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汤汤进城 作者:攸木槿
胖头的小忧伤「五」
浩浩汤汤进城 作者:攸木槿
胖头的小忧伤「五」
《哈利波特与混血王子》出世了，一大早，七悠就得瑟着跑去了书城。
苦尽甘来，她可是熬了很久很久才凑齐了买这本书的钱，这系列的书一本本地出，这价格也是一点点地在上升。某肥牺牲了起码十包彩虹糖，四块德芙黑巧克力外加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几袋的菜园小饼，才终于集齐那六十块钱。
为此，穆一曾经鄙视她：“肥胖子，你少吃四罐巧克力就足够你去买了，你叫什么叫？一天到晚哭穷的是你，一天到晚嘴巴不停歇地吃的那位也是你……你真是红脸白脸黑脸黄脸都做尽了。”
她只是微微一笑，非常淡定地回她：“你不知道世界上没了彩虹糖还有曼妥思么？这还不算那些什么散装的软糖硬糖；还有，没了德芙巧克力还有金帝巧克力，你太孤陋寡闻了。替代品何其多啊，省钱何其艰难啊……”
走在书城里，想起穆一那抽搐的脸，七悠就觉得好笑。那娃初中三年跟她分开两学校读书后，就长成了一张扑克脸，表情消失得够干净，中考考完这暑假似乎恢复过来了。啧啧，多好，表情是多么重要，多么丰富多彩呀。
揣着六十块钱，七悠左想想右想想，却在不经意的时候一蹄子踹上了一边的桌子。正在书桌边看书的两个人抬头看她，正一脸迷茫的时候，七悠惊喜地叫出声：“舒时柳？”
“你在这里……跟……”她说着转头看向坐在舒时柳对面的那个长发女生，手指立马就僵住了，天意，这一定是天意！
“嗯，我在看书，和我朋友一起。”舒时柳习惯了她的一惊一乍，温和地笑笑，答得很疏离。
要是平时，靳七悠这只得瑟鬼一定不会停歇，定会死拽着舒时柳说这说那的，而今天，她脑子被雷劈到，卡壳了。原因么，就是那个坐在舒时柳对面的长发女生，好巧不巧，正是那天坐在陆孺坪对面的长发女生。她记得很清楚，那张脸，可是她细细跟她自己的大饼脸对比过的，绝对没认错！
七悠慢慢地扭过头，看向舒时柳，露出一个森森的笑脸：“舒时柳，你跟你的朋友一起来看书么？你的朋友是……”
“是我初中同学，你来买书还是看书？”舒时柳只是简单带过一句，差点没让靳七悠背过气去，多说点舌头会断掉么？！
“唔，我来买书。最近，新的哈利波特出来了，我要买回去看。”七悠第一次显得有些话少，神情略微做沉思状。
“哈利波特？你很可爱啊，还看这个。”是那个长发女生，该死，甜甜的小女生声音。
七悠受到重创，自那天肯德基事件后又一沉重打击，而且还不带歇气儿的，接一连二。是不是柔柔软软的声音特别惹人爱呢，她想到这个问题，清了清嗓子，把之前的破嗓子给整整后，说：“还好哦，我很早就开始看哈利波特了呢，很好看的啊，嘻嘻。”
狂吐不止。
说完，七悠就癫狂地甩着那颗肥胖头，喘一口气又堵一口气地哼哼唧唧走远了。人家都说，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七悠的老师妈妈一嗓子能吼到全校静下来，看来以她这基因想要甜点惹人爱点是不可能了。
非常沮丧，她哀怨地左瞧瞧右瞧瞧，一个个书架找过去，最终眯着眼睛在奇幻类找到了那本混血王子。五十八块，留下两块坐公车吧。迫不及待翻了翻，满满的字让她的心此刻也满了起来，一扫刚刚的不快，她咧开一个笑容走向了收银台。
在出门前她又看了眼还在楼上看书的两人，坐在桌边的那只长发女生，娴静而优雅，甜美又秀气，这是什么人？怎么生出来的？跟某些白白嫩嫩的小白脸还真是天作之合……越想越苦涩，七悠最终打断自虐，扭头就走。
在离公车站牌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小超市，那对七悠来说无疑是如毒瘾般的诱惑。捏了捏手里的两个硬币，她只能强迫自己不去想超市里会卖什么，比如qq糖橡皮糖之类。等了一会，有些无聊，她开始绕着超市附近打转，在门口左走走右走走，就是不进去。
却碰巧遇上超市今天进货，进进出出的青年劳力自然是把靳七悠这个没事闲得慌的大号障碍物给列入了不受欢迎名单。最终，当她绕第十圈的时候，终于有一个小青年受不了，皱起眉对她说：“你让一下，我们要搬货，怎么不知道看山色的？”
山色，是脸色的方言。七悠常听家里老娘这么训她，自然是懂的。她眯起眼睛，盯着那个跟她说话的小青年看了会，突然，她倏地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皱起眉继续盯着又看了会，总算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她说：“张定，是你么？”
