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波瓦开往杜法纳的航班每隔五分钟一趟，一趟上限300人，航行时间五分钟。
    玩家们在空乘NPC的欢迎下凭票登船，稍有经验的扣好安全带后，瞬间脸色呆滞、身体僵硬，面前出现红色的断电图标。
    其他人见怪不怪。
    虽然只有五分钟的时间，也有很多人不愿意浪费在干等旅途结束上，选择临时下线。毕竟只是游戏模拟的航班而已，一路上的风景看太多次也就腻了。
    最后一个上船的男人与女友道别，相约五分钟后见。他叁两步跨越上台阶，单手护住头顶。
    男人魁梧得肩膀足有叁个人宽，身高已是船舱能够容纳的最高限度，再略微伸展一点腰杆，头顶就会直接抵到天花板，形成一堵坚硬的肉墙。
    这是本次航班的最后一名客人。
    “欢迎登机。”空乘NPC们按照拟定好的程序，弯腰鞠躬。
    男人看也不看，从他们面前走过。
    经过第一排座位，忽然停脚，回退两步。
    “喂，我说你。”
    辛守正在阅读登机时分发的报纸，页面实时链接游戏官方论坛，此时热度最高的帖子莫过于今日又将有叁万名获得公测资格的玩家分批进入游戏。
    第一大区五千人，第二大区一万人，第叁大区一万五千人，论坛首页充斥着各式各样的求助贴和科普贴。
    有个新人正在询问种族选择，辛守刚刚点开，面前的页面忽然以零碎的角度弯折，被拳头整个捏下去。
    她抬头，怒气冲冲的男人瞪着自己，鼻孔吹出的气仿佛能刮两道龙卷风。
    辛守蹙眉，她明明关闭了头顶名称显示，不认识这家伙，应该不是仇家报复：“有事？”
    男人扬起眉毛，指向她隔壁的座位：“这是什么？”
    辛守侧头。
    仅有普通人一掌大的娃娃，身上冒着不太明显的绿色光斑，灰棕色卷发比她一整个人还长，坐在椅子上，双手捧着空乘刚刚递过来的坚果，啃得正认真。
    她长得实在太小，连安全带都扣不上。
    忽然被男人指住，精致的娃娃抬头，发现一双凶神恶煞的眼睛正看自己，立即害怕得丢掉坚果，跳两步躲到辛守背后，露出水灵的眼睛窥探。
    “跟宠。”辛守回答，伸手摸摸娃娃的头顶表示安抚，“有什么问题吗？”
    男人气不打一处来。
    他刚才和女友赶在最后一秒抵达港口售票处，却被告知前往杜法纳的船只剩下最后一张票，他们之中需有一人再等五分钟，乘坐下一趟航班。
    两人商议后，决定让男人先走。没想到他刚刚登船，就看到有人用跟宠霸占了一个座位，怒火中烧。
    若不是她，他和女朋友就能同时出发。
    “你给跟宠买什么票？”
    “我有钱烧得慌，关你什么事。”辛守不咸不淡地回答，把地上的坚果捡起来，丢进垃圾袋里。
    坚果化成马赛克型数据光斑，消失于眼前。
    船票上并没有指定座位号，所有旅客自由入座，男人见状不依不饶，叫嚣着要挤进辛守旁边的位置：“我今天还就非要坐在这不可！”
    辛守伸出一条腿，蹬住前方的隔板，挡在男人面前。
    他发出轻蔑的笑。
    这条腿还没他的手臂粗，也想拦住他。
    “小心别折。”他毫不客气地向前，准备直接撞开辛守。
    却不料迈了两步，卡在原地纹丝不动，“你——”
    男人心中惊讶。
    他的力量值在集团中已经算数一数二，放眼整个叁联邦也排得上号，刚刚这么用力，她这火柴似的腿竟然不动。
    不，一定是侥幸。
    正在二人僵持之际，空乘NPC发现还有旅客尚未入座，舱门无法及时关闭，上前温柔提醒：“请乘客们及时入座，航船马上就要出发了。”
    其他旅客听见争执，纷纷探出脑袋。
    见航班即将因为彪悍男人延误，他们刚想出言催促，忽然看见他手臂上的杜法纳徽章。
    杜法纳是本服最强联邦，有资格在衣服上纹联邦徽章的玩家，通常不会是普普通通的小喽啰，说不定就掌握着几个大集团的人脉。万一招惹，事后被追究，在游戏里寸步难行。
    仗义执言的话堵到嘴边，咽了下去，为那个女人祈祷。
    空乘NPC也面露为难之色，程序设定令他们毫无攻击性，只能反复提醒：“请乘客们及时入座，航船马上就要出发了。”
    “让开！”男人吼道。
