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后,她轻声说:“我也是。”
我也是个胆小鬼。
怕看见你难过,眼睛都不敢睁开。
一连好几日,朝今岁都能够感觉到半夜的时候,那只魔头会出现。
她知道她一睁开眼,这魔头就会立马消失得干干净净,所以就干脆闭着眼。
那只魔贪婪又沉默地注视着她,她闭着眼睛装作没有发现他的存在,任由他来偷偷看她。
但是她知道,必须要打破僵局,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可,她不能真的跑去魔宫找他让他捅她一剑。
她后知后觉地想到,这是个馊主意:这魔头心狠手辣,唯独对她下不了手,她这样说估计会把这只魔气得七窍生烟。
这魔头说不定会冷笑着嘲讽她,“你以为本座会和你一样狠心?”
然后再也不见她。
那么,只有一个办法了:装病。
大魔头不在魔宫,他在广平和尚的无相谷待了一段时间。
广平算是大魔头少有的,能称得上“朋友”的人,时常魔尊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来找广平。
大魔头出现在无相谷的时候,样子实在是太可怕了,面无表情,毫无感情的视线扫过人,只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他又恢复了魔神的状态,抢了广平的蒲团,夺走了广平的木鱼,广平也不敢吱声。
这魔头确实是在无相谷冷静了很长一段时间。
有时候走在无相谷,他会下意识地低头看自己的胸口,似乎那里也破了一个大洞,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这魔头小心眼,又记仇,自尊心又强。
一开始,广平听见魔尊冷笑着:“她都捅了本座一剑了,本座要回去杀了她!”
一天后,这魔头想:本座留她一命,但再也不会理她。本座要和她恩断义绝!
三日后,这魔头又想:恩断义绝一年吧,一生也太长了。
最后,这魔头坚持了和她恩断义绝七天。
第七天,他发现自己没有酝酿出来半分的恨意,反而思念在疯涨。
他发现自己再看不见她的样子,就要疯掉了,于是半夜去见了她。
他想:本座绝对不会和她说半句话、不会搭理她。
可是看见她的第一眼,这魔头又想:她怎么好像瘦了点呢?
他想戳戳她的脸,问她为什么不好好吃东西,可是想起她前世捅了他一剑,他立马面色阴沉下来,心想:饿死算了!
可是一看她眼底的青黑,他又舍不得了。
他本来只想看她一眼,结果就像是染上了某种瘾,每天都半夜不来看看她,就忍受不了。
可是一旦离开,他又开始深深唾弃自己没出息,堂堂魔神,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呢?
这魔头自嘲地想:恐怕她现在真的要杀他,他都要洗干净脖子,送上门去给人动手。
这魔头想:不,他还是高估自己了,杀他何须她亲自动手呢?她一个眼神,一句让他滚,就足够了。
他记仇来记仇去,发现自己最记恨的,竟不是她捅他的那一剑,而是她前世无意中说了一句让他滚。
他闭眼的时候想:她让本座滚。
他睁眼的时候想:她让本座滚。
这魔头面色阴沉的一敲木鱼:让本座滚,本座就滚了,她做梦!
也不知道是不是无相谷真的有点禅意,或者广平的木鱼真的有点作用,这魔头很快就抓到了问题的本质所在:
重点不是上一世被她捅,而是这一世她还会不会动手。
前者到底是过去了,后者才是最重要的。
她虽然看着心软,实际上,她就是天道,性格和做事方式和天道一脉相承。
他想过如果天道不是她,他一定会千方百计地杀掉天道;那反过来,也是一样的。
他想:她可比魔神狠多了。
——魔神可舍不得对她说滚。
他于是思来想去,想到了一个办法。
他想:本座最后给她一次机会。
他找到了广平:“打本座一掌。”
广平:?
广平:尊上,你在敲碎贫僧无数木鱼后,终于疯了么?
魔头冷笑道:“把本座打吐血!”
广平:??
魔头转头死亡凝视:“你不把本座打吐血,本座就把你先打死。”
广平:贫僧活了这么长时间,从未听过如此无理取闹的要求。
这天夜里,暴雨骤降。
朝今岁以为那只魔头不会来了的时候,突然间,小楼的大门猛地被撞开。
那只魔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对面那只魔捂住了心口,面色惨白无比,像是个死人似的。
他高大的身形摇晃了两下,直接一头倒在了她的身上。
第55章 一月之约三
朝今岁打算装病。
她知道这魔头肯定会心软, 他看着凶,实际上很在意她。
她当时想,自己这样做可能有点卑鄙, 但是她一病,他就会留下来, 就可以借着生病好好谈一谈。
她上一世的确做了很多伤他的事、说了很多绝情的话, 这无可辩驳,是以必须要用点阴谋诡计。
她问系统能不能改她的脉搏, 系统说完全可以;
她还问系统能不能让她吐两口血,系统说没问题;
她上一世病了很长时间, 所以装病实在是不难, 立马就面色苍白, 咳嗽不止,小楼里都弥漫着药味。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之时——
这魔头抢先一步,面色苍白, 一头栽倒在了她的身上。
口吐鲜血,直接昏了过去。
她伸手一摸,摸了一手的血。
她陷入了沉思:
这血, 她还吐么?
她一开始不怎么信,拖着这魔头放到床上的时候,就狐疑地打量着他的面色。
这个时机太巧了,而且她自己也不是很清白。
她自己就想要装病, 所以看这魔头,也顿时疑心。
明明昨天还好端端的, 今天怎么就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了呢?
于是, 她就在床前坐下。
“燕燕, 前世我不知道你喜欢我,我也不知道在万魔窟里救我的人是你。”
“那时候我被天道誓言束缚,太多事身不由己,又不知道你是个怎样的魔,对你误会良多,最后才那样对你。”
她的声音很轻。
“这一世不一样,燕燕,我喜欢你。”
魔头心想:花言巧语,以为她说两句好听话,他就会这么轻易地原谅她么?
可是她的声音渐渐地低落了下来:“燕燕,你不在,我有些想你。”
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安静了。
这只魔在心中自嘲地想:你看,她说一句想他,他就开始动摇了。
有人凑近了他,落下了一吻。
她的唇柔软,却又有点凉,像是雪花落在了他的鼻尖。
她又亲了亲他的睫毛、紧闭的薄唇。
魔沉默了。
七天里,他时常想起她的吻,想起她说“我的燕燕”;可又觉得自己的心口被她捅的地方空空荡荡。
又是爱她,又是恨她。
可是在她的吻落在他的面颊上的时候,温柔又有些笨拙,他发现自己舍不得了。
……
她以为这魔头是在装病,于是借着这个机会,说了自己的真心话。
她知道这一次他肯定没有那么容易就与她和好,那魔头长长的睫毛动了动,就要睁开丹凤眼的时候——
她心中竟然有点紧张:
他是会冷冷地说出些刻薄话,还是会嘲讽她虚情假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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