这一场相认可谓是出乎意料，七悠并不是记忆里特别好，而是张定那虎头虎脑的娃特征太明显。就算是过了那么些年，唔，也就四年的时光，他那颗虎头跟她的胖头一样，倔强地没有改变，依然憨厚而可爱。
她看着那黑小子笑了会，在对方疑惑加询问的眼神中，慢悠悠说道：“我是靳七悠呀，你老大。你忘记了么？张定，我没认错吧，是你吧？”
对方手里托着一箱优酸，脸色惊愕，在七悠面前顿了好一会才说：“是我，我是张定。你便似个靳七悠？哎呀，你还是么变个，壮胖子一个。”
七悠很久不讲方言了，可要理解还是没有障碍的，听到对方说壮胖子一个，她立马换上一副听不懂方言的神情，弯着舌头说话：“张定，你怎么在这里做工？你这是打工还是兼职啊？现在在哪里读高中啊？”
张定把手上那箱优酸递给身边一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小青年，搓了搓手，满不在乎地说道：“我否读书了，我赚钞票，屋里头要用个。你么？”
七悠愣了愣，“不读书了？那你就是辍学了？”想了想，她不等对方说什么，就继续说道：“我在读书，在树人中学读书。”
“哇塞，未来个高材生么，有前途个，有前途个。后毛，你要是发达了，来帮帮兄弟我的个，我这里干活，可累的很了，到时候你可要帮帮我的呀。”张定依然是嘿嘿嘿笑着，那笑脸还会让七悠想起以前，他们一起玩的时候。可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却着实让七悠无奈，她不懂为什么才见面他就要急惶惶提以后，聊聊以前不好么？
想到这里，她大大咧咧一笑，拍了拍张定的肩膀，“嘿，没有啦，我也没那么厉害的。唔，那你最近还住在和田村么？什么时候，我们回去玩玩儿？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去好了，怎么样？去以前那些地方逛逛看看……”
“我没空的，你以为我跟你一样个？我否读书个，我日日要工作个，没空个没空个。你倒是好，好星星期回去个，我不成的。要否，你给我钞票，我陪你回去？”张定说起话来很大方，跟当初那个话不多的小男孩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他一直都嘿嘿笑着，眼神中却浑浊不堪，浑身还脏兮兮的。
七悠觉得这娃世界观似乎出了点问题，她抱着那本混血王子，慢慢说道：“张定，你这个不对的，你要回去读书的，不读书没出路的。你要是读完了书，肯定赚到的钱比你现在多，我打赌，真的。”
张定只是挥挥手，很不屑她的想法，他说：“书读不完的，读书也要钞票的，小女孩子，你否懂个，否懂个。书买买，快点好回去了，你妈妈要担心事个。”
七悠其实也并不是很想跟他继续聊下去，但是心里还隐隐约约觉得不舒服，张定毕竟是她小时候的兄弟。她想了想，问他：“你在这里做工作？一直在这里么？”
“大概，我啊不晓得，个两天么应该是在这里的。”
“唔，那我今天先回去了，明后天我再来看你啊。”
七悠还想说点什么，却听到那边有几个小青年大声叫起来：“张定，你个乌毛，你还真个天谈上了？个么，是你新钓到的小老婆么？学生气噶个重个，哪里头读书的？高材生么？”
张定朝靳七悠看了两眼，暧昧地笑了笑，回他们：“别吵别吵，俺老大，小时候凑合一起搞的，别想歪个。”说着，他又转向靳七悠，“你好回去了，我要搬东西去，你路上头小心点，噶壮壮的，否滋得去。”
七悠知道他想风趣，可她却笑不出来。坐在公车上，想起张定说话的表情，她就有些怅然。那样子的张定是她不熟悉的，小时候和长大的差距还真是很大的。想到这，她叹了口气，决定回去想出点什么事儿来做做。
可转念想到张定最后那句“噶壮壮的，否滋得去”她就又憋得慌。她是很多年不说土话方言了，可这句话还是浅显易懂的：这么肥不溜秋的，别摔得去了。天，她至于肥到重心不稳的地步么？还是张定指的是她的头太大？
不管是哪一种解释，这句话一点都不好笑！
把头靠在公车的玻璃窗上，七悠看着这小城的车来车往，突然感觉到时间的力量。点点滴滴的，在不经意间的时候就流入了人海，积蓄，积蓄，于某个蓦然的时刻冲散当初相携的两只手或是两个人。
而这繁华，却一直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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