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治安没有现在这么好,我总听见村里人说今天不是这家的鸡丢了就是那家的牛没了,有一次贼都翻到了你四爷爷家偷鸭子,幸好鸭子大叫,把你四爷爷叫起来看,那一鸭圈鸭子才没全丢了。
我也担心,才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放在灯罩上,想着你懂事了才告诉你的,结果你给我闹出这么一出。老师还给我打电话,问家里有没有什么困难,学校会尽量帮忙,可千万不能辍学。”
梁康时接口道:“那时候,你妈总说晚上害怕,听见风吹动院里的铁门都心惊胆战,后来家里加高了围墙,又在上面加了一圈铁蒺藜,这才放心。又把金首饰和存折放回柜子里,结果忘了告诉你了。”
三个人回忆着梁衔月小时候的糗事说说笑笑,梁衔月却联想到了现在。“那个时候大家也不是吃不上饭,还是有那么多小偷晚上翻院子,现在情况只会更糟糕吧?”
梁衔月家的院子很大,里面有两块小菜地,打了一口井,一个地窖,还种了不少果树。院墙上虽然加了铁蒺藜,但是那更多是震慑效果,是为了让白天来踩点的小偷看见以后望而却步。
要是小偷拼着受伤也想翻进来,那是挡不住的。
这事放在以前倒是不至于,偷能偷到什么好东西,顶多就几只鸡鸭,再顺走几件农具。这些人还是没胆子入室盗窃的,为了这点小利弄伤自己不划算。
现在就不一样了,为了几块木头都能拦路抢劫。要是有人一时鬼迷心窍到她家来偷东西甚至是抢该怎么办。
梁衔月把这些担忧说给父母听。
甄敏提建议道:“要不在院墙下面挖一条沟,院墙本来就高,再加上一条深沟,有人要翻进来肯定会受伤。”
“那还要把院子里的雪都清干净才行,不然也挖不了沟,而且有了这么深的积雪,想翻进来更容易了。”
梁康时也说了:“最怕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进来,要是有防备,咱们三个人也能收拾得了几个小贼。要不我们养一只狗,不指望它能咬人,只要看了陌生人会叫,就是提醒我们了。”
这个主意也不错。他们储存的粮食养一只狗还是绰绰有余的。梁康时说等他回去了,就打听一下谁家有几个月的小狗崽,要一只过来看家护院。
第20章 工作
第二天一大早,梁康时就接了一个陌生电话。对面就是黄一峰所说的那个保密项目的政府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在确认了梁康时一家的基本信息以后,安排他们先去小区售楼处接受简单的培训,下午就正式开始工作。
关于这个项目的公告将会在今天上午贴出去,现在已经不需要继续保密,提前一点告诉梁康时倒也没关系。
工作人员在电话里讲,政府圈定了几个已经完工还没入住的楼盘和一些有宿舍的职业高中,要把这些地方改成庇护所,会提供供暖和基础的食物,第一批入住的人员是14岁以下的儿童和他们的监护人。
因为场地和其他资源有限,一个儿童只能有一个监护人陪同,这就是梁康时他们三个人作为志愿者的工作,初步审核以及记录入住庇护所的人员身份。要审核儿童的年龄是否符合要求,随行的成年人是否真的是儿童的监护人等等,然后记录下儿童和监护人的基本信息和亲属关系。
