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确实不是会在这种事情上多嘴的人,何况有戚寻的这句话在,他也就更加不能说出去了。
他原本还想问问司空摘星为何会跟她有交情,或者说为什么会用快板来吸引叶孤城的注意力,却发觉自己大概已经不需要问了。
因为戚寻已经从袖中取出了一本薄册递到了司空摘星面前。
司空摘星翻了翻,顶着易容都能看出来他这会儿是一副喜笑颜开的样子。
司空摘星当然要高兴了。
看到戚寻连对个掌柜都没让对方吃亏,他还帮忙达成了她的目的,可见更不会遭到亏待。
事实也真如他想的那样。
在翻动这个册子的时候,他发觉其中何止是有如何不用熬制牛皮胶,用别的手段来顶替后也要更加方便于快速换脸的技法,还有几种能让易容面具的肤质看起来更加逼真的特殊配方。
司空摘星自己是不喜欢按照犬郎君那一类人一样,人皮面具就真的用人皮来做的,戚寻给出的这个回馈无疑是正戳中了他的心思。
这年头上哪里找这么实诚的交易对象!
至于这个实诚人其实才把京城里的人又玩了个团团转这件事,反正司空摘星寻思着既然跟他没关系,也就不影响他做出的这个判断了。
说不定他还能跟着发一笔横财呢。
他将书册一合揣进了自己的怀中,笑道:“老板大气,下次有这种交易的买卖还可以找我。”
只是敲个快板之类的简单活,虽然差点被叶孤城的天外飞仙打个对穿,但戚寻都亲自出手了他还有什么好觉得不满的。
别说是给叶孤城配个乐了,就算是安排个什么为决斗之后庆祝的棺材,再配上一个吹唢呐的乐队,司空摘星都觉得自己可以去试一试。
陆小凤怎么会没看出司空摘星这个眼神的意思,这让他忽然有点为西门吹雪发愁。
好好一个剑客对决,现在好像画风越来越奇怪了。
“姑娘确实身体无事?”陆小凤又问了一句。
“难道陆公子希望我有事吗?我在这京城里可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去。”戚寻说道。
“那倒不是……”陆小凤回道,“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叶孤城虽然甚少踏足中原,但上次平南王府一见,我总觉得他并不是这种会做出这种排场的性格。”
若是他真是个如此注重场面的人,那么平南王府邀请他担任世子的剑术师父,就不应该是个在外界几乎没有传出来的消息了,而应该广而告之,更让对方借此声名更上一层才对。
这些矛盾冲突的地方确实是让陆小凤有点想不明白的。
“说不定对方现在也觉得奇怪呢?”戚寻回道。
比起叶孤城,戚寻的奇怪之也不只是一星半点。
叶孤城并没有直接去他本该继续演戏的破庙中,而是先与平南王府的人会合在了一处。
平南王世子,或者大多数时候被更简略地称为南王世子的这位世子爷,生了一张和朱棠格外相似,甚至若是在眉眼的细枝末节之处稍稍修饰,再换上一身龙袍也就更加相似的面
容。
只是这张脸上因为大事将成,他也即将顶替朱棠坐在那个唯一的皇位上,而被这种勃发的兴奋激动之色,破坏了七分这张脸在另一个人身上所表现出来的气质。
哪怕是在看到叶孤城走入屋中的时候,早已经将自己视为未来君主的南王世子也只是倨傲地抬了抬下巴。
“我听说酒楼前的事情了,父王提早安排在杜桐轩身边的人也传来了消息,那个跟你对上的女人并不是你的对手,反而受了伤。老师的剑法的确是这天下第一流的。”
他口中虽然称呼的是老师,叶孤城可听不出他的话中有任何的尊敬之意。
只听出了满满的优越感。
但他又旋即留意到了南王世子话中的信息。
“这不可能!”叶孤城沉声说道。
他这话说的很是肯定。
他这个和戚寻正式交手的人,比谁都清楚她所展现出来的实力。
在方才的剑招对峙中,他为了表演得逼真绝对没有留手,可这身在二层还是晚一步出手的姑娘却实打实是留了余地的,如此情形也依然战平,可见实力问题。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问出为什么戚寻不亲自参加这个剑客决战。
他原本还在担心那些个花瓣在剑气震荡之下都被吹走了,只怕他是无法制造出他其实是在用花瓣掩盖伤重的假象了。
但他细想之下又觉得自己未尝没有另外一种机会,比如说他大可以装作是戚寻的一剑沉寂将他给打伤了。
结果对方已经先他一步演上了是怎么回事?
第一次体会到被人碰瓷是什么感觉的叶孤城觉得有点茫然。
最让他觉得如鲠在喉的是他还偏偏有一个猪队友。
南王世子光想着叶孤城在春华楼前的一剑,很给他们南王府长脸,却完全没意识到,被戚寻弄出来的这一出,其实是将他们的计划给完全打乱了。
那么他现在该用什么理由来佯装受伤来着?
而别人又真的会相信吗?
