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又传说 作者:北海猫右
第四十二章 当头一棒 上
猫又传说 作者:北海猫右
第四十二章 当头一棒 上
瑶城萧府。
偌大的偏厅里，女主人此时正襟危坐，颔首细细读着来人呈上的书信。这是个穿着华贵，一颦一笑都颇为端庄的妇人。她一头长长的黑发一丝不苟服服帖帖地被尽数盘在脑后，不落下一缕。
少顷，妇人读完了信函，讲其搁在一边，又顺手拾起几上的茶盏，抿嘴微啜一口了茶水细细品着。只见她低垂着眼眸，茶盖遮住了她的表情，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
蓦地，妇人抬眸浅笑，宛然望向手边端坐的年轻男子，终于打破了一室的沉寂，“笑儿？”
见对方有些腼腆地点了点头后，妇人笑得嘴角愈发柔和，“如此，我便是你未曾谋面的姑母了。”
萧笑缓缓抬起头，略带几分迷茫地再次打量起眼前的妇人，试图从这个陌生的姑母身上找出几分血亲的相似之处来。
“笑儿，虽未曾相见，姑母对你可是甚为挂念。早些年便听说你到了蜀山，无奈我这妇人家家的也不便出远门，笑儿可不会怪着我这做姑母的没有来多看你吧？”
看到笑得如此端庄的妇人，萧笑依然有些恍然，只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笑儿果真不能言语？”妇人好看的眉头微微一蹙，带着说不尽的忧虑与疼惜。
“恕小人唐突。”一仆从自萧笑身后站出一步，俯身向妇人一礼，道：“小人唤做小左，自小随少爷长大，少爷的事小左最为清楚。夫人若有问询之事，便问小左，小左可以为少爷代答。”
萧夫人放下茶盏，脸上笑容不变，内里却不动声色地将小左从头到脚审视了个遍, “哦？自小？便是说在蜀山之前你也随着笑儿喽？”
“正是。”
“到是未见沈老爷子在信函里提及你。”
“小人微末，不足挂齿，想是老爷子亦不觉提及的必要。只是此次老爷子让小人跟随少爷前来，定是考虑到夫人会有疑问之事。”小左侃侃而谈，扯起谈来脸不红心不跳，很是从容。
一旁同为仆从的小豆在萧笑身后撇了撇嘴，却是丝毫不敢做声。
萧夫人点了点头，接受了小左的说法，果真向小左问起萧笑的事来。小左也是有问必答，将萧笑生活上芝麻大的偏爱喜好都给说得一清二楚。
“你倒是个有心之人。”萧夫人扶起茶盏正欲饮茶之际，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手上一顿，盯着茶水却问向小左，“你……可知笑儿因何不能言语？还是，他生来便是如此？”
“回夫人，自是因故不能言语。老爷子亦请过不少名医想为少爷诊治，个个都徒然而归，皆曰少爷无病，其症结乃是遭遇重大变故因心思郁结故而不愿开口。当初小人遇到少爷时，少爷已是孑然一身……”
“因故……”萧夫人眸中隐见光一闪，明如她自是从小左隐晦的言语中猜出了什么。“那说来你便是不知笑儿父亲的下落了。”萧夫人漫不经心地接着道，只是更似自言自语，却丝毫不期待小左的答案。
萧夫人不见低头故作谦逊的小左，此时一双眼球滴溜溜地打着转，似正打着什么主意。果然出乎她意料，小左居然开口接下了话茬。
“姑爷的下落……小人却是略知一二。”小左全然不顾身后双手蓦然揪紧的萧笑以及瞪圆了双目的小豆，轻易吐出了‘惊人’的秘密。
“哦？你又从何得知？”
“是少爷。其实夫人应该也猜到了姑爷早是遇上了变故，想是，唔，不在了，而少爷该是目睹变故之人。少爷一向聪慧，当时他虽然年幼却依稀记得些事。事后这些年回想起这些片段，再多加分析，少爷和小左大约已知晓姑爷遇害之地，也肯定当年加害姑爷的是何许人士。萧夫人……可愿知道？”
