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汤汤进城 作者:攸木槿
咸鱼翻身「一」
浩浩汤汤进城 作者:攸木槿
咸鱼翻身「一」
鳙鱼，又名胖头鱼，也称大头鱼。因其头部特别大，几乎占了整个鱼体的三分之一，得此称呼。那么，我们可以想象，这样的一条鱼要翻身，难度系数是多少。
靳七悠，于近期物理小测试，得分六十二，光荣地栽了。
一个人有些垂头丧气地走在去向教室的路上，她在怀疑小学初中那些数学科学都学到哪里去了。按理说，脑袋那么大应该比一般人聪明才对，可她偏偏脑袋里都是稻草加棉絮，绣花大枕头一个。
唉，虎落平阳啊虎落平阳，她这样感叹她现在的处境。突然，肩上被人打了一下，她回过头去，看到初中班里特爱玩的一个同学，厉茁辉。高高瘦瘦的，就是看起来一副多动症的脑残样，七悠当年是班长，他身上没少下拳头。
“胖头班长，你爬这么慢，越来越肥了嘛。”他眉目含笑，一张笑脸好不欠扁，七悠忍了忍，听他继续说下去：“话说，你进了这里，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还跟以前一样打人？”
聊家常啊，七悠算是和善地笑笑，“还不错啦，我不打人了。这里的人没初中时候你们那样子那么欠扁，比你们不知道好上多少倍。而且，老娘现在不当班干部，老娘平民一只，非常空闲相当得瑟。”
“哎哟，那你是打算专心读书了咯？怎么，打算去考清华北大啊？有志气的么，到底是我们的胖头班长啊，不错不错，记得以后多照顾照顾你兄弟我……”厉茁辉说着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副亲昵的样子。
七悠耸耸肩，努了努嘴，“没那志向，我么，这么混混日子差不多了，还能干吗？”正说着，七悠看到不远处余莘梓慢慢走来，白色毛衣和牛仔裤，也是高高瘦瘦，小样儿装纯，她笑笑，招呼了一声，“余莘梓，走快点！”
余莘梓从行政楼走出来，跟七悠和厉茁辉并排走在一起，“茁辉，刚来啊……”他一拳打在厉茁辉的膛上，“怎么，居然敢泡起胖头来了？啧，胆子不小。”
“嘁，谁会泡她，你想多了。”厉茁辉不屑地嘟了嘟嘴，招来七悠一顿白眼，他又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余莘梓，管管你家的鱼，看看她那个样子，我看她以后准嫁不出去嘞，真是……到时候，指不定要你养她一辈子，她肯定吃到你变成白骨。”
余莘梓很不给面子地大笑起来，略显红润的脸上有一丝无奈，“随她去咯，她这人就喜欢吃吃吃的，所以要赶紧找个婆家让她嫁了，不然我是担当不起的。别说闲话，说说你最近咋样了？几班呢在？”
“我十一班，你呢？”
“我三班，胖头在七班。说说，你最近咋样？”
“没咋样，就物理考试呗，只考了八十分，我妈把我骂了顿。”厉茁辉两手一摊，看了眼突然安静下来的靳七悠皱了皱眉，“嘿，胖头，话说你考了几分？你初中不是一直鄙视我么，你不会考了一百分吧？”
“怎么可能？”七悠还没说话，余莘梓就接了话头，“我看最多也就比我低个二三十分吧，你说对吧？胖头？”
七悠眯起眼睛，眼珠子转了转，问他：“你考了几分？”
“九十二。”
咯噔，七悠的心一沉，扯出一个相当虚伪的笑脸，狂妄地说：“嘁，谁说的，我也就比你低了没多少，少来鄙视我，你们两个找抽啊？有病！有事没事谈论什么鬼成绩？读书么在读就好了么，还几分几分的。厉茁辉，你再给我得瑟，我赶明儿把你碾碎咯，让你变成一撮灰，我看你得瑟不得瑟！”
说完，靳七悠收起她张出的牙舞出的爪就快步走了，留下一个肥啾啾的背影，当然了，她是不会看到余莘梓和厉茁辉两人了然的神情的，还有那两抹欠扁的微笑。
走回教室，她有些泄气地趴在了桌子上，偷偷看着压在胳膊下的那张被折成四折的物理试卷，惆怅啊惆怅。想当初，她从一个落后一本书的白痴小孩开始打拼，初中时，还非常风光地得过年段第一，啧，难道是越活越回去了？她竟然回到原点？！
不甘心，绝对不甘心，一想到余莘梓指着她的试卷大笑的神情，她就心里憋得慌。没多想什么，她摊开试卷，一反常态地开始认真订正试卷。
舒时柳看到这样的靳七悠，着实有点不习惯，看了眼她的试卷，她笑了笑，“靳七悠，你怎么了？”
七悠一门心思埋在物理题上，只是嘴里唔了几声，“没事啊，唔……我也不知道，不晓得，没事……”
看到这副情景，舒时柳会心地露出一个笑脸，把她的物理试卷放在了桌面上。从试题中回神的某人突然记起刚刚的声音来源，朝身边一看，一眼就瞄到了那张物理试卷。立刻抓过来一瞧，除了红勾勾还是红勾勾，于是，这才是满分试卷？
打击啊打击，七悠的爪子颤抖着，两只眼睛盈满了悲戚的情绪，摇头大叹：“我和物理气场不合！那个四十五度，每次讲课我都好想睡觉，这不怪我！哼，时柳，你是怎么做到的？居然是满分？！”