审核完成以后通过的人员政府会派车辆来把他们接到庇护所,梁衔月一家要负责审核他们现在住的这个小区符合要求的人。开会的时候社区的工作人员也在,她根据人口资料和平均数据初步估计,整个小区里14岁以下的儿童应该不会超过300个。
如果速度快的话,一天半就可以实现这些人的转移。到时候梁衔月一家可以搭最后一趟车走,虽然不能直接把他们送到梁家村,但是可以少走一大段路。
就算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想多帮他们一点也做不到,剩下的路段没有清理过,车辆根本不敢开进去,只能放梁衔月一家下车走回去。可以说,现在这个机会,是他们一家人回到梁家村最方便的途径,也可能是唯一一个能搭上顺风车的途径。
从梁康时口中得知这些消息以后,梁衔月也琢磨出来了。虽然因为低温,供暖和供水的管道损坏很多,但是经过修整和维护并不是不能供暖,而是做不到全市供暖。为了节约资源,才把一些弱势群体集中到部分小区和学校去。
第一批是儿童和他的监护人,如果庇护所还有空余位置,接下来会优先接收孕妇和老人。剩下的人并不是被放弃,政府也会逐步安排他们进地下避难所。听说安城现在所有的地下商场都在进行改造,一旦改造完成后也会立即接收市民入住。
这个消息会随着儿童可以转移进庇护所的消息一起放出去,免得一些认为自己被政府抛弃的人在绝望之下做出不理智的行为,扰乱社会秩序。
时间紧急,一家人立刻赶到售楼处接受培训。说是培训,其实只是开了一个小会,说了一些注意事项,让他们熟悉了一下填报的资料。梁衔月他们的志愿者岗位主要做资格审查,这个工作是有机会通过包庇不符合规定的人获利的,而且因为交通不方便,志愿者都是就近在附近小区招募的,小区里难免有关系好的熟人,所以才需要有人担保,尽量避免不公平的情况发生。
黄一峰先是费心帮忙寻找搭车的渠道,又主动给他们报名和担保。梁衔月一家肯定不会做多余的事给黄一峰找麻烦,况且他们什么都不缺,只是想回梁家村而已。
尽管没能看到告示贴出去,梁衔月也能想象得到那些家里有孩子的人看见建立庇护所的喜悦之情,不亚于溺水的人看到救命稻草。
规定的时间是下午审查才开始,可是告示刚贴出去,上午九点多钟就有人直奔售楼处。
售楼处的人员现在有一个女性社区负责人,一个姓张的警察,以及四个志愿者,梁衔月一家就占了三个名额,另一个志愿者他们并不认识。
负责人拿着扩音喇叭对赶来的人解释:“儿童都会转移到庇护所!名额足够,不要争抢!下午转移工作才会开始,现在来了也不能走!”
她的声音微尖,很有穿透力,还重复了一遍通知上的内容:“庇护所内有被褥和基础生活用品,如果想要自备行李,请在来进行资格审查的时候随身携带,审查过后大家会进入屋内等待车辆到来,不允许再返回家中。”
这是因为如果给完成资格审查的人发放某种凭证,很可能半路就被人抢走,资格审查的意义也就不存在了,而且上车的时候还要再核对一遍,增加工作量不说,天寒地冻的,一群小孩子也没有办法在外面待那么长的时间。
不如像现在这样,售楼处前后两个门边各放上两个桌子,坐着四个审核的志愿者,通过审查的人可以进入售楼处内。里面准备了几个炉子,不会太冷。
等转运的车辆到来,直接让人上车离开,省去了许多麻烦的工作程序。
很多人一看到告示就跑过来,听见负责人喊话,不知道是没携带行李还是什么原因,转头就回去了。另一些已经收拾好行李,带着小孩一起过来的人却不肯离开。
“家里太冷了,小孩子都要生病了,行行好让我们先进去吧,里面暖和,我们可以在外面等,孩子受不了啊。”
