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马二娘抿了抿唇。
她想到那马老大明明知道小春是她的女儿,还是让她进了那个房间,眼中不由得闪过一抹恨色。
马二娘低声道:“先带去北望镇,在那里挑选一次,后面再送去县里。”
云柠:“挑选什么?那个马队的人到底要那些女孩儿做什么?“
马二娘:“我不知道他们是要做什么,只知道他们每次都会在北望镇停一晚上,第二天才会带着一挑选出来的女孩去县里。”
云柠:“我知道了。”
她道:“既然你知道的这么清楚,那肯定知道怎么让我和小春换回来。”
她淡声道:“我同意了。”
马二娘怔愣了一下,连忙把之前云柠给她的那一大袋子铜钱拿了出来。
云柠没接,只是道:“我要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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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星子闪烁。
柴房里,马二娘系好麻绳,犹豫了下,突然将一把短匕塞到云柠的袖子里,对在柴火垛上躺着的她道:“姑娘,你对我马二娘有恩,你如果信我的话,到了北望镇那边的时候,就找机会跑了吧。”
她低声道:“那群马队的人会在北望镇西边的坡子上停一晚,到时候,他们会把所有的女孩都赶进林子,守着出口,然后第二天的时候再进林子找人,活着的就是挑选好的,死了的……”
马二娘打了个哆嗦,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死了的就把尸体找出来,装进袋子里带走。”
云柠眯了眯眼,总觉得那些人的行为就像是在进行一个古怪的献祭仪式。
马二娘说完,看了不远处的秦溯一眼,嘴唇动了动。
云柠:“等会儿过来的人不会看到他。”
闻言,秦溯嗤笑了一声,身影突然就淡了,最后彻底消失在了原地。
这时,马二娘听到了外面的院门被人敲了两声,知道是马队的人过来了,就和云柠使了个眼色,出去了。
云柠闭上眼睛,装晕。
柴房里静悄悄的,云柠没忍住喊了秦溯一声:“教习?”
她等了一会儿,秦溯却一直没有回她。
窗外,马二娘正在和来的人说着什么,云柠咽了口口水,没忍住又喊了一声:“秦溯。”
这次,柴房里有人嗤笑了一声。
云柠松了一口气,莫名地就放心了下来。
这时,柴房的门被人推开,马二娘和门口的人说了句:“就里面那个。”
云柠听见有人抽了一口气。
“你从哪儿找的这么个美人?”
他似乎有些不舍,便对马二娘道:“你再去找一个吧,这个就算了,等会儿我把人带走,老大看到了肯定高兴。”
闻言,马二娘有些恼:“村子里的女孩这两年都被你们弄走完了,这深更半夜的你让我上哪儿再去给你找一个?”
“就她换我的小春,你要是不同意,我就把事情闹大,到时候错过了时辰,上面怪罪下来,大家一起死。”
男人似乎也被她说的后果吓到了,咽了口口水,勉强压下了色心。
他不爽道:“行吧行吧,不换就不换,说那么多干什么。”
说着,他上前一步,正要将柴火垛上躺着的云柠抱起来,突然被马二娘挡了一下。
“我来。”
随着她这句话落下,原本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冷下来的柴房又恢复了之前的温度。
男人虽然有些不满,但是这时候也不好和她撕破脸,就没说什么。
马二娘小心地将云柠背了起来,和男人一起出了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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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柠被马二娘背着,大概走了有半个时辰,就感觉自己被她轻轻放了下来。
片刻后,小春的哭声响了起来。
她似乎不想走,嘴里哭喊着什么,这时,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小春应该是被马二娘扇懵了,哭声猛地一停。
又过了一会儿,门“吱呀”响了一声,关上了。
等她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房间里又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走到了云柠边上,轻轻碰了碰她手腕上的麻绳。
云柠睁开眼,发现是一个和小春一样年纪的小姑娘。
她身上穿的衣服灰扑扑的,头上梳着个粗粗的麻花辫,上面还沾了几根枯草。
见云柠睁开眼,小姑娘好奇地看着她,问道:“你就是小春说的那个住在她们家里的云姐姐吗?”
云柠愣了一下:“你是小花?”
小姑娘高兴道:“你知道我?是小春跟你说的吗?”
云柠点点头。
她看了眼四周,见房间里除了她和小花,还有七八个小姑娘,就问她们:“你们都是岭头村的?”
