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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乍起
    如梦令·两相欢 作者:竹修

    风乍起

    如梦令·两相欢 作者:竹修

    风乍起

    已然是暮春三月,云南之地愈发显得湿热,呼吸间仿佛都带有三分潮湿水气。放目过去,满眼的花红叶绿,极其喜人。突然听见林间传来梭梭的衣祛摩擦声,掺着树叶枝桠清脆的断裂声以及远远就能听见女孩娇糯的笑语声。

    “小姐,千万慢些!”隐约听见一位中年汉子快促喊道,气喘徐徐,好不窘困。

    只见在他身前疾速奔走着一位穿青绢垂双髻的小姑娘,十二三岁上下,闻言后懒懒地回话道:“说了多少遍?不要叫我小姐,要是再喊错,日后我可要叫你大笨猪进喜儿了!”

    她衣着简单,年纪尚小,偏生长得脸如朝霞,肤如凝脂,俨然是个小美人。尤其是那双美目,黑如点漆,讲出来的话又刁钻古怪的,让人忍俊不住。

    名叫进喜儿的汉子脸上露出悻悻面容,不知如何作答。他身旁一位也是家丁模样的男子,赔笑说道:“姑娘到底是要仔细些,林子里的长虫多且毒,您要是有个闪失,谷主还不一掌劈了咱们两个?”

    “还是来福儿会说话,进喜儿,可要好生向你兄弟取点经,不然你武功不好,要是遇见武功比你好的蛮横人,一言不合就活该被打死了,岂不可惜!”小姑娘半是揶揄半是认真地讲道,她唇间含笑,右脸颊的小酒窝隐隐出了来,使得一张小脸更显得俏丽。

    进喜儿道:“我们长年居住在谷中,外人都不见一个,哪里会遇上姑娘说得蛮横人?”

    “你又哪里晓得!”眼见三人穿过了大松林,见到一条小路,小姑娘慢下脚步,领着两位家仆往北走着。“你不出谷,就不会有人来谷里了吗?尤其是那四大恶人中的南海鳄神,你要是见了他,千万要说他是你见过的最恶的人,不能再恶了。还有千万要喊他岳老二。只要依了这两件事,量他是不会杀你的。”

    身后二人听闻四大恶人的名号,浑身颤了一下。心道:小姐真是奇怪,要我们喊南海鳄神是最恶的人,哪有人乐意听这些话,岂不是送死

    没错,这位奇怪的小姐便是钟灵,但她又不是钟灵。如今使用这副身躯的,是名叫李柳明来自二十一世纪的魂魄,差阳错间把钟灵的“芯儿”给换了。李柳明只记得那日她逛街时远远瞧见一个穿黄色衣服的男孩站在马路中,他身后一架黑色的bmw720眼看就要撞过来,等柳明发觉的时候,她已经冲了过去一把推开了那个孩子,后面就都不知道了。

    她才要从大学毕业,但因为喜欢南京而要留下来,爸爸就送了台粉红色的cts和一间140平方米的公寓给她,以及两笔托律师管理但转入她名下的基金,本来还要和死党计划毕业旅游行的,她前一刻还在烦恼是去斐济还是津巴布韦,下一秒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原来,黑色真是是死亡的颜色。

    三人走了六七里,前方出现一座大屋。钟灵合掌道:“终于到了,你们两个先回吧!掌灯时分再来接我。”

    来福儿和进喜儿点头退身走了。

    她门也不扣,直接进来屋来。穿过一个院子,曲曲折折的石道直通一个月洞门,两旁种满了玫瑰,香气馥郁,玫瑰这种植物真是神奇,荆棘上开满鲜花。钟灵处在这一片红红白白的香云花海中对厅里喊道:“木姊姊,你在是不在?”

    李柳明穿到这儿算来有将近三年时间。

    刚来的时候生怕露馅,整天不出去,也不敢多说话,下人们多少都看出点端倪,只有她的爹爹妈妈,一个是一天到晚疯疯癫癫,一个是一年到头凄凄怨怨,终日沉溺在对情郎的思念中的甘宝宝都没有发现女儿的不妥,何况做爹爹的钟万仇光是去讨好自己老婆都来不及,哪里会去理“钟灵”。

    “阿宝,我做了新药。***,花了老子三年,终于成了!”

