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奐知道顾怀之有心事。
女人嘴上说着不生气了,也愿意吃他带来的蛋糕,却始终若有所思。
他没有过问,只是安静待着。
他知道她烦恼的事无关于他,所以他无权过问,也不会过问,若她想说,自然会说,若她不想提,他就不会主动问起。
他只是她的情人,而她仍有她的生活,他不会干涉。
他将她视为世界的中心,但不会要求她如此看待自己。
女人就该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天地,自己的生活和步调,不必附会也不必寄生于男人之下,无须配合也无需迁就于男人所言。
她们就该是自己的主人。
「周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嗯。」
这段日子,顾怀之多少也习惯男人大多时候只有一个单音的回应。
也许在旁人看来,他就是对世事无感,对人群冷漠,没有情绪也没有想法,但她知道,他只是习惯了,习惯了没有温度的活着。
他只是习惯了,但不代表他不在乎。
thanato每天七点准时营业,周奐每天六点就先到店里,将店内所有桌椅和酒杯都擦拭过,确认目光所及一尘不染,然后在七点时准时点亮招牌。
如果不在乎,他不会现在这个时间还在这里陪她。
周奐有些微的洁癖,无论做完什么事情,都习惯要把手擦乾净,若是出过门,即使晚些还要去下一个地点,只要时间上来得及,他就会回家冲澡。
所以即使六点才要到店里,他也会在五点时和她道别。
而现在,他为了陪她,已经在研究室里待超过了时间,却没有要离开的打算,因为他知道她心情不好的原因,并不单单只是因为那块蛋糕。
周奐其实对她很好。
即使他们之间的关係到目前为止都还是秘密,他也还是顺应了她的期望,时不时传讯息给她,有空时就替她捎来餐点,听她说话,陪她做所有普通恋人间会做的小事。
偶尔,她会在週末夜里去酒吧找他,周奐会调一些低浓度的调酒给她练酒量,然后带她回家里温存。
拥抱过后,他会替她沐浴吹发,听她抱怨日常里的琐碎,再与她相拥入眠。
他凡事都由着她,不曾向她要求过什么。
他们之间就如同他当初所承诺的,一切都由她决定,包括要不要公开。
顾怀之其实不想让他只能当个在暗地里见不得光的对象,她也想像普通人那样,在假日时与他牵着手逛街,在戏院里肩并着肩看一场电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躲躲藏藏。
她想要把她和邵仕强的关係处理掉,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做,也没有勇气这么做。
全世界都看着啊,她的父母、邵仕强的父母、邵仕强的同事,以及身边所有认识的人们,他们全都看着,法律圈就这么小,兜来转去总会碰上。
何况他们两人出身都是显赫,一旦佳话成了笑话,谁都担待不起。
「这週末是邵仕强的生日宴,长辈们希望我出席。」
「嗯。」
周奐知道她有婚约在身,但他不在乎,也不影响他们之间。
「我不想去。」顾怀之闷着声,「周奐,我不想去。」
「嗯。」
「??你叫我不要去,好不好?」她鸵鸟心态地想把逃避的责任推卸给旁人,随口胡说了一句要求,却忘了这男人对她有求必应。
「顾怀之,不要去。」
顾怀之一怔,转眼看去,男人眸色浅淡,不存在任何情绪。
他根本不在意这件事。
她垂下眼,对于还曾有过一秒期待的自己感到好笑,她明明知道这男人什么性子,却总是希望他做得更多,希望他能再更像世俗观念里的模样,有血有肉,会哭会笑。
她明知道他不会的。
「顾怀之。」
周奐牵过她的手,又一次把人抱上腿,拢在怀里收放,只有这样她才哪里都去不了。
「你不想去,就不要去。如果有人责怪你,有我在。」
有他在,是吗?
顾怀之抿唇,眼底氤氳,都怪这男人的性子,害得明明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她都能感动。她低头吻了吻他,「谢谢你,周奐。」
周奐离开后,顾怀之选择先回覆邵仕强的讯息。
顾怀之:邵检,今天晚上方便吗?我想和你谈一谈。
邵仕强:我现在要去山里勘验,可能需要点时间。约晚上八点之后可以吗?
顾怀之:可以。
邵仕强:时间地点你再传给我,晚点见。
多亏周奐的安抚,让她心里多了些力量,她想趁着勇气还在,和邵仕强把话说清楚。
她不想要再继续维持这段只是为了讨好双方家长的婚约,也不想要再浪费彼此的时间只为了演成旁人期待的模样,更不想要再让周奐只能委身于黑暗之中见不得光。
他是她的男人啊。
既然都要叛逆了,就叛逆得彻底一些吧,大不了工作不要了,副教授的头衔和光环也不要了,那个囚禁灵魂与意志的家也不要了。
大不了此前在世俗光架下型塑而出的顾怀之通通不要了。
拋去这些之后,她还有周奐,也还有真正的自己。
她不用害怕,因为她还有他
因为,她还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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