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雨一来,大家的肺都出了毛病,吴九涛找出几份对肺有好处的药材,煮上一大锅卖给大家,一开始药熬的浓,喝了就很有效果。后来就慢慢减少药量,之所以定上那个买上五份药才能听他讲什么呼吸法规定,就是想筛选出家里有粮食,还不太聪明的人……”
庞通说完这话,看见众人望向他的视线更加恼火,不自觉的往后躲了躲,看见梁衔月目光如炬的盯着他,才硬着头皮继续说道:“那个呼吸法当然也是吴九涛变出来骗你们的,刚才这位也说了,不是你们的味觉发生了变化,是因为药里加了糖和别的调料的缘故。
吴九涛还让我往药里加大烟头,希望你们能喝上瘾,再也离不开这药汤,最后就能都成了他的忠实信徒,把家里的好东西都供奉给他。他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将来他做了红云教的教主,让我和他儿子给他做左右护法。以后这梁家村就是他的地盘了。”
庞通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整个人都缩到梁衔月身后去了。
“好你个吴大夫,不对,呸,你是个哪门子大夫,你就是个骗子!”众人一拥而上,对着被抓住的吴九涛一顿拳打脚踢。刚才他们有多维护吴九涛,现在就有多痛恨。庞通也被抓了过去,不过大家对他的怨气没那么大,倒是比吴九涛挨的拳脚少。
出了气以后,吴九涛已经鼻青脸肿倒在地上,闭着眼睛像是晕过去了。
村民们又惶恐起来:“我们喝这个药,不会真的上瘾了吧?”
“那咋办呢?”
众人都把求救的视线投向了梁衔月。
梁衔月反倒笑了笑:“大家放心吧,没事,不会上瘾的。”
周兴昌的老母亲刚才还生龙活虎,现在已经虚弱的要靠儿子搀扶着才能勉强站起来。她颤着声音问道:“咋能不上瘾呢,我这都喝了十几碗了,天天都喝。”
说着,她又哭天抹泪起来。“我还是死了算了,我把家里的粮食都祸害光了,还给自己惹了上瘾的病,我不如一头撞死!”
“您先听我说,”梁衔月回忆着自己这几天看的资料,“首先呢,我们来说一下剂量的问题,他熬这么一大锅药汤,就给你们放这么几个大烟头,纯粹就是因为吴九涛是个外行,异想天开,觉得这东西特别容易上瘾,一丁点就好用。其实分到你个每个人喝下去的药里,有效的剂量太少太少了。”
“其次,”那时候看了一眼同样鼻青脸肿的庞通,“还有这个傻子,他也无意间帮了你们不少。”
庞通一下子被点名,莫名其妙的抬头:“我怎么了?”
“你是不是觉得要加在药里的应该是大烟头的种子?”
庞通一无所知的回道:“这不明摆着的吗?”
一颗成熟的果实,有用的当然是里面的种子,他平时都是撕开果实,把里面细小的像是沙砾一样的黑色种子倒进锅里,不过像今天这样在锅里找到果壳的情况也有,那都是因为庞通偷懒,撕开以后随手把果壳落了进去。
“罂粟的枝、干、叶、花、壳里都含有吗啡,也就是那种会让人上瘾的物质,唯独罂粟籽里没有。”梁衔月也觉得这件事非常的巧合,“所以大家放心吧,就他偶尔遗落在锅里的那点罂粟壳,含有的上瘾物质再多上一百倍,也不会让你们这样喝了一口药的人上瘾。”
村民们登时喜出望外。自己也回忆了一下,好像没有那种一天不喝药就浑身难受的感觉,反而因为庞通丢了糖以后,天天往药汤里加稀奇古怪的调料,搞得他们每次喝药的时候都十分痛苦,这样想一想,好像真的没对这药上瘾。
“太好了太好了!”有些激动的村民甚至已经抱在了一起。虽然折腾了这么多天,最后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幸好没染上新的病,就是丢了些粮食。
说起粮食,他们又把视线转向吴九涛,他们就三个人,怎么也吃不完这么多村民拿过来的粮食吧?那些剩下来的粮食都被藏在了哪儿,也该还给他们!
