉，指了一个婆子说道：“妈妈去通知李家表妹过来吧，大家出来见一见。”
又对着卢熹微说道：“这个妹妹长得可真是好看，自打在帝都见了你，我是逢人便夸你长得好，如今看了这个妹妹，啧啧，你也不怎么样嘛！还不快替我引荐引荐，这个天仙似的妹妹！”
“这就是我小姑姑的女儿，林黛玉，听闻你的生辰，这才来的！”卢熹微笑着拉过林妹妹介绍给穆槿。
“我可是有福啊，见了这么个妹妹，好的很，我啊，也介绍个姐妹给你认识！”穆槿乐得眼睛弯成一弯月，“你们也累了，休整休整是真，我们等着饭时慢慢聊吧！”
“自是客随主便！”
休整过后一众人笑模笑样的来到饭厅，吃罢，开始聊天。
“都是大家姐妹，近日里咱们也都是闷得狠了的，不如结个社吧！”坐在穆槿旁边的是她的堂妹，长得一张团脸儿，笑着对她说道。
穆槿眉间一皱，顿时如夷光捧心一颦，哀哀怨怨的说：“你们都是会这些个，我是个不通的，倒时候我那盒子里的体己都跟了你们走了。”
“就是就是，咱们啊，可得体谅体谅她！寿星君都发话了，众美人得令！”
穆槿上前要捏卢熹微的脸，笑着说：“真是个会说话的！”
“哪里是她会讲话了，她啊！在船上就开始念叨你家的好酒好菜了！”林妹妹抿嘴揶揄卢熹微。
穆槿乐得看卢熹微吃瘪，呵呵的笑着说：“你这吃货，可算是有人能撕了你这张嘴了！”
卢熹微不依了，轻轻捶穆槿道：“妹妹说我也就罢了，我刚帮了你，好啊，你到跟着妹妹笑话我，看我不捶得你求饶！”
那边穆槿的表妹李香玉，笑着劝穆槿：“姐姐快上茶吧！”
“对对对，上了茶来，我再不与你闹了！”因着笑闹，穆槿本就桃花一般鲜艳的面容，都成了绯红色了。
卢熹微点点头，却对林黛玉说道：“仔细吃茶伤胃。”
穆槿见了不依，对卢熹微言道：“有什么好话，对我也说说！”
“这吃茶本是为了解荤腻，今儿你为了省钱，多是些素炒藕片、米香茄子、夹豆菜花一类，可有荤腻可解？”
“哎呦呦！真真你这张嘴啊！咱们卢姑娘这是一门的钻进了钱眼里！”
卢熹微反倒是得意洋洋的笑着说：“我乐意！”
此时正是江南风景如画的时候，卢熹微吃着各色的小吃，看着林黛玉作诗作画，别有一番风味。
穆家花园是金陵一绝，东边是京师的遗老聚居之所，西邻紫微公薛家的长房，府后街亦是大户人家的老宅。
因是住在穆槿处的缘故，卢熹微和林黛玉轻易不下绣楼，这日天气实在是好，更衬得穆家花园如人间仙境一般，她俩技痒便一同来到凉亭作画。
好好的青天白日，突然后街有老奴厉声传来，有些好事的丫鬟便去打探，自有人来告知跟在卢熹微身边的随心。原来是有人在这富贵街上，当街打死了人，那冤死之人的老奴不服，处处宣扬。这种事情不能对小姐们将，随心便眼观鼻的只做不知。
稍稍过了吵闹声，卢熹微借换衣服的空挡，悄悄问随心打听，只是因为好奇，当听闻闹到金陵街头巷尾都知晓，只是因那薛蟠自仗着财大气放话金陵谁敢告他。今儿居然在穆家府中都能听见嘶喊，当下卢熹微只有心中暗暗道，这薛蟠够蠢，比猪都蠢。
因为丹阙和绿烟年纪都不小了，这一年随心和紫苏隐隐在卢熹微屋里把了头筹。在扬州时卢有洁买丫鬟时给卢熹微送来两个，叫半夏和藿香的，丹阙正手把手的□，因着她已经许给了南边铺子的二掌柜，以后就不能跟着卢熹微了。绿烟有一手好厨艺，自然还是留在灶上，也许了人家，不过是家生子以后还能在府中。
紫苏带着一个嬷嬷来到凉亭的时候，林黛玉刚刚画好一朵琼花，卢熹微看了惊呼：“人都道扬州琼花甲天下，我家林妹妹笔下的琼花看来也是扬州产的！”
林黛玉瞧她一眼，知道她们有话要说，便笑着跟丫鬟换衣服去了。
那婆子给两位姑娘请安之后，将陈瑞莹的信交给卢熹微，卢熹微看完信，知道陈瑞莹定然是报喜不报忧，问道：“你家太太身体可好？”
“太太万事都好，命老婆子来给姑娘请安，我们太太已经清了园子，姑娘看什么时候合适去园子里逛逛！”婆子弓着身子，眼睛却提溜提溜的转。
“将这信给你家太太，让她好生保养，过了八月十五我准去看她！”卢熹微提笔写了几个字，又对随心说道，“把姑姑送来的官燕都给童太太送去，我那个五福临门的木匣子也给她送去。”
随心笑着一福，表示一定误不了，也不吩咐小丫头去做，自己去取那木匣子去了。
