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是之啊简是之,我也曾暗想,那个无数次入我幻梦之中的翩翩少年,该是作你这般模样。
情丝欲爱是天下最不讲道理的事情,摘下的月亮,要偷偷写进朦胧诗里,搁笔之时,只那一人,便携来一整场盛唐。
至此还管他什么凡俗枷锁,什么尘世桎梏,四面楚歌之中,无尽的沼泽地与荆棘丛,都要执手同过才好。
“聿安……”江稚鱼轻声开口,头一次,唤了他的字。
简是之撤下目光,转而温温瞧向她。
“戏折子里常写,自古有情多离别,此般冷寒光景里,我也愿同你一道,去看看永远。”她幽幽抛下这一句。
简是之还未顾应过来时,江稚鱼几步上前,近至他面前,旋即踮起脚尖,双手勾住他的脖颈,一个温热轻巧的吻便落在了他的唇上。
呼吸错杂间,江稚鱼猛然回神,顿觉周身都似火灼般滚烫起来,连忙收回双手,便要离开。
但她只向后一寸,腰间忽而一紧,便被对面之人紧紧环住。
下一瞬,猛烈汹涌的吻便随着无尽情念而来。
唇瓣相依之间,简是之轻巧地撬开她的皓齿,满带欲念地疯狂掠夺她的呼吸,只想再深一点,便将她一整个融入身体里。
半晌后,待到江稚鱼被他深吻得直要顿了呼吸时,简是之才终于肯离开她的唇。
爱欲至顶之时,江稚鱼不由得又涨红了脸。
简是之不肯放开她,一手依旧紧紧揽着她的腰,便是想要将她一直一直留在身边。
此刻垂目瞧她这般模样,又抬手似暧昧般轻轻揉了揉她耳垂。
她耳尖那颗红痣,都更红了些。
第47章 、得寸进尺
朦胧的撩拨之意, 令江稚鱼平生出无尽羞赧,方才霎时情动, 自是顾不得旁的, 心魂动乱之间便凑上去落了一个吻。
目下沉了心,女儿家的害羞之意尽都找了上来。
“王爷……”她轻声开口。
“嗯……”简是之低低答她。
“年节时候,您本是不该在这儿的, 现下还是……快些回宫吧……”她又弱弱出言道。
此刻也唯有他离了江府,她才能转复如往常般的清明。
只是少女的小小心思,他又如何看不出。
他今日正正心情大好, 他知晓她也是同自己一般, 悦爱彼此的, 故而这世间另有什么旁的事情,也都不甚紧要了。
他勾了勾唇, 满目柔情宠溺看向她, 哑声出言道:“芝芝这是在, 赶我吗?”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言辞之中的暧昧之意,充斥而来。
江稚鱼咬了咬下唇, 一时竟不知如何答他。
大年之日有亲王离宫外出,这是大梁数百年来从未有过的事情,她知晓, 他定是使了什么法子, 费了些周章的。
简是之不紧不慢地从袖口中掏出一张宣纸, 展开在江稚鱼眼前, 闷声道:“瞧瞧。”
江稚鱼不知他在搞些什么名堂, 满心疑惑地将那宣纸接过, 捧在手里便默读了起来。
草草通览了一遍后, 她方知,这宣纸本是一张收据,其上所书便是齐王殿下于一日前赔付了仙玉楼五千两银子。
王爷赔钱给布衣,这事倒是奇,又是五千两这样的数额,当真是百年难一遇。
只是她瞧过了,还是不知他的意思。
简是之又将那宣纸折好收起,缓缓道:“这钱,是为那日在仙玉楼中,我一脚踢碎的屏风。”
这话一出,江稚鱼旋即便忆起了当日的事,彼时之景象,当真是修罗场。
但他平白与自己言说这个做什么?
她在心内暗想,若要深究,那日之事也是因她而起,难不成,他是要自己出一部分的银钱?
简是之暗笑一声,知晓她半晌不出言,保不齐小脑袋瓜里又在乱想些什么,便直言道:“芝芝可瞧见了,五千两……”
果真是为了银钱,江稚鱼以为是自己的猜想成了真,当即苦了脸,十分不情愿地点点头。
简是之却绝非要找她讨钱,又温声道:“你也知晓,我参去朝会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月钱每每都被扣了大半,虽也加上朝贵的私钱,但五千两,对于齐王宫可不是个小数目……”
江稚鱼又是点点头,对于他说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之言深以为然。
见她这般认同,简是之悄然勾了勾唇,正合他意。
“所以啊,齐王宫现下可亏成了个空壳,早没了银钱过年,我还回去做什么?”他眉眼噙着笑,低低道。
江稚鱼陡然一愣,一时入了他的圈套,竟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
简是之旋即便又接道:“左右此事你也脱不了干系,况且芝芝也不愿看着我,成为历朝最破落悲凉的王爷吧……”
他这话说得着实委屈,江稚鱼侧眼瞧他一脸真诚无辜的模样,当下便觉此事不对劲。
可还不等她想明白究竟哪里不对劲,简是之便抢着开口:“故而只得麻烦江大人,容我在此叨扰几日了。”
他铺垫了这许多,终于道出了心意所达。
江稚鱼却一时惊了心,听他这话,脸都白了一半,忙推拒道:“这般……不甚合乎礼法,王爷您……”
简是之弯了弯唇,一下抢过她的话:“本王何时在意过礼法?”