大家立即冲到这个院里的各个房间里,翻了个底朝天,就找到两小袋粮食。
“剩下的粮食呢?让你藏到哪儿去了?”人们质问着吴九涛,不过他自从挨打以后就一直闭着眼睛躺在那里,像是昏过去了,当然也回答不了人们的问题。
于是庞通成了这里唯一可以答话的人。他看着虎视眈眈恨不得把他的皮扒了的梁家村村民,赶忙把求助的视线投向梁衔月。“你、你说过我揭露他的骗局就放过我,而且那些粮食也不是我拿的,是吴年带着跑了!”
梁衔月拍了拍沾了灰的衣角:“唔,我说话算话。大家跟我走吧,要是我猜的没错的话,吴年已经被抓住了。”
她领着众人来到吴九涛的后院,这里也有一个小院子,四面封闭,原本没有开出门来,现在墙角不知什么时候被砸出一个狗洞,旁边还有人的脚印,和麻袋拖行的痕迹。
“他跑了!”好几个人做势要爬狗洞过去追。
“先别急,”梁衔月制止道,她凑到墙根旁边问道,“人逮住了没?”
那边一个年轻的男声回应她:“已经绑起来了,过来搬粮食吧。”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狗叫。
梁衔月早就怕他们三个人带着粮食逃跑,看他们提前挖出这个狗洞就知道了。于是让季明岑过来帮忙守着,还把小黑带了过来。
季明岑果然把逃跑的吴年当场按住,还有他费力拖出来想要藏在别处的两大袋粮食。
一众村民又浩浩荡荡的转到后院院墙外。
“我的粮食!”好几个人一看到鼓鼓囊囊的粮食袋子,恨不得扑上去立刻把自己被骗的粮食拿回来。
季明岑默默上前一步,把这几人拦下了,他沉声说道:“冷静一点,这里不只是你们的粮食。”
两大袋子粮食,涉及了近二十户人家,怎么分就是件麻烦事。大家都想把自己被骗的粮食如数取回,可是吴九涛三人这两个星期大吃大喝,不少粮食都进了他们的五脏庙,哪里还能拿得出来。
一大群人又是一阵嘈杂的吵嚷声,梁衔月被吵的头都大了,还是没听他们拿出个怎么分粮的章程来。她忍不住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本来想揭露吴九涛的骗局就立刻回家的,现在已经浪费了这么多时间,难道还要帮大家把粮分好才能走?
季明岑看了一眼为此十分头疼的梁衔月,走到人群面前扬声道:“各位,这些粮食肯定不够弥补你们的全部损失,不想在这里无穷无尽的耗下去,每家就先拿走自己被骗粮食的三分之二,看剩下的粮食数再做定夺。”
人们一直在这里吵,就是怕有谁家拿了足额的粮食走,轮到他们的时候就不够了,现在一听可以先分到三分之二,也想先把粮食拿到手再说。
有几个存着占小便宜不想承担损失的人家还想说什么,季明岑冷着一张脸看过去,声音像是淬了冰:“有异议的可以先不分,让其他人把三分之二的粮食拿走再说。”
他不是本村人,不像梁衔月那样和眼前的这群人有着扯不断的亲戚关系,说话毫不留情。加上他身材颀长,目光冷峻,脚边还蹲着一只目光如炬的大黑狗,气场十足,让人不自觉的听从他的决定。
“先、先分出三分之二,我看分完了也不会多出太多,大不了剩的那些拿个秤来每户均分。”几个村民应和道。
“我家是二十一斤米,该先分我十四斤米。”
“我家是……”
得亏这些人都是同一批上当受骗的,吴九涛还没分出心思来招第二批呼吸法的学员,所以大家被骗的粮食都差不多,一喊出来旁边的人心里也有数,知道这家人没多报。
有村民回家找了两个秤来,就这么分起粮食来。
这些粮食差不多有300斤,村民们取走了自己被骗粮食的三分之二,还剩下四十几斤粮。
有脑子灵光的倒推了一下,发现吴九涛他们三个人两个星期竟然吃掉了七十斤粮,不由得气上心头,狠狠踢了一旁被五花大绑的吴年两脚。
“吃一碗倒一碗也费不了这么多!”
