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这些,院子里还满是从别人家冲进来的各种杂物和垃圾。梁衔月一家人一直收拾到天黑,只不过刚刚把房间里的淤泥都清除,又刮了下墙上沾到的污渍,才让梁衔月把海岛别墅里的大床搬出来睡觉。
这还不到九点钟,一家三口就已经进入了熟睡。连小黑这几天也被折腾的够呛,整个狗都瘦了一圈儿,现在睡在自己的小窝里打着呼噜,紧紧贴着当初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现在只有自己一半大的玩偶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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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神清气爽的起床,梁衔月这一觉睡了将近12个小时,身上终于没有前几天那种疲乏的感觉。她先进海岛看了鸡鸭,给它们添了些饲料。有两只鸡一直趴在窝里不动弹,梁衔月担心这几只鸡生病了,赶紧走进鸡窝里查看。
生病的鸡得和其他健康的鸡分开,不然有可能传染给其他鸡。
这些鸡都和梁衔月很熟悉了,看她走过来也不闪不躲。梁衔月伸出手想去捏一捏鸡的嗉囊,如果生病了食欲就会下降,那么嗉囊里很可能是空的。
可她伸手摸过去的时候,却摸到了一个坚硬的、圆滚滚的东西。就藏在母鸡的胸腹下边。
母鸡下蛋了!
这批鸡是暴雪开始的那一天梁康时带回家的,到现在已经有四个半月的时间,眼看着它们一天天长成大鸡,却迟迟不下蛋,家里想吃几个鸡蛋还要到村里的人家去高价换来,梁衔月可没少着急。
现在有两只母鸡已经开始下蛋了,这里一共八只母鸡,五只公鸡。等八只母鸡渐渐的都开始下蛋,他们一天至少能有四五个鸡蛋吃。
等用鸡蛋成功试验孵出了第一批小鸡,这几只公鸡留着也没有太大的用处,可以挑几只杀了吃肉。
梁衔月把母鸡撵走,两只母鸡一个身下有两个蛋,一个有三个。看来是从他们躲避洪水那一天起,两只鸡就开始下蛋了。
她赶紧拿了豆腐渣发酵的饲料来喂母鸡,让它们吃的饱饱的,下更大更多的蛋。
喂完了鸡,梁衔月把五个鸡蛋拿到厨房,经过家里菜地时,顺手摘了个西红柿吃。
两天没摘西红柿,有好几个过于成熟的柿子都掉在了地上,烂掉了。
之前在院子里的菜地种的黄瓜和豇豆都完成了它们的使命,贡献出了不少酱黄瓜和干豇豆以后渐渐枯萎。他们把黄瓜和豇豆架子拔了,又种了些西红柿和辣椒。
现在小院里的蔬菜一共有六种。
最开始种下的韭菜,一茬接着一茬,到现在还能吃。小白菜和生菜也陆陆续续地收了再种,菜地边上种了几棵冬瓜,冬瓜已经开出来大大的黄花,下个月就能吃到冬瓜了。
梁衔月蹲在菜地边吃掉了手里的这个西红柿,拿了个篮子来把架子上所有的西红柿都摘了下来,篮子都冒尖了,所有的西红柿才装下。
吃不完可以做些番茄酱放起来,梁衔月想着。
除了院子里这块菜地,别墅后面那块农田也有作物成熟,是当时种下的土豆。农田里也种着好几种作物,梁衔月在海岛上收集的野生小麦、棉花和粟种子就种在了那块田里,到现在一个也没有成熟的迹象。
剩下的地种了土豆、红薯和一点香芋,梁康时估计红薯要下个月甚至更晚才成熟,但土豆这个月初就能收了。过年之前甄敏发现家里买的香芋发了芽,就种到了地里,没想到顺利长大了,香芋的生长期很长,估计要到六月份才能成熟。
梁衔月又默默记下这个事项,等他们把被洪水弄得一团糟的家里收拾出来,就得来海岛挖土豆了。
她往兜里揣了个鸡蛋,准备去告诉父母母鸡下蛋这个好消息。
回到家里发现院子里有人在说话,梁衔月定睛一看,是杜凯和梁康时在说话。
杜凯来的时候,梁康时正在把院子石阶上的淤泥铲到院子空出的菜地里,这些被洪水冲下来的淤泥很肥沃,直接扔掉很浪费。
杜凯是来统计梁家村幸存人数的。
梁康时向他打听:“怎么样?”