其他小姑娘没小花胆子大,没敢过来,只轻轻点了点头。
小花一点都不怕生:“边上还有一屋呢,她们是隔壁宁桥村的,我听马队的人说,这次一共有三十几个。”
小花一边说着一边帮云柠解手腕上的麻绳:“你手上怎么捆着麻绳啊,是不想去县里吗?县里可好了,你为什么不想去啊。”
她对县里的生活似乎很期待:“我听说那儿天天都能吃肉,还有新衣服穿,早上的时候还能用桂花油抹头。”
这时,一个瘦瘦小小的小姑娘突然打断她道:“县上要是真有这么好,那为什么小春的娘还要把她领走,不让她去县上享福?”
刚才马二娘把小春带走的那一幕深深地印在了小姑娘的心里,在她心中撒下了怀疑的种子。
和小花不一样的是,这个叫英子的小姑娘是被她的赌鬼老爹卖给马队的。
那个混蛋当着自己的面,和马队的领头说以后不用每年送钱回来,只要这一次把钱给够,以后自己是生是死就和他没关系了。
那个马队的领头见他这么说居然也没拒绝,真的拿出二两银子将英子买了下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英子才开始怀疑那群马队的人说的去县里享福的真实性。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越想越害怕。
马队的人是从三年前的时候开始来村子里要人的,这之后的三年,每年春天,秋天,马队都会过来将村子里的女孩带走,然后第二年的时候再把那些女孩在县里做工赚的钱送回村子。
可是三年来,那些离开的女孩一个都没有回来过。
英子想安慰自己说那是因为县上忙,那些女孩走不开,可是某个想法却在心里悄悄生根发芽。
该有多忙,三年来竟是一次都没回来过。
到底是没时间回来还是……
没法回来?
英子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的不行,从来到这个房间就没闭眼过。
在小春被她娘带走后,那个可怕的念头再次在英子脑海里浮现,而且越来越清晰。
县上,并不像那些马队的人说的那样好!
小花听英子这么说,有心想和她辩解两句:“小春她娘就她一个女儿,明年就要给她相看人家了,肯定不愿意她这时候去县上啊。”
英子:“从那群马队的人第一次来村里,这都三年了吧,之前那些去县上的早就过了相看的年龄,怎么一直都没见她们回来?”
小花卡了一下:“这、这是因为……”
英子继续逼问:“而且,带走小春就带走小春,为什么还要再送一个人过来,去县上这么好的事,肯定会有人上赶着去,为什么不等后面再去几个村子找人,要专门在我们村子找个人替小春?”
听到这儿,云柠简直想给这个逻辑缜密心思细腻的小姑娘鼓鼓掌。
她没想到这个小姑娘居然能看的这么清楚,并没有被马队的人画的大饼骗到。
小花被英子追问的说不出话,讷讷半晌,竟有些恼了,就生气地对她道:“既然你认为去县里一点都不好,那为什么还要过来,你直接走不就是了。”
英子:“你以为是我自己想来的?”
她想到自己被那个赌鬼二两银子就卖了,眼中闪过一抹恨意:“我要是能走,早走了。”
“还用得着你说?”
小花这下可忍不了了。
她冲到门口,一把拉开门,扭头大声对英子道:“那你就走啊,又没人拦你,门都给你开了,你走,现在就走。”
这时,突然有道高大的黑影逼近,一脚将门口的小花踹了回去:“滚回去。”
他粗声粗气地骂了一句,直接拉上了门,还在上面上了一把生锈的粗锁。
落锁的声音响起,房间里的小姑娘们全都懵了。
而小花冷不丁被那个男人踹了一脚,整个人都吓傻了,一直等云柠焦急地问了她好几声,她似乎才反应过来,肚子那儿猛地传来剧烈的疼痛,原本稚嫩红润的脸瞬间就白了。
她疼的好半天都哭不出声,只捂着肚子,一直张着嘴无声的哭嚎,青白的脸上浸满了冷汗,唇色白得透明。
云柠小心翼翼地掀开了她的衣服,发现底下被踹到的地方已经一片乌黑,肚子肿的很高。
她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只觉得浑身的气血都沸腾了起来,胸口像是堵着一团火,烧的她满心满眼的怒,恨不得当场就发泄出来。
屋里的小姑娘们担心地凑了过来。
都是一个村子的,有几个平时和小花玩的最好,现在见她躺在地上,露在外面的肚子一片乌青,脸色白一阵青一阵,呼吸都微弱了很多,眼睛瞬间就红了。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哭了出来,再然后,屋里哭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凄凄艾艾地连成了一片。
这时,外面的门突然被人踹了一脚,男人的斥骂声响起:“大晚上的哭丧啊,都给老子闭嘴,再敢哭就进去收拾你们。”
小姑娘们被他吓住了,顿时捂住了嘴,哭声小了很多,只有细细碎碎的呜咽声从她们指缝中泄出。
云柠攥紧了手指,眼睛中烧着一团火。
她恨不得现在就踹开门把自己的怒火朝那群垃圾发泄出来。
但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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