也是了,宫墙森森尚困他不住,此般又算得上什么。
他满目理所当然,江稚鱼被堵得直哑了言,便只能直愣愣瞧着他得寸进尺,登堂入室,竟如在自己家中一般,绕过她身侧转而径直入了她房中。
“王爷……”江稚鱼终于反应过来时,连忙转过眸望着他背影唤他。
简是之此刻早已是阴谋得逞后的畅快,自然装聋装得好。
江稚鱼撇了撇嘴,也知定是拦不住他,本想着便随他去罢,但转眼见他深入内间,她心内陡然一动,便忆起母亲从前告知过她的,女儿家的闺阁,岂能随意示人。
念及此,她急忙迈开步子,恰在简是之踏入内阁的前一刻,她一闪身,直愣愣拦在了他面前。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突然的跑动,她目下脸色泛起了淡淡绯红。
简是之满目玩味笑意瞧着她,微微扬起眉,便是在询问她此举何意。
对上他的眸子时,江稚鱼心跳顿然不甚自然起来,深深提起一口气方道:“王爷您……您不能进去……”
简是之眸底暧昧逗弄之色更深了些,低低道:“哦?缘何?”
江稚鱼登时红透了脸,支支吾吾着半日却也说不出什么,只愣愣杵在原处。
简是之瞧她那般慌张样子,不由得暗暗一笑,忍不住又道:“芝芝啊,还真是容易害羞。”
江稚鱼敛下眸子,心中羞赧自不必说。
世事便是这般奇怪,偏她一生骄傲狂纵,怎的遇了简是之,便正似老鼠遇了猫,如何逃也逃不掉,就这般被他牢牢握在掌心,女儿身困不住她,与他共生的情丝却能。
动了情念的那一刻,可不正是画地为牢,直要将一生都困进去。
简是之抬手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也不愿再逗她,朗声道:“罢了罢了,芝芝不许进,我自然是听话的……”
他又转身几步走至外间窗边搁放的一软榻处,折身便坐了上去,边道:“本王便屈屈尊,宿在这榻上便好。”
此话一出,江稚鱼刚稍稍平复下的心跳,又霎时提了上来,惊问道:“王爷是要……宿在臣屋内?!”
简是之莞尔点点头。
江稚鱼自是万般拒绝,忙道:“王爷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可不能屈尊……王爷若是非要住在侯府,臣便去求父亲,另为王爷寻出一间上好的厢房来……”
“不必。”简是之温温一笑,白皙素手轻拍了拍身下软榻:“何必麻烦江侯爷,我瞧着这软榻就很好。”
“可……”江稚鱼急欲开口,却被简是之堵了回去。
“就这般说定了。”简是之面上是毫不遮掩的喜色,语调昂扬道。
只余江稚鱼满面黑线。
说定了?谁同他说定了?不过是仗着王爷的地位,施令罢了。
本以为是两个人间的拉扯,原皆是在他筹划之内。
简是之果真就这样堂而皇之地住了下来,却也是奇了,明明怎样都不合常理的事,却愣是没一个人出来阻拦。
一连三日,皇宫那边没派人来过,江稚鱼虽感奇怪,却也觉是在情理之中,毕竟他的法子招数可有的是。
而更令她意外的是,竟连自己的父母都没询问过此事,江府内平白无故住下个王爷来,还是宿在她的房中,竟没一个人来过问一下,她有时甚至都怀疑,是不是简是之习得了什么道法,令旁的人都瞧不见他。
她也知晓自己此般念头的愚蠢幼稚,父母亲路上遇了他,也是会同他见礼的,不过只一句便过去了,对于其他事体是半点也不过问。
江稚鱼暗暗细忖许久,也想不出什么眉目,实在不知晓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芝芝……”简是之从外间入内,打断了她的苦思。
江稚鱼偏过眼去瞧他,就见他一手里拎着一只食盒,轻轻置放在了几案上。
“明翎斋的糕饼,你最喜欢的口味。”简是之朝她温温一笑道。
江稚鱼打开盖子,一股香甜气味瞬时飘溢出来,再投目一瞧,果然就见花花绿绿三盘糕点躺在里面。
这两日都是这般,他时常会出府去,要么买些她钟爱的吃食来,要么便是不知从哪里淘来些没见过的小玩意儿,无论如何,却总能逗得她欢喜。
欢喜之间也忘了他前日那般委屈哭穷的可怜模样。
总之江稚鱼暗暗觉得,好似他住在府上这两日,也并没想象中那么糟,反而倒引生些欢欣来。
外面天色已沉,她也懒得往去正堂用膳,便在几案前坐下,拾起一只枣泥饼便咬了起来。
简是之也在对面坐了下来,为她斟了杯热茶,而后便眉眼噙笑深深瞧着她。
越瞧便越觉,她一心一意吃东西时的样子,甚是可爱。
任凭此时天地间如何风云翻涌,他就这般看着她,由眼及心,只一瞬便似胜过人间无数。
心安处是吾乡,这样的日子,便正是他所期待的,愿意终其一生,在此蹉跎。
江稚鱼咽下最后一口糕饼,啜了口茶,旋即抬眸,对着简是之赧然一笑。
恰似万千春华。
简是之起身走至她身侧,俯下身堪堪凑近了过去,抬手替她拭去了唇边不慎沾染的点点糕饼碎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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