杜凯摇摇头:“不太好,我现在统计过的这片,有三分之一的人被大水冲走了,这些只能记成失踪,将来要是被别人送回来就再划掉,我也去山坡那边的安置点问过了,他们说被冲走的人,十个里能回来一个就不错了。”
他语气艰涩,声音也放低了:“还有不少死在家里了。”今天看见的死人可能比杜凯一辈子看起来还多,那些被水泡过的尸体面容在他面前一闪而过,让他的胃部又翻涌起来。
“都是淹死的?”梁康时眼里闪过一丝悲痛。
“差不多吧,有好几家人没往外跑,以为躲在家里就能扛过洪水,结果水顺着门窗的缝隙进来,家里的水也一直涨,再想往外跑的时候,门就推不开了。”
门是往外开的,外面积水涨起来了,门根本就推不动,就算勉强推开,洪水会瞬间倒灌进家里,在那股势头下,人也只会被水卷着走,根本无法对抗洪水的力量。
人类在这种突如其来的天灾面前,实在是太弱小了。
“东北面那个山坡附近住的人家情况要好一些,那里虽然不是我统计的,但是听说被冲走的还是少数。”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杜凯记下了他们家的情况,准备去下一户人家。临走前,杜凯提醒道:“现在的井水不能喝,特别混,山坡那儿的安置点可以领到净水片,但是估计不够全村用的,你家记得早点去领。还有一个事可能需要你帮忙,今天下午我们就得把那些因水灾去世的人下葬,免得有疫病出现。那些能找到亲人的,他们的亲人会负责安葬。剩下的那些就得村里出人帮忙,康哥,你看你下午有时间吗?”
梁康时答应了:“我下午带着铁锹过去,直接在后山那条道上等着你们。”
这一冬天能烧的木头差不多都被烧了,也不知道这些不幸死去的人能不能摊上一副薄棺。可是时间又紧迫,连停灵都做不到。
梁康时叹了口气,现在只希望洪水之后不要再生疫病了。
梁衔月听到了他们的全部对话,走出家门说:“我去安置点看一眼。”
梁康时不解:“咱们家也用不上净水片。”海岛里就有干净的水,而且梁衔月也囤了不少净水片。
“我就是去看看。”梁衔月想出门走走,顺便看看村里的景象。
今天阳光炽热,温度就像是和煦的五月,简直让人无法想象几个星期前外面还滴水成冰,而现在也不过是2月中旬而已。
不过这个冬天从10月末开始,已经足够漫长。对于春天的到来,村里人还是期盼已久,可也没料到会有一场如此汹涌的洪水。
梁衔月路过很多人的家门口,他们的院门这四个月来第一次敞开通风,院子里铺满了晾晒的粮食,最先抢救的是家里的大米,用尽可能干净的水洗过以后摊开晒干,还有挽救的余地,不会全部发霉。
面粉就很让人棘手。
面粉被水浸透了再晒干还和原来一样吗?可是大多数人都舍不得这些粮食,就是放在平常的时候一下子损失这么多面粉,他们也要想办法掺到喂鸡鸭的饲料里利用起来。现在买不到粮食,家里的食物又被洪水糟蹋了七七八八,要是没了这些面粉,更是雪上加霜。
所以把面粉扔掉的人还是少数,大多数村民都决定先和点面吃吃看,家里有小孩和肠胃不好的老人就先别让他们吃,其他人吃了顶多是拉一两回肚子,实在不行再把面粉留着做牲畜饲料,要是没什么事就更好了。
还有不少人家在修葺房子。梁衔月家的房子还算坚固,在洪水的冲击中也没有受到什么损坏。有些村民住的老房子就没有这么幸运,被洪水泡过以后成了摇摇欲坠的危房。这些房子根本就不敢再住人,梁衔月听村民们聊天说起,村干部协调了一些家里有空余房子的村民,先让这些无处可去的暂时去住。
还有那些离山脚更近的人家,好多墙面被裹挟着大块浮冰的洪水撞个正着,也或多或少的有损坏。
梁衔月边走边看,很快就来到了作为安置点的山坡附近。这里主要就是作为救助上来的人的医疗点和消防官兵的驻点。他们在这里扎了很多帐篷,附近的村民送来了几个炉子,现在炉子上都烧着热水。
梁衔月刚一靠近就有人让他去那边排队:“领净水片的在那边。”梁衔月答应一声,想了想还是过去了。她在这里乱逛又不领净水片太奇怪了,想来四爷爷一定不会大老远的过来,她正好帮他们领一份净水片。