    “阿宝,谷里曼陀罗开出蓝花了,要不要摘来瞧瞧?”

    “阿宝,我让丫鬟打了条络子给你戴·······”

    “阿宝,你看这夜明珠,是我用药换来的,你欢不欢喜?”

    甘宝宝这时候,都是浅浅笑着,不知在想着什么。

    柳明却觉得,她在想段正淳,想他当初也是这般对她好的。

    他们两人的相处,是极有意思的。

    钟万仇对其他人都穷凶极恶的,但一转到甘宝宝面前,就一副柔情蜜意的样子。要知道,让这幅马脸做出这番情深似水的腔调,真真好笑得很。

    甘宝宝爱穿水绿色的长裙松松挽着发,看上去实在是我见犹怜。每当她这样低眉浅笑,钟万仇总是呆呆看着她。

    不过,多次每次挖空心思的付出,都是不冷不热的敷衍。谁都不是傻子,只是不愿点破罢了。

    那天柳明正吃着果子,突然听见房里钟万仇高声喊道:“你是不是心里还挂着那个姓段的王八蛋?”惊得她手里拿着的石榴都滚落了下来。

    “你怎么这般不信我?”甘宝宝的声音中带着一份哭腔。

    “啊呀!”

    随着这声叹气,接着传来重重的脚步声,柳明只觉得有趣的很,如果是在日本动漫里,钟万仇就是从“暴走彪悍”的状态转为“慌张飙汗”的囧态了。

    可以想象到他跟八爪鱼一样手足无措地挥舞身体,慌张地与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跳脚的搞笑样子。

    果然,没过多久,便听见他说——

    “是我又冤枉了你!”

    “是我混蛋!”

    “阿宝,你莫不要不理我!”

    然后是一番低声下气的求饶。

    柳明想着:钟万仇是真心爱着甘宝宝的。

    明明是很小很普通的成就,也梦想着能与之分享;

    明明鄙,但也知道妻子爱漂亮所以命丫鬟做好的珠钗络子给她戴;

    明明不是大富绅豪,但也去买贵重东西送给她。

    但是,那个人都不领情。她的心,全都被段正淳占了,竟然连一分的余地多不能留给他。

    柳明一点点讲鲜红剔透的石榴子放入嘴里,突然听见钟万仇用那大到惊人的手掌扇自己的丑脸,向自己老婆跌跌赔礼。

    他的手跟扇子那般大,呼呼生风,偷看的丫鬟们都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叽叽喳喳不知在窃窃议论什么。

    这一次柳明却没有凑热闹,她一直背着身,瞧着自己指尖跟血一般红的籽,突然觉得很悲伤。

    所以她起身出谷玩去了。

    左右不过八九岁,随身丫鬟的年纪也是一丁点大,所以出门柳明一直让进喜儿和来福儿跟着。

    谷外的村镇没有谷内那么讲究,但有一番新风味。街道上摆出的摊位货品和吃食玩意都不算多算好,但两旁都是来来往往的人,还是很热闹的,一扫刚才莫名的不快感。

    从来就只会吃喝玩乐的李某人刚穿来这儿未满一个月,没干别的什么,单这街道却逛了足足有十多遍了。

    卖零嘴的店主一眼就看到了这个熟客,笑眯眯地招呼道:“又来了啊,是要买什么吃的?我这有刚做好才出锅的甜糕,可鲜了,比蜜还好吃!”

    柳明却轻轻摇了摇头。

    “呦!今儿是怎么了?”

    只听她瓮声瓮气说:“我在换牙,常常吃甜的不好的。”

    店主装出惊讶的样子,也不怕她恼,存心顽笑道:“大姐,只怕是你天天偷妈妈的钱买糖吃,这门牙就是被她拔掉的吧?”

    气得柳明闭紧漏风的嘴,死死盯着他。

    结果来福儿和进喜儿都笑了。

    最后店主还是给她称了些八珍梅,甘草果回去。“这些也好吃,有嚼头,男女老少都爱买呢!”

    柳明心中一动,便要给钱时被店主阻止了。

    他摆了摆手笑着说:“留着点吧,免得要去偷钱,气得你妈妈把你的牙全拔了去!”