叶孤城陷入了沉思。
显然以南王世子的脑容量是不会想到这一茬的。
戚寻却不必有这样的烦恼。
演戏演完,她身在春华楼上,随便让司空摘星或者孙青霞其中一个出去看看楼下的盘口都能知道,原本还打算押注孙青霞碰碰运气的人,现在已经很默契地都转向了叶孤城。
当然在这种气氛之下,原本押注西门吹雪的都没心情吃饭了,尤其是陆小凤那个有三十个公馆的朋友。
可这对戚寻这个意图通吃的人来说再好没有了。
她安逸地享受了一顿午膳,其中还有两道加菜是不必她多掏钱的。
被她这种举动所影响,陆小凤这会儿也顾不上赌局的事情了,跟着坐了下来。
他一向喜欢跟有意思的人交朋友,戚寻显然就很符合这个有意思的标准。
当然戚寻也觉得陆小凤很值得认识认识。
虽然他这个交朋友的眼光,让戚寻觉得当他的朋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活像是个debuff在身的状态,但他实在是个风趣幽默、且不会多加打探别人的隐私让人觉得逾越的朋友。
大约这人的不请自来也带着一种让人觉得足够可爱的感觉。
戚寻倒是还没忘记,她上一次来这个世界刷入梦副本的时候跟陆小凤擦肩而过,也就自然没有这个机会激活对应的卡牌,最后选择触发的是花满楼和朱棠的卡。
所以她其实还挺想知道,陆小凤会是什么属性的卡牌的——
也不知道应该是他这个称号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心字,还是他这种跟披风同色热情似火的性格所代表的火。
戚寻现在不缺心卡,但是她的火卡
牌到现在还没收集满三张,所以她当然更希望陆小凤是后者。
陆小凤自然发觉到了戚寻对他的打量,这种过分专注的目光让他不免有点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
却没想到戚寻其实只是在思考要如何从他身上薅出一张卡牌来。
“说起来,我听人说过陆公子的轻功,也见过了司空摘星的轻功,不知道两位谁要更胜一筹?”饭毕之后,戚寻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饶有兴致地问道。
这两人连连续翻跟头都要比一比,戚寻不太相信他们会没在轻功上做个比较。
司空摘星和陆小凤也确实比过。
只不过他们两个一个是不太在意这种结果的人,而一个是连翻跟头都要找回场子的脾气,可想而知是个什么结果。
现在听到戚寻问起来,让陆小凤不由想到了一点被卷王迫害的过去。
要知道他被司空摘星祸害去挖几百条蚯蚓,也就是几个月前的事情。
陆小凤决定想个自觉非常靠谱的理由打消她的好奇心,“比试水平这种东西,自然是随时有变的。但姑娘既然要装出有伤在身,现在就不太适合围观这个轻功比试了。”
戚寻却觉得现在酒足饭饱,加上这两日感觉也没什么红名可以刷,正是该给自己找个乐子的时候。
“陆公子这么说就错了,若是用轻功离开此地,居然还会被人发现,那么可见两位都是名不副实。”
陆小凤有点头疼地看了眼司空摘星,试图从他这里找个借口。
却发觉这个才从戚寻这里得到了易容新花招的家伙现在还正在兴头上,大概也真觉得这比试轻功是个什么消食的好活动。
他虽然算不上是司空摘星肚子里的蛔虫,但互为损友总是猜得出一点他的心思的。
那这个想法便是泡汤了。
而这会儿饶有兴致看向他的戚寻,显然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打退堂鼓的。
这张让人觉得神秘莫测有增无减的脸,更是让陆小凤不得不承认,好奇心害死猫这种行为在他身上也不是那么一次两次了,偏偏他这人就是记不住这个教训。
“比试无妨,姑娘可得跟牢了。”陆小凤回道。
他也正好再试探试探戚寻的来路。
“那是自然。”戚寻从袖中摸出了一块碎银压在了桌上。
陆小凤有点好奇她这看起来无比轻盈飘逸的袖子里到底是如何做到藏下这么多东西的。
作为武器的长绫看起来就已经要占据不少的空间,居然还能放得下银子和给司空摘星的那本小册子。
只可惜在戚寻并无波澜的脸上,陆小凤实在是无法看出什么信息来。
何况戚寻又已经开了口,“陆公子,若是你还保持这样一个分心的状态,我看你怕是输定了。 ”
陆小凤当然不想要还没开始比就已经认输。
这再一次开启的雅间窗扇,这会儿因为楼下看热闹的人群散开,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
更只像是有几道清风过境,这雅间之内就已经一个人都不剩下了。
春华楼的掌柜多次敲门发现无人应和推门而入的时候,才发觉此地早已经人去屋空,只剩下了留在桌上的饭钱。
而在他发觉的时候,原本在此地的几人早已经在京城内外跑了个来回了。
陆小凤赢了比赛不错,司空摘星却觉得自己的收获更大一点。
他这会儿又有新目标了。
戚寻说是要看他和陆小凤之间到底是谁的轻功更胜一筹,也就真保持了一个或者说是看客也或许可以说是裁判的位置。
可要能跟上他们的速度,甚至在这里做个见证,本就是一件并不那么容易的事情。
司空摘星甚
至觉得,戚寻这个踏月逐风的轻功,显然还是未尽全力的状态。
所以这会儿几人停住了脚步,他也没为自己输给了陆小凤而觉得有什么觉得心塞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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