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灰蔽空,足底泥濯,纹满红色斑点的箭竹丛生于小路两旁,如一柄炳溅上鲜血的长剑,参差插落黑浊的泥泞中。
箭竹根茎叶上皆有剧毒,所生长之处寸草不生。
泥泞上印出了一个鞋印,有人正朝两边长满箭竹的小路走近!
一身黑袍如墨的蒙面人手持一捲米白色的、类似书信的纸张,在小路的前端踌躇了半晌,才冒着被箭竹尖割得遍体鳞伤的苦楚,缩着身子鑽入小路中,以最快速度通过箭竹丛。
扺达小路的尽头出口后,他身上的黑袍已残破不堪,几处皮肤甚至还不慎被箭竹尖划破,渗出浓蓝色的液体,但是,他的眼神中却没有任何苦痛,只有如火焰般的欢愉。
他走上近前的一座小殿,以特殊的两片血红色木匣子在手上轻敲两下,清脆的回音便传入了小殿之内,殿中盈盈行出一人,脸上略施施粉,丽容如樱。
黑衣人随之进入了殿中,举步两侧皆是正在腐烂的尸身,貌不可辨,模样可佈。
「邢娘娘,真有你的。」黑衣人伸脚挑起一具尸身,厌恶的露出佞笑,「怎么处理掉的?」
女子娇媚一笑,从怀中摸出一个紫色小匣,里面盛满红色粉末,「看来非常毒呢。」
黑衣人露出嘉许的灿笑。
「是外头那有红斑的刺竹子?」
「是的。」女子目光下移至黑衣人手中的卷轴,「那是什么?」
「邢娘娘,阎君那边的消息,我已差人打探完毕。」话落,蒙面人摘掉脸上的黑巾,回復成一般面孔,并呈上那卷纸轴。
在女子阅读纸上内容时,黑衣人同时以口头说出其中重点。
「人间阴历再过两日就是七月初一,到时阎君将率领幽冥殿中赤炎卫一千五百人,以及四大冥神和孟乔化为人身到人间巡查,娘娘只要设法和阎君同往,除掉他及那女人不是难事。」
「对于那女人,我已有办法除她。」
「邢娘娘若是无法除她,也走不到今日这步棋了。」黑衣人笑得更得意。
「辛苦你啦。」女子在黑衣人脸上一吻,正面环抱住他的颈子,「我该怎么报答你呢?」
「待大事既成,你和我结为夫妻,城主之位和我轮流执掌,也就是了。」黑衣人也拥住女子,「邢娘娘,这可是一件谋画已久的大事,事成之后,整座幽冥城和阴间四极,就全归我们两人了。」
女子头脸埋在黑衣人胸中,并无言语。
「好了,你出去吧。」女子松开双手,「我怕阎君突然过来寻我。」
黑衣人闻言,忿忿的啐了一口,「那捞什子王,也配作幽冥城主,阴间四极也归他管,连你的心也是一昧向着他。」
「好啦,忍的一时,别衝动坏了大事,我答应事成后做你妻子便是。」女子又在黑衣人脸上用力一吻,黑衣人才不捨地应了声是,缓缓退出小殿。
「你……」黑衣人走到门边,正要推门而出,突然感到胸口一阵气塞,浑身痠软无力,彷彿有成千上万隻螻蚁在五脏六腑内撕咬乱窜,吸血吃肉。
他恶狠狠地回首瞪向身后的女子,破口大骂:「邢沅婷,你做了什么!」
女子没有立即答话,只掏出怀里藏的紫色小匣,在手中晃了晃。
「这『赤竹丹』无色无味,在空气中最好传佈,一吸入即化作一摊精水,永世不得渡化。」女子用平静的声音和幽冷的眼神凝着倒在地上挣扎的黑衣男人,直到他再也不动,变得如同他刚进门时看见的腐败尸身。
「凭你的身分,也配做我夫君,也配与我共掌王位……」女子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十分不屑的再看了一眼黑衣人的尸身,胸部以下已经全部腐烂成一摊精水。
女子点燃一盏烛火,她在黑衣人进殿前早已服过解毒药物,此时她再把赤竹丹的解药倒出少许,焚起解毒的烟雾。
一刻鐘过后,窗外经过一个身穿黄袍红缎的身影,女子立刻站起来迎上前去。
「夫君,你怎么来啦?」女子娇甜一笑,扑入黄袍男子怀中。
「想来探望你,也要分昼夜?」男子不解。
「当然不用,夫君随时想来,我都在寝房里待你。」女子此话一出,勾引意味十足。
「那不是赤阎卫左统领吗?」男子惊讶地看着地上的黑衣男尸身。
「夫君,他擅离职守,到我殿中调戏我呢。」女子泫然欲泣,「我用毒把他制住了。」
「过两天人间阴历七月,我要出城一趟。」男子微微一笑,松开抱住女子的手。
「我也去吗?」
「不,你留在幽冥城中,与谢必安和范无救两人一起,谢必安会暂时担任城主。」
「那孟乔姊姊呢?」
「我会携她同往。」男子露出短暂的哀伤神情,邢沅婷心里突然一绞。
「我知道了,孟乔姊姊需要夫君多一些的关心嘛,还不都是因为我让夫君太放心了,我不管,我从今天起也要使坏,趁你不在的时候,哼。」邢沅婷用头顶摩着男子的胸口,连声娇嗔。
她看似无理取闹的言语,却深深戳中男子的心。
「你若留在城中寂寞,那就一起来。」男子再一次搂紧她后,便转身出了小殿。
殿门关上之后,邢沅婷摸出怀中的紫色小匣,拉开身旁木柜最底层,拿出一个相同大小的漆红色小盒,与紫色那只木盒一同放入了怀中。
「夫君,这步棋是你先走错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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