上首的萧夫人听言却没有出声，默默地抿了口茶水后忽然嘴角漾出了笑纹，再开口时却是转了话题：“看看，我们怎得说起了这般沉重的话题。笑儿你们主仆一路赶来瑶城定是劳累至极，我却还拉着你们说话，我看还是命人带你们去好好休憩一番吧。这次你也在姑母这多住一段时日罢。”
“夫人！”小左直嚷出声，对萧夫人忽然转变的态度大为不悦。换来的却是萧夫人变得略冷的面色。
“不用多言。过去的都过去了，阿云的事我也不想再去追究什么。你们还是去后院好好歇息罢。”
已然是逐客令了，小左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他内心的忿然却是可想而知，毕竟他的挑拨离间没有成功。果然当家的寡妇最是明。
在萧夫人的会意下，下人带着萧笑主仆三人退出了偏厅，几个兜转后将他们带到了萧府后院一所独立的小院处安顿下。
见四下没了人，小豆这才长出一口气，他徐徐靠近瘫坐在躺椅上生闷气的小左，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小左大人？”
小左抬起一只眼皮看向小豆。
小豆咽了口唾沫，颇有些紧张：“可否问您一件事？”
见小左点了点头，小豆这才小心地择辞继续道：“呃，这，您现在的模样好真啊，您可是想变谁就变谁？”
小左望向小豆的双眼危险地眯了成缝，只是小豆似乎未有察觉依旧不怕死地追问道，“这个样貌当真眼熟，我肯定见过，唔，嗯……莫不是几年前曾在西院扫地的阿平？”
小左盯着小豆半晌，又忽然咧嘴笑了开来。他凑到小豆耳边压低声线测测道：“我只能变被我吃了的人，要不要我也变个你的模样啊？”
小豆直觉得毛骨悚然，浑身战栗起来，他似乎从小左的眼眸里看到了几分认真，“不，不，不用了，小、小左大人……”
“真无趣，都经不住调侃。”小左嘿嘿一笑，继而转向萧笑，问道：“呆子，做什么一直盯着我看。看你从偏厅出来后就一直偷看我，怎么？是不是想问你老爹的事情？翅膀长硬了想给你爹爹报仇了？啧啧，亏你那么多年了也不曾问过我，如今嘛，我看看，嘿嘿，若是一会我心情好了我就勉强告诉你罢。”
出乎小左意料的是萧笑竟然冲他摇了摇头，神情颇有些严肃。
小左顿时双目瞠圆，有些不可置信又带些狐疑地上下将萧笑扫视了一番。“难道不是？你不想知道你父亲是被谁人所害？”
萧笑再次坚定地摇了摇头，只用一双剔透的灵目定定地凝视着小左。
半晌屋子里谁也没有说话，沉默中只听得小豆压抑的呼吸声。
“烦死人了！一个两个都无趣得很！”却是小左最先沉不住气。今日什么都不顺他的意，居然连挑个拨都那么困难。“我出去转转！”说完他便摔门而去，再不能在这气闷的屋里多滞留半刻。
出了小院的小左并没有在萧府多转，只见他以人身轻轻一跃，潇洒地翻出了墙头后直直向北行了约莫百米，方停在了一所破旧的砖瓦屋前。屋门大敞，小左毫不客气地直接闯将进去。
低矮的房梁，狭小的外间，一个穿着简朴、长相清秀的妙龄女子正俯首纳着鞋底。即便一个陌生男子如此大摇大摆地闯了进来，她依旧将头压得低低的，只是仔细看去她轻颤的手指和紊乱的针脚无不出卖了她此刻内心极致的紧张。
小左直直走到女子身边，右手食指一勾，挑起了女子的下巴。女子顿时慌乱至极，唰地闭上了双眼，不敢向小左看去。
旁人看来一男一女，一俯一仰，当真是暧昧至极。“呦，真是胆大，知道我来却不逃跑。”小左顶着“阿平”的脸慢慢向女子的脸凑近，直到两人的鼻尖几乎挨着，双方都能感受到对方温暖鼻息。