    每次回家都要经过那险恶的善人渡,铁索桥摇摇晃晃,上头是万里无云的白云天,下面是惊涛骇浪的澜沧江,人像一绳上穿行的蚂蚁般渺小。每次都吓得柳明把进喜儿的脖子勒得死死的。

    来福儿在旁边细声安慰道:“别怕别怕······”

    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话,让柳明想起小时她做恶梦哭着喊妈妈时,爸爸就会像英雄一般冲过来保护她,说道“别怕别怕,有爸爸在······”

    不知道是不是太阳光线的倾斜,这一刻,仿佛能看见倾着身子她眼睛里有水光。

    甘宝宝正在房中梳头,倾着身子,一大把黑黝黝的秀发像河流那样闪动着光芒。她篦呀篦呀,突然就这么停了下来,转过脸来,才发现她眼角有着晶莹的泪痕。

    “妈妈——”

    看见女儿钟灵进来了,甘宝宝连忙用衣角擦拭,笑着应道:“现在才回来,以后可要早些,仔细误了吃饭。”

    她对钟灵是真心疼爱的,但是一看到她,便看到了自己与段正淳之间斩不断的纠葛。

    “爹爹呢?”

    “问他做什么?肯定是在房里捣鼓那些药吧,除此之外还能怎样?你先坐下,瞧你跑得这身汗!”甘宝宝掏出丝绢细细擦拭钟灵额前的汗珠。“别乱动!等会就吃饭了,要是饿了,就不等你爹,现在就上菜可好?唉!你这是要去哪啊——”

    柳明哪里等得这些功夫,直接去房里找爹爹去了。

    开了门,却不见人,只闻见焦味和一些劈里啪啦的火焰燃烧的声音,柳明循着气味,走到药架子后面,一转头便方向一条小径,里面又有一间房,再进去便看到钟万仇。他正站在大火炉旁边,房里烟熏火燎的,他一张长脸被火灰给染黑了,愈发显得滑稽。

    “爹爹——”柳明怯怯喊了一声。钟万仇最忌炼药时被人打扰,不耐烦地问道:“什么事啊?”

    她回答不出,只能望着他。

    柳明想:爹爹一定是怪我打扰了他,却不知,我现在心里究竟有多难过。

    想把自己买的好吃的送给他,这个想法一提出就连自己都觉得傻气,他不一定就会稀罕。

    不如······

    钟万仇讲药渣倒入缸中,他身形矮小,只比八岁的钟灵高那么一点。纵有内力也很是不便,只见他用肚子顶着盆子,然后将其举过头顶,药渣有些溅了出来,烫的他叫了一声。柳明看了心里又是一阵发酸。

    钟万仇气得将盆子一甩,恼怒非常,而他身后的钟灵又迟迟不回话,愈发生气了,吼道:——

    “你倒是说话呀!”

    柳明被吓着了,强笑着说:“妈妈喊你吃饭呢,她说你老是为了炼药不注意自己身子,再不来好菜就全被我们吃了!”

    钟万仇听见甘宝宝如此关怀自己,身上的伤都没那么疼了,他兴奋道:“真的!她真这么说?”本来以为妻子又会有很长时间不理睬他,结果今天派女儿来主动喊他,如何不喜出望外?

    柳明只好连忙点点头。

    “那我们赶紧走吧,千万莫让你妈妈等急了!”

    “爹爹现在脸那么脏,怎么去见大美女妈妈啊?”

    钟万仇顿足:“是了!是了!我得去好好清洗清洗,换一套衣裳!”

    等他准备好了以后,柳明塞给他一个用手帕包成的小包袱,里面全是些零嘴吃食,酸的甜的辣的都有,种类齐全,包括今天店主给她称的八珍梅甘草果。

    “那——这是给妈妈买的好东西,但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买的人是我,但给钱的人嘱咐我买的人就是你,‘俏夜叉’甘宝宝的夫君,我的爹爹万劫谷谷主‘马王神’钟万仇!”柳明朝钟万仇眨了眨眼,“对不对,我的好爹爹?”

    钟谷主的表情由惊讶瞬间转变成惊喜。“对!对对!还是我的好女儿想的周到啊!”

    他喜滋滋收下了手帕,小心翼翼生怕里面的吃食洒了出来。

    “好灵儿,明日爹爹就教你一套新的掌法!”