吴年委屈道:“没倒!还有这院子的房租!”
这倒是忘了算了。
不过吴年挨揍也不冤。大家这是过了气头,他爹吴九涛可被揍得更狠。
剩下的粮食要是均分,一户差不多能分上两斤。周兴昌看了一眼总算回过神来的父母,两个老人先是得知了被骗的事实,又险些染上药瘾,今天大起大落,这会才恢复精神。要不是梁衔月帮大家记录了吴九涛几个人的嘴脸,并且安了大家的心,讲明不会上瘾的事实,几个老人不是还在被骗,就是提心吊胆的以为自己药物上瘾。
周兴昌很感激梁衔月,于是说道:“那两斤粮就别分给我了,给月月吧,她今天忙里忙外,麻烦人家一天了。要不是她,我们也没这么顺利的识破骗局,找回粮食。”
他这话一说,也有几个人附和。谁都看得出来,这事本来和梁衔月没什么关系,她自己家里没有人被骗,就是担心他们这些长辈,敢跑到吴九涛的厢房里翻药材,的确是冒了险。不仅如此,梁衔月还安了他们的心,拦住了吴年想要转移的粮食,要不是梁衔月,等他们反应过来,吴年早就跑了,哪还有什么分粮食的机会,分空气才对。
“那我也不要了。”
“给月月吧,今天多亏有你。”
“还有这个年轻人。”
梁衔月还没说好,季明岑已经干脆利落地收拾起了剩下的那些粮食,站在她身边:“我看你像是累了,我们快回去吧。”
各自拿回了粮食,虽然也损失了一些,但总算不再被骗,少了的那些粮食,就当做是换了药来喝。毕竟梁衔月也说,那些药材确实是对肺病有好处的,村民们这样安慰着自己,也觉得很是满意,人群散开各回各家。
梁衔月也抬脚要走,忽然想起来:“我要去拿吴九涛的药材来着。把药材都拿走,看他以后还怎么到处骗人。”
村民们虽然气愤吴九涛骗他们的粮食,但最多也就是狠狠揍他一顿,杀人是做不出来的。既然要放走他,就不能让他把带过来的药材也一起拿走,否则他换了一个村子,还可以故技重施,继续坑蒙拐骗。
从私心上说,梁衔月前前后后忙活了好几天,不能什么回报也没有。他本想着只拿些药材,没想到还意外得到了一些粮食。
走到吴九涛放药材的厢房,梁衔月转头一看,季明岑竟然不见了。他探头去看,听到窗户那里传来季明岑的声音:“月月,我给你找了几个袋子装,你看这些够不够?”
“够啦够啦。”梁衔月笑眯眯的点头。
第78章 离开
从吴九涛那里拿回来的药材不少,因为是从药铺带出来的,药材的种类很齐,不过平摊下来,数量就不算太多。尤其是吴九涛拿出来给大家喝的几味药,只剩下一点点,难怪熬出的药越来越稀。
还有不少药材因为他们拿得匆忙,好几种都混在一起,还得梁衔月慢慢挑出来重新分类。不过虽然麻烦了些,但她也得到了很多珍贵的药材,里面居然还有一小盒藏红花、好几块杜仲和一支还算大的人参。
先是解决了骗人的“吴大夫”,又拿到了药材和粮食,梁衔月这一天可算是相当顺利,可坏事竟然也跟着来了。
兴许是自己前一天拿了四十几斤粮食回家的事在村里传开了,晚上竟然有毛贼想进梁衔月家偷东西。
知道梁衔月家院墙高,他还有经验的搬了梯子来,可惜还没翻过铁蒺藜就被小黑察觉,小黑吠叫起来把梁衔月一家人都惊醒。小偷这才屁滚尿流的逃跑,连梯子都落在了墙外。
这简直太嚣张了!要知道,冬天那时虽然也小偷频出,但偷的都是院外的东西,像是地窖里的土豆,或者仓房里的煤炭,想偷粮食就不一样了,非得进到家里才行。
一想到可能有人趁黑摸到自己家里,翻起橱柜里的东西,梁衔月就觉得毛骨悚然。更让她气愤的是这人目标明确,明摆着是冲着她昨天刚拿回来的粮食来的,这么短的时间里,消息只可能在村里传开,绝对是本村人下的手!