“你的狸骚臭我可是大老远就闻到了。”小左舔了舔自己有些发干的唇，却是一笑，瞬时他那张平凡的脸被衬得邪气十足。
女子嘴唇微微颤抖着，面对悬殊的妖力，她鼓足了所有的勇气半晌才挤出一句破碎的话语，“你、你、不能杀、杀死我、我……”
“什么？你是在命令我吗？”小左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眼前这只渺小的狸猫是在说梦话吗？
“不、不是，不不敢，是求、求您……”女子的声音隐隐带有哭腔，只见她微微睁开双目，只是垂眸间四下躲闪，两扇睫毛如同蝴蝶翅膀般频频颤抖着。
“可是我要撕碎你。” 怪只怪这只狸运气不好正撞上他心情郁闷之时。
“——阿黎，你在和谁说话？”内室忽然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来。
“阿姆！你躺着！没什么，是、是李伯来、来拿鞋底……”女子愈发慌乱起来，蓦然挣开小左捏着她下巴的手，欲往里屋跑去。
小左一个冷笑，反手一把揪住女子的长发将她拽了回来。“别想跑。”
女子吃痛，口上却努力压抑着不敢呼痛出声，“前辈，阿姆身子不便，请让我进去瞧瞧……”
小左眼珠子一转，忽然放开了女子，自己却在一捧黑烟后化回了双尾猫。它先女子一步跃过布帘窜进了内室。
只见略微昏暗的卧房里，一个年过古稀的老妇人正半倚在床头，她一双眼珠子灰濛濛的带着浑浊，看起来空洞至极。尽管什么也看不到，她依然梗着脖子关切地向外间张望着，“阿黎，阿黎……”
“阿姆！”女子匆匆掀帘进屋，直到看到安然的阿姆和一脸好奇的小左，她这才略微松了口气。
“阿黎，刚刚的真是老李？我怎么听着声音不似。他人呢？”
“真是李伯，阿黎骗你做甚。李伯让我纳的鞋底我还未做完，阿黎让他晚些再来拿，他刚刚便先走了。”阿黎一边帮着老人坐起身来，一边有些不安地看向床头边端坐的小左。“阿姆，你先坐一会，我去外间给你煮药去。”说完，阿黎惴惴地向外间走去，期望小左亦一道出来，好离老人远些。
小左果然跟上了阿黎，一人一猫走到了厨间。
“前辈，请高抬贵手。”阿黎忽然鼓足勇气，虽然两股战战却勇敢地开口向小左求情起来，“阿姆不能没有阿黎。”
“哧。”小左很是不屑地鼻孔出气，“与我何干。”
阿黎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忽然间变得不再害怕，她双目如炬，直直看向小左毫不退缩，“为了阿姆阿黎什么都愿意，哪怕是死。阿黎决不会抛下阿姆一个人的。”
“真稀奇了。你一只小小的狸猫，不好好在深山待着，怎的就跑来这里跟个老瞎婆一起过着苦日子，居然还摆出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她可是人诶，你是妖诶，不吃了她还把她养起来，做甚摆设啊？”小左歪着脑袋，一副十分费解的模样。
“不许那样说阿姆！”阿黎气得双颊通红，不由地提高了声线，一时竟忘了自己比之对面站着的黑猫可是妖力相距悬殊。
“你不会是在报恩吧？现在难道还兴这个？”小左被狸猫吼了居然不生气，反而捂着嘴笑了。
“才不是报恩！阿黎喜欢和阿姆在一起，阿姆给了阿黎一切！”
小左这次是真的糊涂了，它环视了一圈屋子里简陋的摆设，最终将疑问的视线落在了阿黎的身上，在它看来这只狸猫是疯了。
想是看透小左所想，阿黎只是嘴角一勾露出个嘲讽的笑容，“你又怎么会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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