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瑾明要成亲了。
此消息一出,似叁月柳絮一般,立刻在淮京城随风传开。
原本还以为自己有些希望的闺中少女们登时梦碎。
听说因为这缘故,原本姑娘们常共游的的诗社、花宴停办了大半,处处都有身体不适而难以赴约的伤心人。
“真有这么夸张?”崔凝不敢置信地看着把这消息带过来的望舒。
“就是这么夸张。”望舒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小姐,知道天香阁吧?就那个京中贵女们最爱去的脂粉铺子。”
“当然知道。”崔凝点头。
“他们生意少了大半啊!”望舒一脸认真,“就是因为宋公子要成亲了,人人伤心,没人要出门,所以生意才少了!”
崔凝大叹不可思议。
唯一开心的,或许就只有翰林院了。
“宋学士向来是我们翰林院栋梁,他可是日夜为了院中操劳,大家说是不是?”张学士捻了捻胡子。
“没错,成亲是大事,院中同僚又受宋学士关照极多,这正是大伙共同的心愿。”另一人附和。
“翰林院全体共向天子请命,让宋学士的婚假延长一倍。”
宋瑾明本人倒是对这件事很冷淡。
“明知是他姜家设计你,知你不识水性,刻意将你推入湖中再救你。那日连我姑母都有意帮你,你还直接自己跳入陷阱里?”易承渊不解。
“在那当下,我若说了个不字,或把真相说出来,不只那姜玥会因名节而死,我爹在朝中亦会人和尽失。”
“……你还会在意人和。”
宋瑾明冷眼瞪了故作惊讶的易承渊一眼。
“再说,皇后太子宴上若出了祸事,不就让此刻易家军凯旋之庆蒙上了层灰么?”
“那你就甘心如此让姜家把你拿捏在手里?”
宋瑾明的目光变冷,笑出了声音,“拿捏?他姜家以为如此算计我,还真能如愿?我宋瑾明会吃这种哑巴亏?”
“所以你有办法不娶姜家女?”易承渊惊讶。
“娶啊,当然要娶。”他冷笑,“姜玥连自己的名节性命都敢赌上,不就是看准了我有忌惮?”
“既然有这胆量算计我,那便好好期待成亲之后吧。”宋瑾明垂眸,喝了口茶。
易承渊顿时说不出话,只能跟着沉默地喝了一口茶。
“怎么,你看不惯对吧?”宋瑾明笑了。
“……姜家女儿有错在先,可这亲事你就不该答应,在未成之前先想办法退了,如此她还能有机会另觅良人。若嫁入你家再报复,夫婿不谐,那可是姑娘家一生的不幸。你拿自己的后半生去报复她的一时糊涂,真值得?”
“你会这样想,是因为要嫁你的人是你心上人。”宋瑾明眼带不屑,“这城中多的是同床异梦,我呢,只不过是把结下的梁子给娶进门罢了。”
“说的也是。倒是我冒犯了。”易承渊笑了笑,“却没想到,自幼有婚约的人是我,但要先娶妻的人却是你。”
宋瑾明抬眼看了看窗外的蓝天,回道:“缘分就是缘分,良缘孽缘,都躲不掉。”
“小姐,院子里出事了!老爷发了好大的火!”望舒慌张地跑到崔凝房里。
崔凝放下手中的字画,抬头问:“出了什么事?”
“是杜聿。”望舒一路跑来,气差点喘不上,“有府中人留意,他每日清晨天还没亮就会出府,不知去向。今日管事出城还没回来,可杜聿房中一双银箸找不到了,就有下人说……说他每日早晨出门,都是在变卖府中物品。”
崔凝震惊地掩了嘴:“怎么可能!”
“但管事一回来,那银箸就找到了,根本没有偷盗之事。此事传入了老爷耳朵里,他气得要大罚说杜公子偷盗的下人。老爷从未这么生气过,夫人去上香不在府中,您快去劝劝,否则,怕是真会打死人。”
“快,我随你去看看。”崔凝放下画到一半的画,擦了擦手,连忙同望舒赶过去。
一到院中,只见杜聿尴尬地立于崔浩身后,同崔奕权一起安抚气到脸色胀红的父亲。而崔奕枢在一旁冷着一张脸,手握着那些下人的身契。
“杜公子是我府上客人,是我崔浩的门生!你们这群平日里只会嚼碎嘴的奴仆,也敢往他身上泼脏水!是夫人平日太惯着你们了,还是我崔家早由你们作主!”
下头四人跪了一地,瑟瑟发抖。
“老师,此事他们本意亦是想为崔府尽忠才会犯错。说来是杜聿不对,每日摸黑出门,本就瓜田李下,是该先说清楚。”杜聿焦急拱手。
“杜聿,你每日摸黑出门又是怎么回事?可是府中伺候不好?”崔奕枢冷着脸,神情严肃地问向杜聿。
“府中伺候极好,杜聿此生都从未待过如此舒适的地方。”
“只是先前杜聿受了城中谢大娘数月关照,她们祖孙二人孤苦无依,有些男人能干的活她们干起来吃力,所以杜聿才会每日去她们那儿帮着砍柴挑水,做完了才回府。也怕耽误了学业,所以自然是天未亮就出门帮忙。”
崔浩闻言,心痛不已,如此重恩重义,又一心向学的学生,竟在他崔浩眼皮子底下蒙受此等奇耻大辱。
“你们……你们这群不要命的东西,我……”
“阿爹!”银铃似的声音响起,崔凝自走廊深处款款走到众人眼前。
杜聿看着她,只觉上回见她时,胸口涌起的那股异样又卷土重来,
心头麻麻痒痒,直至一阵顿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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