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妈妈和哥哥吵架,林笑紧张了很久,消耗量太多的精神,晚上又吃撑了,躺到床上立刻开始眼皮打架。
“嗯……”林笑在困意中挣扎着陪妈妈聊天,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
吕秀英也不在乎林笑的回应,其实她不是对林笑说,是在对自己说。
“高工资哪里是那么好赚的?想赚两千块钱,那得给老板要回来十万块!你哥这次是运气好,碰巧把债要回来了……那下次呢?”
在这种私人公司干活,干不好了老板随时让你滚蛋。
要债这种事,吕秀英一点也不想让林跃飞沾。自家人自家知道,林跃飞本来就不是什么乖孩子,天生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说是文明要债,可要是哪天头脑一热……
“还有学车,开车是赚钱,但是也危险。”
跑运输非常辛苦,大车连着开好几个小时,累了困了一闭眼那就是车祸。
跑出租车,出租车司机被人抢劫的新闻每年都听说好几起。出租车司机车里那么多现金,坏人说个偏僻的目的地,开过去后抢钱抢车还杀人。
“妈妈,要不然你去那个公司上班吧。给哥哥一个月开一千块,那给你一个月开十个一千块!一百个一千块!”
既然哥哥都能拿那么高的工资,妈妈肯定能拿十倍百倍的工资。
在林笑心中,聪明妈妈比笨蛋哥哥不止能干十倍百倍!
吕秀英听到林笑的话,忍不住笑了。
“你哥能干的,我还真干不了。”她是能开车,还是能要债啊?
吕秀英话音落下,突然愣住了。
或许林跃飞没她想的那么差劲?或许让林跃飞出去闯荡一下,真的能闯出好结果?
第16章
吕秀英怀抱着微薄的希望,希望能赶在入职日期之前说服林跃飞去棉纺厂工作。然而林跃飞第二天就去厂里和厂领导说明情况,彻底断绝了进入棉纺厂工作的机会。
“我妈妈和哥哥冷战了。”林笑一边帮小梅姐姐“炒饭”,一边说道。
小梅姐姐问道:“那你妈还给你做饭吃吗?”
林笑点头:“做的,妈妈给我做饭吃,不给我哥吃。”
小梅姐姐安慰林笑:“那就不关你的事。”
林笑点头,妈妈和哥哥先吵架再冷战,这一套流程她早就熟悉了。
“不过这次有点不一样。”林笑说道。
“哪里不一样了?”小梅姐姐问。
林笑板着小脸认真思考半天,得出结论:“哥哥脸皮变厚了!”
以前每次冷战,妈妈不理哥哥、哥哥也不理妈妈,但是这次冷战,妈妈不理哥哥,哥哥像老家池塘里的青蛙一样在妈妈耳边呱呱呱!
林笑掰着手指头,一样样数这次冷战和以前冷战的不同。
以前冷战,妈妈不给哥哥洗衣服,哥哥的脏衣服臭袜子全都堆在自己房间里;这次冷战,妈妈不给哥哥洗衣服,哥哥自己把衣服洗得香喷喷,还顺手把妈妈换下来的衣服也洗干净了。
吕秀英看到阳台上晾了一排衣服,吓得连忙跑过去,都忘记正在冷战了,大声喊道:“你别把衣服都给我洗坏了!”
吕秀英依次检查了每一件衣服,表情越来越惊讶。没破、没变形,每件衣服都是拉平后挂上去的,平平展展没有褶皱,最容易洗不干净的领口和袖口也都干干净净。
以前冷战,妈妈不给哥哥做饭,哥哥就顿顿出去找朋友吃;这次冷战,妈妈照旧只做自己和林笑两人份的,哥哥却来抢饭吃!
哥哥回家吃的每顿饭,都会从外面拎一道熟食——外皮焦脆的烤鸭、香脆的油炸童子鸡、酱香浓郁的酱牛肉……
这样一道分量十足的肉菜放在桌上,吕秀英做的两人份的饭菜就变成了三人份。
林跃飞撕一只鸡腿,递到林笑手里。
“哇!”林笑惊喜地接住,她最喜欢油炸童子鸡的鸡腿了!
外面鸡皮炸的焦脆,里面的鸡腿肉很嫩,撕开的地方冒着热气,汁水正往下流……林笑嘴巴连忙凑过去,将鲜美的汁水吸吮干净。
再抬起头,林笑看到妈妈复杂的眼神,心中直叫糟糕!她忘记妈妈正在和哥哥冷战了。她肯定是站在妈妈这边的呀,所以哥哥递给她的鸡腿不能吃!
林笑连忙把鸡腿还给哥哥,哥哥嫌弃地推回来:“你都舔过了。”
林笑:“没有舔,我就吸了一口!”
洁癖的吕秀英最看不得这个:“笑笑,自己把鸡腿吃掉。”
妈妈同意了,林笑立刻扔掉心理负担,美滋滋地啃鸡腿。
林跃飞把另一只鸡腿夹到妈妈碗里,然后十分自然地从原本两人份的粥和菜里,分给自己一份。
吕秀英看了一眼林跃飞,没说话。林笑吃了哥哥拿回来的炸鸡,吕秀英说不出不给林跃飞吃饭的话了。
妈妈和哥哥冷战的日子,第一次成为了林笑的快乐日子。每天晚饭都有香喷喷的肉肉吃!
这样的日子林笑美滋滋地过了一个星期。晚饭餐桌上,吕秀英长叹一口气:“行了,赚钱也不能这么花,天天在外面买熟食。”
“而且现在天气这么热,外面的东西也不知道干不干净。他们外面做的东西怕坏,都放好多盐。”
林跃飞立刻顺着妈妈的话说:“外面的东西都那样,还是家里做的好吃。”
林笑看看妈妈又看看哥哥:“啊?你们这么快就要和好了啊?”