来到穆家不过三天，帝都中卢有涯的信也到了，来送信的小厮却是卢有涯的心腹之人，于是连随心都知道这封信的内容必定不凡。
其实卢有涯给卢熹微的信很短，不过几句话，交代了近况，又加了一句太后要给萧颀指婚，已经跟他通过气了，过两天懿旨下来好有个准备。
卢熹微原本心中对萧颀的那一点点好感，被无数的担心取代了。
想到帝都老少咸闻寿松侯府里那些高鼻凹眼的异族美女，想到萧颀身边那两个样貌不输于自己的少女，想到那些在女儿街上讨生活对齐公子芳心暗许的女人们……
卢熹微摇摇头，不想继续想下去了，既然父亲都答应了，而且还是一桩本没有反悔余地的婚事。
望着那张浣花笺纸，卢熹微又笑了，事在人为嘛，嫁什么人都是嫁，人道是“做生不如做熟”，同理嫁给萧颀最起码知知底。
然后就该干嘛干嘛了，卢熹微想着能在回信的时候把新裁的衣服一块带给卢有涯，还差一个袖子边没绣好呢，于是带着针线好的锦绣、紫苏开始做活计。
林黛玉跟穆槿来看卢熹微的时候，正好是收针。
“你倒是勤快，这才上秋，就做起了冬衣。”穆槿没怎么在帝都带过，瞥了一眼那件看起来很厚很重的冬衣。
卢熹微笑了笑，没有拎起衣服给她看，先让锦绣把衣服收起来，丹阙倒了茶，卢熹微让了让穆槿，才开了口：“你是没在北方呆过的，上了秋的帝都，冷风就有些刺骨了，老爷身体没有穆大人那么强健，只得在衣服上穿得厚一些。”
“有你这么想着念着，府上定然安康。”穆槿于是便撂下了衣服的话头，“我刚才跟林妹妹说话，可巧我外家送了中秋礼，咱们一道去尝尝，比府里做得好。”
“好，我也去见识见识。”卢熹微便拉了林黛玉，跟着穆槿往花园子里面去，一道赏花吃点心。
穆家自有繁花似锦，虽还未及八月十五日玩月夜，却也有一轮皎洁挂在天边，自来女子拜月，卢熹微让绿烟也做了几样点心，三人对月同桌，卢熹微沁了茶给林、穆。
“你总爱吃这么甜得东西，腻得紧呢。”穆槿身上的纱衣是帝都技艺最好的绣娘耗费数月巧手而制，这件衣服够一户中福人家活上一年，卢熹微知道是北静王送来的，不由多看几眼却什么都没说。
穆槿端起茶抿了一口，放下了杯子，手了头上的玉兔簪子，说道：“你送的这只钗真是好玩，我可没有这么漂亮会给你呢，知道你喜欢吃这个，我叫她们寻了来！”
看着穆槿叫丫头把小瓷坛打开，鲜嫩欲滴的杨梅样子喜人，卢熹微笑着对穆槿说：“你可解了我的忧了，正无处寻它，可是瞌睡送枕头，倒不是我爱吃这个，少不得借你这尊大佛献花了！”
“咦？这是怎么了？”林黛玉好奇的问。
卢熹微欢欢喜喜的命人将小瓷坛好生收好，对林黛玉和穆槿笑着说：“我跟你们讲过的，我的好友陈瑞莹，前年嫁给了我爹的一个学生，如今也在江宁做官，我前儿得了信，说是有喜了，我想着明后天去看她，听闻杨梅最能止孕妇呕吐，可惜过了季节，寻不着了，可巧你就送了来。”
穆槿的婚期已近，听了“嫁人”、“有喜”这样的字眼，脸一红，倒是林黛玉对卢熹微说的人更感兴趣：“不知这位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卢熹微想了想陈瑞莹的样子，倒是不好形容，却说起童年的趣事来：“刀子嘴豆腐心，最最可亲可爱的人。小时我调皮捣蛋，总少不了有她作陪，你们没瞧见曹清辉这两天不大自在吗？她俩一见面就掐，打了这么些年，闹了这么些年，谁也没服过谁。只是……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这样了。”
林黛玉本就是个多思多想的子，听了卢熹微的话，不禁想起昔日宝玉总说，女儿嫁了人之后如明珠蒙尘，上好的珍珠也渐渐变成了鱼目。
瞧见林黛玉的脸色不霁，卢熹微有一瞬间心中也产生一些不快，觉得好没道理，穆槿见她们这样，忙将话题转向绣花样子和打络子上，三人都慢慢不语，最后各自回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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