现在村里也没剩几户人家,同村多年,说不定还有亲戚关系,竟然也打这样的主意。
梁衔月以为这样就很过分,没想到又过几天,这人竟然卷土重来,又在深夜造访。惊醒了小黑以后知道偷不成他们家,泄愤似的往院里扔了好几块石头,还差点砸中窗玻璃。
真是太恶心了!
梁衔月气愤地想靠守夜揪出这人,熬了几天都没等到他再来,结果自己整个人白天失魂落魄的,终于放弃了守夜这个想法。
不过这小偷知道没法得逞,倒是不再来梁衔月家这边。反而是村里其他人家听说要么被偷了东西,要么没成功,被人掷了石块砸了窗玻璃。
大家都觉得是同村人干的,连出去寻找物资都不安心。他们在外面找东西,家里剩下老弱病残,要是一回家发现家里的东西都丢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疑邻偷斧这种事发生了几次,邻里之间就有了隔阂,甚至会反目成仇。反正现在梁家村村民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平日里也不多走动。
倒是梁衔月家、季明岑家还有黄一峰家一直紧密的抱团,平时互相帮扶。他们一起做的货架菜园也终于成熟了第一批青菜。
他们打算聚在一起庆祝一下。季明岑家的堂屋最宽敞,地点就选在这里。
三家人摘下货架上新鲜的小白菜,梁衔月片下了那个他们十分珍惜到现在还没有吃完的大火腿上的肉切成火腿丁,季明岑杀了一只已经长成的大兔子。黄一峰从家里腌菜的大缸里捞出两颗酸菜。
眼下黄一峰和梁康时两个男人正拎着菜刀剁着饺子馅,他们准备包酸菜兔肉馅饺子和白菜馅,火腿丁就加在白菜饺子里,也算是两种都有荤有素。
剁完了馅,他们就坐在烧的热烘烘的炕头上包饺子,光是放饺子的盖帘就拿了五张。
天气一直都暖和不起来,想让家里的青菜顺利长大,也是为了待在家里更舒服,火炕是一直都烧着的。今天因为要下这么多人吃的饺子,季明岑家的炉子也升起来了。
梁衔月搬了张小板凳坐在炉子边,炉灶上放着个铁锅,梁衔月小心翼翼的翻炒着里面的白糖,季明岑站在一边问他:“奶粉要放多少?”
梁衔月专心致志的盯着锅里的糖,眼看着锅里的糖泛出焦色,慌张道:“你快看着办,我的糖要糊了!”
季明岑迅速往水壶里舀了几大勺奶粉,搅和过以后倒进了梁衔月面前的锅里。
刺啦一声,挽救焦糖于过“焦”的及时雨出现,梁衔月搅和了一下锅里的液体,纯白的牛奶染上了绵柔的浅咖色,梁衔月又手忙脚乱的问道:“我拿来的茶叶呢?”
季明岑屈指敲了敲就放在梁衔月手边的茶叶罐。
“原来在这。”梁衔月打开茶叶罐,抓了一把茶叶出来撒进锅里,继续熬煮。
空气中渐渐有了香甜的味道,连坐在远处火炕上的梁康时几人都闻到了。“月月,你做什么呢?”
梁衔月头也不回:“稍等,马上好了!”
锅里的奶茶翻滚起了泡泡,梁衔月最后把早早煮好的芋圆和糯米小丸子倒了进去。她的焦糖奶茶终于大功告成!
梁衔月往季明岑的碗里舀了一勺,催促他快点尝尝:“怎么样?”
季明岑认真的点头:“好喝,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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