她还没吃够呢!
吕秀英和林跃飞一左一右,同时弹了林笑一个脑瓜崩。
林笑两只手捂着头,疼得泪眼汪汪。
妈妈和哥哥太过分了。两个人冷战的时候,有什么事都指挥她在中间传话,她的腿都跑细了,现在一和好就过河拆桥,虐待她这个大功臣!
冷战结束后,吕秀英让林跃飞赚的钱上交一半:“我也不花你的钱,我给你存着。”
林跃飞有一块钱就能给兄弟们花九毛,棉纺厂工作是没戏了。吕秀英等了两年的机会被同车间的刘年珍捡了漏,刘年珍急慌慌地送礼,把自己侄子塞进了萝卜坑。
车间里人们都知道这件事了,和吕秀英关系好的让她赶紧想办法,看看还有没有挽救余地:“你家的情况,厂里肯定要照顾的。你也别这么老实,得让厂里知道你的难处啊!”
言下之意是让吕秀英去闹一闹,没准能把这个机会拿回来,让林跃飞去上班。
和吕秀英关系不好的,那就说什么难听话的都有了。
“她那个儿子,废了。”
“这么好的工作愣是不干,脑子被门夹了?”
“吕秀英命真苦,年轻的时候男人没了,辛辛苦苦一个人拉扯大的儿子,啧……我看以后没准还得给儿子送牢饭。”
吕秀英每次一进休息室,里面聊天的声音就戛然而止,几个工人当着她的面还要打一阵眉眼官司,吕秀英就是瞎子都能看出来他们在议论自己。
刘年珍拎着水果罐头来吕秀英家里:“秀英,是小飞先去找领导说了不干这个工作,我才去……”
吕秀英截断刘年珍的话:“我知道,跟你没关系。”
吕秀英没收刘年珍的罐头,让她拿走了。
她谁也不怪,要怪只能怪自己生了个这样的儿子。
吕秀英疲惫地靠在沙发上,背后的东西挡住了她的动作。今天早上,吕秀英就看到沙发上的袋子了,她原本以为是林跃飞要拎出门的袋子,怎么还放在这里?
吕秀英打开袋子,从里面拿出三件衣服。
一条连衣裙,一件衬衣,一条裤子。
“笑笑!这是什么啊?”吕秀英叫林笑。
林笑早就等着妈妈发现了,从早上到现在,她不知道往沙发上看了多少次,妈妈一直没发现,可急死她了。
听到妈妈问她,林笑立刻说出答案:“是哥哥给妈妈买的新衣服!”
林笑围在妈妈身边蹦蹦跳跳,满眼期待地仰头看着妈妈:“妈妈,你快试一试。”
昨天晚上哥哥偷偷给林笑看过新衣服啦,每一件都好漂亮,林笑昨晚做梦都是妈妈穿上新衣服的样子。
吕秀英展开衣服后先摸料子,料子的好坏是她判断衣服档次的第一标准。
她的手一碰到料子就知道,裙子是棉里加了桑蚕丝,才能这么柔软、顺滑、透气,这条连衣裙一定便宜不了!
林笑焦急地催促道:“妈妈,你快穿上!”
吕秀英换上连衣裙,站在柜子门上的全身镜前,感觉浑身别扭:“这裙子也太艳了……”
红色的碎花连衣裙,微微收腰,领口有花边,裙摆长度在脚腕上方。吕秀英转过去看背后,飘扬的裙摆像半绽的花。
自从丈夫离世后,吕秀英这么多年的穿着都是花枝招展的反义词,黑、白、灰,款式朴素到看不出年龄、宽大到不显露一点身材。
林跃飞给她买的这条裙子,完全是年轻人穿的颜色和样式。
吕秀英眉头紧皱:“不行不行,这哪是我这个年纪穿的?赶紧让你哥退了去。”
林笑焦急地按住妈妈想要脱衣服的手:“好好看啊!特别特别好看!”
妈妈穿上这条连衣裙后的模样,林笑对着镜子看呆了。妈妈常年在车间工作,皮肤很白,红色衬得脸色微微红润。微微掐腰的设计,勾勒出妈妈纤细的腰肢,换上这条裙子,妈妈看起来好年轻啊!
“妈妈,你快试试这一套。”林笑把沙发上的衬衣和裤子拿起来,递到妈妈手边。
吕秀英在林笑的催促下,换上这一套。刚才的连衣裙温柔,现在的衬衫长裤利落,两套衣服都让林笑移不开眼睛。
“妈妈,留下来好不好?”
“妈妈,你穿新衣服真的好漂亮啊!”
“妈妈,妈妈,妈妈……”
林笑像一只小蜜蜂,围着吕秀英不停地嗡嗡嗡。吕秀英烦死了:“好好好,留下。”
儿子第一次给她买新衣服,吕秀英心底也舍不得退。
这两套衣服她穿不出去,那就好好收在衣柜里吧,可以时不时拿出来看看。
和小飞说清楚,以后绝对不许他再买了……
睡觉前,林笑吃多了西瓜,晚上刚睡着没多久就被尿憋醒了。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惊讶地发现妈妈身边的床头灯还开着,灯罩上盖着一条枕巾。
妈妈手里捧着连衣裙,在昏暗柔和的灯光下不知道在做什么。
“妈妈,你在干嘛啊?”林笑爬下床,两只脚在床边晃啊晃,寻找自己的小拖鞋。
吕秀英连忙背过身去,手掌匆匆在脸上蹭了几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没事,妈妈在缝扣子呢,新裙子的扣子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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