这话一出,等候的人都附和道:“家里的柴火用完了。”“我们都出来了,再跑一趟孩子该感冒了。”“我看审核的人都到齐了,现在就开始吧。”
负责人能理解他们急切的心情,也不忍心这些人在门外抱着孩子等候。时间提前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征求了梁衔月四人的意见,四个志愿者都表示现在就可以开始工作。
负责人和那位穿着军大衣的警察维持秩序,让大家排好队。梁衔月也摊开了记录本。
他们坐在门边,门上虽然有厚重的帘子,但是冷气也止不住的渗进来。梁衔月一家都穿上了最暖和的雪地靴,长度快到脚踝的羽绒服,里面更是能套上多少层保暖抓绒的衣物就套几层。
只有要写字的手不能戴太厚的手套,只带了一层纯棉的薄手套。梁衔月给自己和父母的衣兜里侧都贴上了暖贴,手冻僵了还可以伸进去暖一暖。
甄敏还给三个人每个人都准备了一个装满的保温杯,里面不是热水,是她用巧克力和牛奶自制的热可可。他们中午的午餐还不知道有没有着落,估计时间也没有充裕到能回家吃饭,巧克力热量高,就算没东西吃也能扛一会儿。
正好昨天发放的食物包里就有巧克力,就算被人看到了也不会觉得奇怪。
面前走过一个人,梁衔月习惯性地说到:“请出示一下身份证。”
面前的人迟迟没有动作,她抬起头,看清之后眼神里闪过一丝错愕。这孩子确定是14岁以下吗,发育的也太好了吧?这个头看着比一边的警官还高,而且看他的长相,喉结明显,下巴上冒出的青色小胡茬,怎么看也不像14岁以下。
不过梁衔月不依靠长相判断,她是要看身份证的。
高个子男孩身后跟着的是他的长辈,看岁数像是奶奶或姥姥。她从兜里把自己的身份证递过去。“在这。”
“孩子的证件也需要。”梁衔月重复了一遍。
“小孩还没办身份证。”
这倒是很常见的,过来的孩子里有一多半都没有身份证,梁衔月自己办身份证的时候,好像还是中考那年,那时她都14岁了。
“通告上有写,出生证明或是户口本也可以。如果这些都没有的话您要明天下午来,我们今天暂时处理不了这种没有证件的情况。”这些情况在培训的时候已经说过,梁衔月立刻按照要求转告面前这位奶奶。
好像是可以通过其他方式验证身份,这个另有人负责,梁衔月也不太清楚,但是只能在规定时间内,通告上已经写明了,这种情况明天下午可以进行审查。能查的人今天根本没有来,估计在其他的小区里。
她说完这句话,对方一下子就急了:“你是不是看我孙子不像十四岁,他就是营养好长得太快了!”她使劲扒拉一直站在旁边像个木桩子一样僵硬的孙子。“你告诉阿姨,你今年几岁?是不是十四岁?”
梁衔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心里暗道:“我比你孙子不知道有没有大上十岁,这声阿姨我可当不起。”
他们耽误了太久时间,后面已经传来窃窃私语,还带着若有若无的嗤笑。梁衔月看到这个男孩的脸涨得通红,他一句话也没说,甩开奶奶的手跑了出去。
他奶奶恨铁不成钢的叹了一口气,也追上去了。
他们这边队伍迟迟没有移动,负责的张警官正要过来帮忙,梁衔月朝着他点了点头,示意他事情已经解决了,张警官才站住了脚步。
不只是梁衔月这边有状况。梁康时和甄敏也遇到了奇怪的事。
甄敏看一下手里的证件,需要的证件都齐全,但是……八十九岁的老人,真的能照顾一岁半的孩子吗?