    辛守依然不放，出言挑衅：“怎么，你活不过这五分钟见你女朋友，打算在这座位上挖个坟？”
    “找死。”男人耐心丧失，高举手臂，全身青筋像随时要爆炸一样突起，“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两秒钟后，港口爆发人群的惊呼。
    一坨东西连滚带爬地从航船被人丢了下来。
    在港口等待下一趟航班的女人发现那是自己的男友，惊讶地跑上去：“亲爱的！”
    看清他的脸时，血条只剩一丝。
    她连忙使用治愈术给对方回满，眩晕状态一时半会无法接触。
    港口是保护区，登上航船就是星航，男人才有资格随意挑衅，没想遇到个硬茬。
    能把这个块头的人丢下来，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水平的高手。
    众人议论纷纷，辛守出现在舱门后，对下方的女人嗤笑：“这就是你男朋友？”
    女人惊慌地看着辛守，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也不敢回答。
    “眼光真不怎么样。”辛守只小声嘟囔，回首叫空乘，“我们要延误了，起飞吧。”
    目睹刚才暴乱的空乘从角落冒出头，小心翼翼地说：“航班不满员，无、无法起飞……”
    “啧，麻烦。”辛守再看一眼港口的女人，抬高下巴，“喂，你。”
    女人环顾四周，确认她指的就是自己。
    “我？”
    辛守收起四指，对她招了招：“要出发吗，299等1。”
    抛下女朋友自己登船，算什么东西。
    *
    结束不大不小的插曲，最终航船推迟了一分钟抵达杜法纳港口。
    娃娃顺着辛守的手背爬到她的肩膀，在等候下船的队列中看到刚才的女人，对她友好地招了招手。
    女人从战战兢兢逐渐恢复正常，也对她挤出笑容。
    随后辛守消失在下船口。
    港口熙熙攘攘，声音嘈杂。
    负责接待的NPC站在港口出口，对所有玩家反复说道：“请您出示证件，有序离港。”
    这都只是游戏内模拟的流程罢了，实际身份审查没有那么复杂。
    大家只用走到他面前，点一下交互，便可以收到“验证成功”的提示，杜法纳的港口仅有这一个闸口。
    着急的旅客陆续从辛守后方超过，站到NPC面前，打开闸口成功离去。
    轮到辛守。
    “验证通过，祝您旅途愉快。”
    辛守看着面前这个程序设置好的NPC，就连微笑都十足的机械化，后方又有别的航船抵达，仍在等待离港的玩家约有四五百人。
    她扬起诡异的笑。
    下一秒，吞下狂暴药水，开启名称显示。
    瞬间，周围所有人物的头顶名称都变成了红色。
    趁闸口开启之时，她反手一刀，直切要害——
    笑容僵化，NPC湮灭成灰，身影缓慢消散。
    “怎么回事？”
    “NPC呢？”
    “我怎么没法离港了！”
    准备离港的玩家忽然发现交互失败，发出惊讶的声音，不知道本该留在这里的手续员怎么会原地消失。
    有人发现前方那个异常招摇的红色名字，原本一袭黑衣的女人停下，从脚开始泛起空气波浪。
    一点一点，她在众人面前从寸头女战士蜕变成一个身姿曼妙的性感女郎，对后方的玩家扬起风情万种的笑容，撩起波浪长发，踩着高跟鞋离开。
    只是被蛊惑一秒，大家马上恢复神色：“是她——辛守，辛守又砍了NPC！”
    听见这个名字，港口的分贝比刚才再翻一倍。
    “卧槽，有病吧！”
    “怎么办啊？”
    “只能等，NPC十分钟后会自动刷新。”
    “我等了五分钟坐船，又要等十分钟NPC？招谁惹谁了我！”
    “无语，我下线了。”
    听见背后骂骂咧咧的声音，辛守看到任务界面不断跳出来的“+1”，满意地吹了声口哨。
    蚊子再小也是肉。
    当前全服仇恨值：672/1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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