队伍排的很长,她左顾右盼,看见一队穿着橙色马甲的消防官兵抬着两个人回来了,担架上两个人脸上都蒙着布,也没往医疗点那里送,而是拐去了一个帐篷后面,结果是什么也不难猜测。
自从洪水退去以后,除了医疗点的工作人员,大部分消防官兵和志愿者都带着冲锋舟离开了。剩下的这些人开始在村里和附近搜索幸存者,其实洪水过去这么久,水也退得差不多,没有多少人在等待救援了,他们更多的时候是在搬运遗体。
天气温暖,尸体很快就会腐败,滋生病菌。让人为难的是现在又收集不了足够的柴火对如此多的尸体进行火化,所以只能直接下葬,只是尽量把坑挖的深一点,所以杜凯才请梁康时也去帮忙,村里现在还有余裕的青壮不多,大多数不是照顾父母就是看顾妻儿,有的自己还病倒了。能在洪水里捡回一条命来,不代表就没事了。很多人都出现了发烧、腹泻、恶心呕吐的症状。还有不少的人受了外伤。
梁衔月看到那些消防官兵把人送到以后洗了手,坐在炉子边倒了热水,从怀里取出馒头就着热水吃起来。
那馒头黄澄澄的,看着倒是好看,可是梁衔月知道,那是掺了玉米面的,看样子还掺得不少。玉米面加得多了就不该叫馒头,该叫窝窝头了。
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这些玉米面不会是从他们这几个村里收上去的玉米磨的吧,那可是原来做饲料的玉米。
梁衔月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去年冬天上千吨的玉米从他们附近这几个村庄拉到市里,而市里的鸡场猪场都因为大雪垮塌得差不多,根本消耗不了这些玉米。最大的可能就是磨成玉米面给人吃,虽然味道差了点儿,但是量大管饱。
光吃这些怎么行呢?这些来救援的消防官兵和志愿者从市里过来,奋战了几天几夜,伤员有点多,帐篷不够用,他们睡觉都直接躺在地上,现在连吃的都这么敷衍。
她的手揣进兜里,摸到了一个圆圆的鸡蛋。
梁衔月本来想把家里的母鸡下蛋了这件事告诉父母,结果出来的时候忘记了。
刚好队伍正好排到她,她取了净水片以后就走过去,犹豫地对一个坐在地上的年轻官兵伸出手,露出手心里的鸡蛋:“你们吃这些怎么行呢,这个鸡蛋给你。”
她又连忙补充:“这个是生的,要先煮一下。”
那个年轻官兵没接,也不是第一个村民想给他们食物了。他晒得黝黑的脸上露出笑容,一口白牙十分显眼:“我们不能要乡亲们的东西,你带回去吧。”
梁衔月突然把鸡蛋放在地上,一扭头跑了。
那坐在地上的消防官兵拿着鸡蛋赶紧起身去追,过了一会失落地回来,语气里还带着对自己的怀疑:“我连一个姑娘都跑不过了?!”
其他人纷纷发出嘘声嘲笑他:“噫~回去加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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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衔月回到家,琢磨着再送点什么到安置点去,她跑到海岛别墅,拉开冰箱,入目就是一个巨大的鸵鸟蛋。
这是她在沙漠里捡的鸵鸟蛋,因为太大了,担心打破以后家里要连吃一周的蛋,所以一直放在这里。
就是它了!
梁衔月把鸵鸟蛋敲开,听说鸵鸟蛋也会有腥味儿,梁衔月还加了点料酒去腥,这些蛋清蛋黄就装满了小半盆,等把蛋黄和蛋清搅拌开加上面粉和成面糊,更是有满满一盆。
她给这盆面糊调了味,又加了切碎的葱花,打算摊一些葱花蛋饼。
有个蛋饼粘在锅上,铲起来的时候碎成了小块,梁衔月拿起一块尝了尝,味道和鸡蛋饼差别不大,而且鸵鸟蛋的蛋黄颜色不深,摊出来的葱花蛋饼并不是金黄的颜色,看起来就像是一盆面糊里加了几个鸡蛋,呈现一种浅黄色,这样梁衔月拿出去也不怕人怀疑为什么他们家有这么多鸡蛋。
甄敏去海岛别墅后面的农田里收土豆,她提了一筐新鲜还带着泥的土豆回来,看到梁衔月在厨房里忙活:“哪来的鸡蛋做鸡蛋饼?”
