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arence家的两位公子你见过了吗?上次的宴会里clarence先生第一次将他们带出来,也难怪clarence夫人一直拿他们骄傲,那两个公子真的很出色。」
——「我见过了我见过了!不过也跟我无缘,谁不知道我女儿的风评是怎样,也不知道谁能让clarence先生接受,成为他的媳妇……」
——「我听说啊!clarence家的继承人应该是哥哥,也就是louis少爷,虽说hoshea小少爷看起来温和有礼,也很聪明,但是比起louis少爷就是少了那么点魄力,如果把女儿嫁给他的话估计也会吃苦吧?」
是了,即使他再怎么努力,在同龄人中有多么出色,在拥有极度权力的大人眼中,他仍然比不过哥哥,louis.clarence。
明明是双生子,拥有极为相似的长相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性子。louis果断、霸道,在处事上丝毫不拖泥带水,甚至愿意为重要的利益豪赌一把;而他却是优柔寡断,就算在高中毕业以前就提早破格被国外顶尖美院录取,但在大人眼中那却只是个没有意义的道路。
「hoshea,去国外的事情都办好了吗?」
「是的,母亲,都已经准备好了。」
hoshea低歛着眉眼,一如往常地作风让clarence夫人有些恨铁不成钢,但是想到他已经要离开国内了,最终还是柔和下语气继续说着:「虽然成年礼的时候你不会在家里,但你也要记得跟louis说声恭喜,在这次的成年礼上你们的爸爸也要宣布louis是正统继承人的消息了,你一定也替louis高兴的,对吗?」
出生在流连于灯红酒绿、万丈高楼之间的clarence家,hoshea早已知道他并不适合这里,那双自詡父母的夫妻像是在培养着工具般将自己与哥哥培养成人,只要louis是合乎他们继承人要求的话,就算是hoshea明日在街头因为被捲入暴乱打死的话,或许也不会被他们在意。
他只是个失败的培养品。
「我知道了,母亲,出国之前我会请哥哥吃饭,顺带恭喜他。」
clarence夫人眼中的欣慰一瞬间让他觉得有些刺眼,不过此刻他只是安静地低下头,退出了她所种植的温室。hoshea抬起头迎向那股不觉自己炙热而散发暑气的艷阳,心情却如同坠至冰窖般的寒冷。
曾几何时,原来他与louis已经差得这么远了呢?
「——hoshea!」
他瞇了瞇看着天空的眼睛,缓慢将视线所及范围下降,看见迎面走过来的人——louis.clarence,他的双生哥哥,一个与他截然不同的双生哥哥——像是没看见他的拒绝,逕直走到他的身边。带着乾净气息的louis总是身旁人的目光中心,就连他也逃不过这样的命运。
「你刚看完母亲吗?」
「是,母亲跟我说了,你要成为clarence家的正统继承人了……恭喜你。」
「啊?她跟你说了啊?我原本还想要第一个告诉你的。」louis稍微扒了扒后脑杓的乱发,思索片刻后伸手拉住hoshea的手,在后者还没反应过来前将他拉出门,嘴上也说着:「既然如此,你还可以当第一个庆祝我的人,走!我们出去兜风吧!」
在hoshea重新回过神来以后,他已经坐在由louis驾驶的轿车内,四扇车窗都被打开,疾驶而过的风窜入车间,带着点锐利跟无尽舒爽蹭过他的脸侧。他记得louis曾经说过,这是louis很喜欢的紓压方式,跟他时常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闭门不出的情况不同。
louis就好比太阳,而他却像是月亮。用着满是灰尘的物质,反射着少数的太阳光,偶尔能被人看见,但最终也只是clarence家的小少爷,永远不会成为自体发光的星星。
「hoshea,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很糟糕?该不会……你症状又犯了吗?」
听到「症状」两字,hoshea的脸色剎时有些惨白——是了,从小开始他就有严重的头痛、常年性失眠。在那时的宴会上louis大放异彩,而他却因为周遭的环境与气味刺激,差点晕眩过去,自然也无法与父亲一同去认识任何人,只能一个人待在紧闭的酒店房间内环抱住自己。
一直以来的症状,或许也是导致双亲对他越来越不满意,甚至到了现在的「流放」,而只要他表现得越差劲,就会突出louis有多么地优秀。
他只是个衬托,得做好衬托的角色。
「hoshea……」
「我要回家!让我回家!快点,拜託了,我想回去!」
或许是hoshea突然的暴走让louis也有些慌张,方向盘打滑,没有关起的窗户外传来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hoshea努力地用手压住耳朵,嘴里控制不住地大叫:「不!不要!让我回家!」
那一次的兜风之行不了了之,而十八岁那年他们两兄弟并没有再见面。在hoshea意识到自己可能无法继续维持温俭恭良的人设时立刻决定出国,除了clarence先生之外,他谁都没有告知。
再次回来,已经是两年后了。
如同走时的悄然无声,这次的回来其实也是完全没有通知的。但是当二十岁的hoshea重新见到二十岁的louis时,他还是依然觉得有哪些东西是即使逃避却毫无作用的,例如双胞胎之间的心电感应、例如十七年中形成的互补习惯。
「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hoshea并没有住回clarence本家,而是在louis的命令下开始与他同住。在那间louis为他所建立的画室中呆坐着,消耗完每天漫长的时间。
看着自己即使握住画笔却仍然颤抖的手,hoshea丢开画笔。沾染着顏料的笔头在墙上留下极为浓艳的色彩,纯白的墙面衬着那抹艷色显得十分突兀,他只是呆滞地看着那个在他眼中十分丑陋的痕跡,想用点什么去覆盖,脑中却一片空白。
——他不能画画了。
这件事其实在国外进修绘画时就隐约有些徵兆,从他握笔不再是下手顺遂、转笔自然的时候起,他就知道自己连画画的能力都要被剥夺了。低下头看着那双手,即使保养得白净、漂亮,可是却什么事都无法去做,不过就是一具空壳罢了。
两手微微靠拢,半握住拳头,眼睛轻闭起就靠向那双仍然有些发颤的手。
不如同心中所想的暴怒,只是无力感更胜。
「我想去外面打工。」
夜晚,难得他与louis一同吃饭的时间,或许是心境的关係,他并没有感觉轻松或者是与家人在一起的心平气和。他只是安静地夹菜、配饭、入口、嚥下,所有行径像是制式化般,口中说的话也像是在平铺直叙地说着「今天天气真好一样」。
「我不……」louis看来有些惊讶,原本听着就要拒绝的话语戛然而止,在沉默中才终于开口说了:「我知道了,我会替你安排的。」
原本还以为louis不过是在说笑,clarence家的小少爷放着好好的画家或米虫不当,反而要出去打工这件事如果在上流社会爆发开来或许会让clarence家被当成笑话。hoshea原先也没有太在意,只是几日来他不会再进去画室里浪费人生,而是选择到书房看书消磨时间。
平静的生活太久,一直到louis带他去一间生技公司时还有些恍惚,却没有漏听louis所说的话,有些迟疑地询问着:「志愿者?」
「是,这间公司的实验室在研究治疗神经衰弱的药物,你……你正好是跟他们要求的一样,是久病患者,我认为你可以胜任。」像是在担心他不会接受一样,louis想了会又继续补充道:「当然,可能会有一些药物后遗症,但我看过也听过专家分析过报告,不会对人体產生危害,可是如果你不想的话……」
「我做。」
他打断了louis的话,抬头看着那间掛在大堂中的名牌,上面写着生技公司的名字,在看见louis有些讶异的眼神之后他又重述了一次。
「我做。只要能再次画画,我愿意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