顿了顿，她不等舒时柳组织一句话出来就大大咧咧把试卷往她自己面前一放，“充公了，时柳同学。可以借我对对答案，省得我蒙头苍蝇一只到处乱窜，我做不出来问你噢，对，就这么决定了，乖，你自己做作业噢。”
这天下午，七悠非常认真，一次都没有转过头去跟煤球哈拉，一下课就拿出了物理试卷开始订正做题，遇到不懂的，她就问舒时柳。对方相当耐心地一点点教她，最终，在两个人的努力之下，七悠订正好了所有的题目，心满意足地合上试卷，她很开心：很多错误都是由于心造成的，要这么算算，她是比余莘梓少不了几分，也没撒谎么。
然而，这并不能说明她咸鱼翻身了。
“七悠，最近考试了没，都考了几分？”饭桌上，妈妈问起，七悠登时停了停筷子。
坦白从宽，她夹了一块豆腐干放嘴里，嚼得死用劲，“六十二。”
“怎么只考了这么点？你以前数学不是很好的么，你们老师老是表扬你的，你怎么回事儿？”七悠妈妈立马提高了声音，一脸不可置信。
就猜到是这样的结果，七悠看了眼一直默默吃饭不说话的爸爸，慢慢辩解说：“妈，这个你不懂的，马失前蹄，常有的事儿。你女儿聪明归聪明，可栽还是会栽的，你还是习惯了吧。说不定以后考个更低的，其实我也说不准的……”
为以后做铺垫，靳七悠啊靳七悠，是挺聪明的嘛。七悠妈妈露出一个无奈的笑脸，然而只是一瞬，一瞬过后就又是一张皱眉瞪眼的老师脸，“你自己不要给你自己找那么多借口，考得不好就是考得不好，哪里有什么马失前蹄？你看看那楼上的那个，她就……”
“她就老是那么几分考考，无论是试卷难还是试卷简单，永远都是七十分。因此，妈，你还是得庆幸，我是在变化的，这意味着我在进步！哼，七十分，要是试卷是白痴做做的，她也七十分，你乐意么？”
狡辩！
七悠爸爸在这时终于开口了，他放下筷子，盯着七悠已经发毛的脸，神情有些小严肃，“靳七悠，你要承认你自己的过失。你肯定是心，是心就是心，别找那么多花头跟我说，没用的。”
说着，他又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放到七悠的碗里，“我跟你说，以后高考就是这样子，你心了，这毛病改不掉，你永远就那么点水平。成功是什么，成功有很多方面的因素决定的，细心也是必要的一项。诶，你懂么？”
“我懂。”七悠夹起红烧，狠嚼两下，“妈，你烧菜好吃，我讨厌食堂的饭菜，特别讨厌。”
“别给我转移话题，你爸爸跟你说话呢，你听不听？”七悠妈妈瞪了她一眼，又夹了块红烧放到她碗里，“好吃好吃，给你吃这么多也不知道聪明点，多考几分……吃了有什么用？”说着，她又夹了一块红烧放到了七悠的碗里。
七悠看着那两块红烧，跟她爸爸相视一笑，突然，她抿起嘴，放下筷子，“爸爸，我跟你打个赌吧，我们马上又要物理测试了。要是下次的物理测试我考到了九十分或者九十分以上，那么，你就输给我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我还没想好，反正你就欠我一样东西，怎么样？”七悠得意地扭扭脖子，说道：“不能反悔的。”
“那要是你输了怎么办？”七悠爸爸笑着却又不答应。
“我不会输的。”她立刻否决这个可能，说完，她又嘟起嘴想了想，眼神乱飘了会，又说：“要是我输掉的话，就罚我丢掉一个毛绒玩具！不，不要丢掉，太浪费了，就罚我送一个毛绒玩具给……唔……给那些很穷的小朋友好了，让他们冬天也能取取暖哈，我很善良的哈。”
“好，成交。”七悠爸爸扬起一个笑脸，“我要你把我送给你那只最大的狗给送出去。”
血本！将有归否？
晚上，七悠一个人坐在床上，把从小时候到现在大收到的礼物以及她自己买的但统统都是清一色的毛绒玩具摆成了一圈，大约近二十个，她坐在了中间。
“大花，你们看，这是大花，最肥的。唔，好吧，我知道你们都认识，那么，我当然也知道你们舍不得的，是不啦？好，我懂的，那么今天我们就来开个欢送会吧。大花……我爹爹说，我要是考不到，我就要送你出去了……花花，实在是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下那么狠的赌注的。
“不过么，咳咳，我先来个欢送会哈。要是……那个，万一……那啥……不小心，哦呵呵呵，我想你懂的，那么，花花，我们先让小a来个节目？嗯，好的，先来一首那啥，长亭外古道边什么的吧……咳咳，唱了哈……”
寂静的晚上，她倒在玩具堆里，就这样呼呼睡去。依然是多年前的那双脚，却多了些细微的蹒跚，轻轻地走进房里，为她盖上被子，把那些大大小小的玩具都放到了地板上，掖好被角，就又走了出去。
时光，能够改变我们，却改变不了爱，那一声妈妈爸爸里的深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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