梁衔月把前因后果都讲了一遍,顺便还告诉她家里有母鸡下蛋了。
甄敏提醒她:“那你可得快点儿,那些官兵和志愿者今天下午帮忙把遇难者下葬以后就走了,咱们村的救援行动要结束了。”
“好,”梁衔月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又转头看向甄敏放在地上的那筐土豆,有大有小,大的比手掌还大,小的就像鹌鹑蛋似的,“土豆长得怎么样?”
甄敏摇了摇头:“和在外面的产量肯定不能比,家里的化肥不多,也没舍得用,就上了点鸡粪发酵的肥料。海岛的气温对于土豆生长来说又稍微高了点,估摸着能收七八百斤就不错了。”
这块农田里土豆的种植面积有半亩,现在土豆的亩产量3000斤是很正常的,多的甚至能达到5000斤,他们只能打上来七八百斤,确实是有些歉收了。
也有一个原因是他们种的植株间距大了点,产量才没上来。不过这些完全足够他们一家三口吃了,而且差不多半年之内梁衔月都不打算再种土豆,土豆重茬产量更低,她想改种一些大豆、绿豆和红豆,至于每一种种上多少,还得和父母商量过后再决定。
梁衔月的蛋饼全都烙好了,盘子那么大的蛋饼,烙出来十七张,堆的高高的,梁衔月把蛋饼用干净的保鲜袋装起来,又在外面包了几个袋子,赶紧朝安置点走去。
他们果真在收拾东西,在这里的伤员情况好转了一些,也被各家认领回去。来的时候他们要么溺水昏迷,要么发烧,都留在这里让人统一照顾,现在大多恢复了意识,能讲出自己家在哪里,可以喊亲人过来接了。
有很多村民都来送别消防官兵和志愿者们,村民们手里也拿着想要送给他们的食物,有的是一两个土豆,有的是晒好的红薯干。
这批最后离开梁家村的消防官兵人数少,所以来接他们走的是一辆不大的三轮车,人就坐在车斗里,这个没有车顶的车斗简直太适合从外面往里扔东西了。
梁家村的村民往里扔,里面的人就往外抛,一直这样缠缠绵绵到三轮车走远,梁衔月这时才出手。
终于告别了这些热情的村民,消防官兵和志愿者们刚松了一口气,一个还温热的大口袋从天而降,正好落在怀里。
这……这么远是怎么扔过来的?
就在他们吃惊这会儿工夫,眼看着村民们都变成一个个小黑点了,根本就送不回去。
带着他们这个队伍的中队长哭笑不得的说:“算了,打开看看吧。”
拆开包袱一看,一沓厚厚的鸡蛋饼、四个煮熟的土豆、两包地瓜干……
合着他们好不容易扔回去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梁家村的村民们簇拥着梁衔月,纷纷钦佩地赞叹道:“你扔得真准!”
一击即中,梁衔月满意地回家。刚一推开院门,小黑就跑过来贴着她的腿蹭。小黑现在的活动范围又扩大了一些,在整个院子里玩。但是不让它出门去,农村里多的是打别人家的狗去吃肉的人,现在肉又稀缺,更要警惕。
因此他们家的院门一直都是关着的。一方面是怕小黑跑出去,一方面虽然也装模作样的拿出了一些东西出来晒,但是和人家那种摆满院子的一看就不一样,索性关上大门,免得路过的人见到生疑。
“这么大了还撒娇,看来我得好好训练你才行!”梁衔月把小黑的狗头推开。她养它可是为了看家护院,不是养一个粘人的小撒娇精。
她对着小黑下了几个指令,小黑都乖乖照做了。梁衔月这才摸了摸它的头,小黑立刻激动的倒在地上露出肚皮。
梁衔月忍住伸手去摸摸的想法,站起来走了。想让小黑少撒娇,自己也得不中招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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