面前的老人已经满头银发,这一小段路甚至要两个人扶。在外面的时候还是让人背来的。
她问一同来的家属,小孩子的父母:“你们确定了吗?”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点头。
甄敏犹豫地在【监护人与被监护人关系】一栏写上【曾祖孙】。她有点为难,不确定是否合规,于是伸手招呼了一下负责人骆小姐。
小孩子的爸爸也是一脸苦涩:“都说庇护所的条件是最好的,将来建的避难所肯定赶不上庇护所,再说还没通知什么时候能去避难所呢。奶奶在降温之前身体很好的,我们担心在家里再待几天……”
妈妈抹着眼泪说:“我们相信政府不会不管我们的小孩的,只要给他一口饭吃就行。等天气暖和了或是我们家的情况好一点,我就把他接回来。”
甄敏看向他们的眼神很复杂。这对父母确实有“魄力”,这是在拿孩子做赌注啊。她也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对的。如果赌对了,两个人都能活下来,要是错了,甄敏赶紧在心里抹掉这个想法,至少庇护所里有供暖、有食物,虽然离开了父母,也不会比待在家里受冻差。
负责人站在一边全程听完了这些话,用眼神示意甄敏通过审核。这种情况确实符合规定,从来就没有要求监护人也要身体状况达到什么标准。各种“钻漏洞”的可能性都被考虑过,留下这个也是不想规定的太死。虽然监护人事实上没有能力照顾孩子,庇护所里也会分派人手照顾的。
甄敏登记了他们的资料,过了他们这张桌子,就不允许没通过资格审查的人进,这个小孩的父母被拦在外面。她站起来搀扶着老人,负责人抱着孩子,把他们送到屋里去。
梁康时遇到的事情就比较惊险。
这一对监护人和被监护人一出场就十分令人瞩目。孩子哭闹不休,大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搂在怀里。
大人把自己的身份证丢过来,差点滑到桌子底下,梁康时赶紧伸手接住。
“孩子的证件看一下,出生证明或者户口本都可以。”
那人很不耐烦:“有什么好看的,她一看就没有十四岁啊,话都说不明白呢。”
梁康时又重复了一遍,对方还是这样一番话,而且追问道:“车怎么还不来?没看孩子都闹了吗?”
梁康时先是看了一眼孩子,发现孩子对他的怀抱十分抗拒。哭得嗓子都哑了,可他脸上一点也看不出心疼,也没有哄孩子的意思,只是紧紧抱着她不放。又看了看这人脚下,也没放着行李。即使事先说了庇护所里不缺基本生活用品,来这里的人也是大包小裹的,尤其是小一点的孩子,什么用品都要自备才放心。
这下更确认了他的猜测。梁康时笑着说:“我也不知道车什么时候来,这样,我帮你问一下吧。”
他起身去找在队伍边维持秩序的张警官,悄悄在他边上耳语了几句,两个人立刻朝这边走来。
梁康时朝着孩子伸出手:“我帮你哄一下吧,看小孩哭的都喘不上气了。我很会带小孩的。”
后面排队的人看他们这么磨蹭,其实是有点意见的。直到看见警察过来伸手示意他们后退,而且掏出了手铐,才意识到好像出了事。
背对着他们的犯罪嫌疑人对此一无所知。
他不愿意把小孩放开。张警官悄悄站到他身后,突然在他的耳边一声暴喝:“孩子是你从哪抢的!”
这人吓得一哆嗦,手上一松,梁康时立刻把孩子夺过来。张警官和几个围观群众立刻把这个抢孩子的男人按在地上铐上了手铐。
他大叫道:“你们抓我干什么?我真的是孩子的爸爸!”
梁康时抱着孩子说:“那你说这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虽然穿的像是一个球,带着毛线小帽子,但是衣服颜色明显是个女孩。
“当然是女孩!”
梁康时否定他:“不是,我看了,这是个穿小女孩衣服的男孩。”
男人立刻慌乱地辩驳:“我刚才说错了,是男孩。我想着今天给他穿了女孩的衣服,一紧张就说错了。”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梁康时哪里来得及看孩子是男是女,张警官冷笑:“你连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还说是她爸爸?”
在场的都是带着小孩子的人,看到这个男人竟然偷别人的孩子,当即气愤地一拥而上,把他打的鼻青脸肿,还是张警官把大家拉开,才没让这人被打出个好歹来。
把这个偷孩子的不法分子交给群众看管,张警官就带着大喇叭去寻找这孩子的亲人。现在马路上不能通车,他一定是在这附近偷的孩子。所以才急着问接他们去庇护所的客车什么时候会来,就是担心这孩子的亲人找到他。
张警官只是在梁衔月他们家的小区转了转,还没掏出大喇叭开始找人。就被一个神情焦急的大妈抓住了:“有没有看到一个小女孩,应该是有人抱着的,穿藕粉色棉袄,戴一个毛线帽子?”
“紫色帽子?”
“对对对!”大妈的眼神里一下绽放出光彩,“我家孩子被人抱走了!你知道那人往哪边去了吗?”
张警官领着大妈来到售楼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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