    眼见他如今兴致那般高,倒是个漫天喊叫的好机会。柳明笑着瞥了他一眼,满不在乎地说:“掌法有什么好玩的,我要爹爹你教我如何使毒,爹爹依我不依?”

    钟谷主这时别说教他女儿使毒这一件小事,哪怕有十件事都能应承下来。

    “好,就依了你!”

    于是柳明从那天起,开始不断捣鼓她便宜老爸钟万仇的药罐,使毒很难,练成高手就更难,这些毒虫毒蛇,光是控制它们就已经不易,还要明白其中相生相克的道理,学会使毒解毒下毒用毒,柳明恨不得自己的脑子变成电脑才好,觉得连高考都没那么辛苦。

    那是当然,她不需要高考来改变自己命运,自然有恃无恐。柳明只记得她为高考紧张念书时,她那英明神武的爸爸已经联系好国外的学校,让她很是有后路。结果考得那般好,进了南京那所大学,高兴得老爸连波音747都可以买给她了。

    人只有在拼命的时候,才会辛苦。

    在这个武侠世界,如何能够不拼命呢?

    其实在现实世界,也是要拼命的,只是一直以来环境太好,所以没有自觉罢了。如今穿了过来,任何一切都像是借来的,抢来的,偷来的。

    只有本事才是自己的啊。

    时间久了柳明胆子到底是大了些,开始学会搂着钟万仇撒娇哀求。

    钟万仇虽然丑陋,又易动怒,使人生惧,其实也是具有真情的人啊。

    刚开始柳明是把爸爸带入想象中,暗示自己要如对待自己老爸那般对待他。后期才慢慢顺利,亲密起来如真父女般没有隔阂。

    钟万仇本没有做父亲的自觉,一颗心是完全系在甘宝宝身上。恐怕是只当钟灵是他所有的物什,所以会像炫耀宝贝似得跟人炫耀钟灵的美貌,却会因害怕失去甘宝宝而十多年来足不出谷。

    通过柳明的努力斡旋经营,他的父爱仿佛是这几年才醒了过来,开始孜孜不倦地教授柳明内功掌法药理使毒等本事。柳明暗暗叫苦,她不是钟灵,本没有基础,只得每天勤苦练习,钟万仇教她的本事,半天都学不好,只好拿出撒娇耍赖这套对待自家老爸的本领,钟万仇倒是很受用。

    他只有这一个女儿,这几年才有了做父亲的天伦之乐。

    也不知是他可怜还是原来的钟灵可怜。

    钟万仇一生苦恋甘宝宝,看见与有着妻子相同俏丽面容的女儿跟自己亲近,欣喜得很。他生得如此丑陋,别人不是轻视他就是惧怕他,极少会像钟灵这般与他亲近,连妻子甘宝宝也是不太理睬他。

    如今生命中有了个可爱任的女儿,承欢膝下,真正是一件极大的乐事。

    只要是女儿要的,连天上星星都能摘下来。

    至少他甘之如饴地为柳明准备那些稀奇古怪的药,如痒痒粉,化尸粉,软骨散,蒙汗药等不算毒药的药。

    柳明发现钟万仇对药理真是极有天赋,只要告诉他要什么功用,三日不到他便拿来成品了,效果还惊人得好。

    每每让柳明惊喜不已,钟万仇也自傲地说:“马王神自然不是吹的!”

    他孜孜不倦地在女儿钟灵身上树立崇高的父亲形象,还乐此不疲地为她做牛做马,柳明也很卖力地给予他以称赞鼓励,崇拜仰慕,使他得到了很大的满足。

    钟万仇爱人极痴,平时对甘宝宝一句重话都不敢说,与段誉对神仙姐姐的“由爱生敬”有异曲同工之妙。

    对女儿,也是认为她是世间除了老婆之外最最可爱美丽的姑娘,没有任何人比得上,也没有任何人配得起。

    于是他这生人有两个死,一是段正淳,二是钟灵。

    任何人说任何关于段正淳的任何事,他都会勃然大怒,但同样,任何人说任何关于钟灵的任何事,他都会笑不拢嘴。

    只见日常钟万仇与甘宝宝吵嘴时,一说到段正淳,便是一阵咬牙切齿,一说到钟灵,便是一阵笑若春风,真是猪八戒便杨贵妃,反差大得很。配了那张马脸,让丫鬟们都笑破肚皮,偏生还要忍住,莫要被责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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