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嘉这回是没拿在肉体上的疼痛磋磨许念慈,反而换了条路数,让常伴他的小厮拿来了书和摞宣纸。小厮和他主子一个性,是仗势欺人的刁奴。
“我家少爷说了若是今日抄写不过十遍,许姑娘可得等着点,我家少爷可是识得许多浪荡好色的公子哥,秦楼楚馆的妈妈也识得些……”
送走刁奴后,许念慈翻着那本她不识得几个字的书册,心中却松了口气,幸好不是让她背下来,抄倒是没什么,就当练字吧,还不用自己掏纸砚笔墨,这份钱也要不少呢,她乐观的安慰自己。
努力把事情往好想,这是从小经历了许多不公、磨难、委屈后许念慈悟出来的道理。没有能力做到的事情,暂时放过自己,也不失得是件坏事。
素心皱着眉毛,噘着高高的嘴。心中在意着小厮的言语,她虽不懂‘秦楼楚馆’是什么地方,却能猜到不是什么好地方。
许念慈见她有些滑稽的样子,上手捏捏她的肉脸,笑道:“这嘴撅的都能挂二两香油了,好难看,笑笑吧。”
素心心里很委屈难受,虽然在许府时日子也不算好过,可也没人常常找茬啊,“太过分了,太欺负人了。”话说一半,还趴在桌上低低地哭了起来。
许念慈伸手顺着素心脑袋,无声地安慰她。素心是家生子,从小父母都陪在身边,年龄比她小上四岁,还算是小孩呢。
“别哭了,快帮我一起抄,顺便带你认几个字,以后咱们开绣坊你也能帮着看账本,总不能吃白饭吧。”许念慈安慰着她,讲着她们共同所期盼的东西,想带给她些希望。
半响,素心才湿着眼睛爬起来,揉着眼睛道:“我会做饭,才不会吃白饭呢。”
“知道了,快来一起抄,我教你写。”
素心有些嫌弃,她知道自家小姐的几斤几两,在上京的路上因得她俩没文化,可没少被坑钱,素心闷声道:“小姐你会吗?”
“……”
无论字丑好赖,最后趁着梆子敲响的声音下,她俩终于共同完成了这份“磋磨”。
完成是完成了,她俩却都不敢去送……
“唉。”许念慈长叹一声,有些怨恨自己的怂和弱包,可她就是会怕江嘉,是心理大过于身体的那种,见着他,就和老鼠见猫一样的。
最后不知道是想到了谁,或许她是想通了,娘亲把活着的机会给她,应当也不想看她过成这样子。好了,她要更努力攒钱,做大庆最富庶的女商人,以后开绣坊招上许多没饭吃的女孩子进去做工赚钱,帮助像她、像素心这样的女孩子,不用依靠男人也能活下去。
只是这想法轻飘飘地飞在心里面,让许念慈抓不住,坚定不下来。
许念慈有些泄力,但最后还是带着素心冒着夜色勇敢地出了小院。
许念慈在前头提着个小灯笼在黑漆漆的晚上散发出微弱的光,勉强照明前方的路。
因为刚才在如今显得叛逆、不切实际的想法让她心不在焉的,以至于前头何时走来个人都没发觉,若不是那人反应快些,她就要撞上去了。
就差一点点,那人很高,许念慈只到他的肩膀,像是能带着夜色将她一并吞噬了去。
“许姑娘,走夜路要小心。”
这声音有些熟,清冷冷的没什么情绪,很好听,像是掺着凉丝丝风的夜色,许念慈在脑中搜刮许久才想到是谁,想到那人在战场上杀人许多人的事,让她有些怯,许念慈结结巴巴,低头躬腰:“见过世子。”
“这是江嘉的住处吧,你来此处干吗?”江绎回京没多长时间,他不喜热闹,在家大多时候都自己关在书房里头,或是管教会江嘉这个混小子。这次出门还是之前的部下成亲,请他过去喝一杯,这样的事不好拒,宴上又有许多官员来拉拢他,便晚回来许久。
因为惦记着江嘉,他未曾换衣便来了江嘉所在的房里,没成想碰上了之前那个被他欺负的小姑娘,看眼前胆怯怯地少女,江绎不用动脑就能知道,定是江嘉去找了她的麻烦。
他忽然这么问,许念慈心跳漏了一拍,随后越跳越快,因为她纠结着要不要告状,终究还是感性快了理智,把要给江嘉的抄写递给了眼前的江绎。
“五……五公子让我帮他抄书。”毕竟看见江嘉这祸害被江绎打也算是个大快人心的事。
谁不知道是天公作美还是怎得,刚从老夫人处吃了个肚圆的江嘉正巧回了自己的院,刚好听了许念慈说的那句话。
“死丫头,你还敢告状。”瞎哔哔出口后的五公子才反应过来他大哥也才此处,真是祸从口出,但后悔也没法子。
江绎撇着江嘉皱眉,没说话,眼神却足以让江嘉打了个寒噤。
僵持了许久,许念慈看着江绎都觉得有些怕,忍着腿抖想着缓和气氛,许念慈打着哈哈开口道:“其实……这样能练字也挺好,我字丑却一直没能有闲钱买纸,五公子是好人呢,哈哈哈哈。”
但语罢,见他们都没说活,许念慈的好心反而换来一个江嘉的恶劣白眼,素心躲在自家小姐身后,也觉得尴尬,于是在黑暗里头捏捏许念慈的手臂,示意离开。
许念慈心领神会,拘身告辞:“天色不早,世子,我先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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