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矜矜,这是不是你的东西?”
夏矜回头,走过去,半弯下腰,说:“你如果答应我不弄坏它,而且等会儿也能原封不动还给我的话,我就让你玩。”
“嗯嗯,我会保护好,不弄坏它的。”
夏矜笑了下:“那给你玩吧。”
这才迈脚上楼去。
她循着第一次来时的记忆,走向俞婉华说的徐正则小时候住的那个房间。
门是虚掩着的。
她推开进去,听到卫生间里抽水声。
没过几秒,徐正则从里面走出来。
他看到她时,眼中闪过一分怔忡。
夏矜问:“你上楼来做什么?”
“去了下卫生间。”
“楼下也有。”
“我……”
夏矜打断道:“你不喜欢吃刺身,对不对?”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将徐正则看了数秒之后,并没有等待他的回答,夏矜转身下楼。
还在楼梯上,就听见一楼徐鸣曜的声音,讲的是英语,夏矜只听到他说什么蝴蝶,前面的词,似乎是生物科属专业术语,她没听懂。
但拐过楼梯时,看到上楼前给邻居那个小女孩玩的蝴蝶琥珀,已经到了徐鸣曜手中,正拿着手机,与人视频,镜头对准的正是那块琥珀。
大概是听到她下楼的声音,徐鸣曜对对方说了句我帮你问问后,朝夏矜走过来:“这块琥珀是你的吗?”
夏矜原本要脱口而出的话吞回去,改口:“你哥的,他买的。”
徐鸣曜一听,笑起来,对视频另一端道:“是我哥的东西,我跟他说一声,过完春节回学校的时候给你带过去。”
夏矜抱臂观察他的反应。
轻描淡写地插话:“不问你哥就把他的东西给别人?”
徐鸣曜挂断视频,转身拿着琥珀去找灯光下。
“不用问,我哥肯定会答应。”
夏矜扯了下嘴角,笑了笑:“你们一家人还真是会欺负人。”
徐鸣曜顿了下,转身:“你说什么?”
“我说你们一家人还真是会欺负人。”夏矜提高音量,“听清楚了吗?”
“这块琥珀里这只蝴蝶,很可能是一只远古时代的生物,我在学校认识的一个古生物学家,他刚才只是通过视频,就已经去确定这只蝴蝶时人类从未见过的新物种,这种蝴蝶琥珀十分罕见,古生物学界也因为缺少研究样本成果寥如晨星,你知道如果这回事一枚真正的数万年前的蝴蝶琥珀,那研究有多大的价值吗?”
夏矜淡淡地说:“所以你就问也不问,要把它送给你的朋友?”
徐鸣曜解释:“等研究结束,他们当然会还回来的。”
“那你问过你哥了吗?问过他到底愿不愿意给你了吗?”
“我哥肯定会同意的。”徐鸣曜的目光越过夏矜,看向她身后,“哥?”
夏矜回头。
徐正则不知道何时也跟着她下来了。
他望着夏矜:“你不要了?”
夏矜没有理他。
徐鸣曜将蝴蝶琥珀伸出去:“哥,这个东西能不能借我一段时间?”
徐正则走过来,从他手中,将琥珀拿了回去。
垂眸握住夏矜的手,放进了她掌心。
“这是矜矜的。”
徐鸣曜说:“她……她刚才说是你的东西。”
夏矜轻嗤道:“是你哥的就可以不用问他,就拿走送给别人?”
“我……我没有要送给别人,只是借给他做研究。”
“矜矜,我让阿姨打包了一些刺身,你和正则拿回去吃。”俞婉华的身影从厨房过来,见到眼前的场面,一滞,走过来问,“怎么了这是?”
谁都没开口。
俞婉华方才就听到徐鸣曜说了那块蝴蝶琥珀的事。
瞧着他们三人的表情,大概也猜出来为什么。
笑着说:“矜矜,那块琥珀鸣曜说有很大的科学研究价值,他正好认识他们学校一个古生物学家,你看能不能……”
“是徐正则的东西。”
俞婉华一笑,松口气的样子,望向徐正则,笑说:“给你弟弟借一段时间。”
夏矜回头看徐正则,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客厅安静了好一会儿,他低声开口:“不行。”
俞婉华和徐鸣曜都是一愣,没有想到徐正则会这样说。
“就用几个月。”俞婉华再次开口,“用完他就从他朋友那儿要回来,保证还给你,鸣曜说这块琥珀很难得,也很珍贵。”
夏矜语气堪称温和:“你们也知道很珍贵很难得吗?他跟店主磨了很久对方才肯割爱,花了多少钱甚至都没有告诉我。”
俞婉华问道:“多少钱买的?妈把钱给你,你先借给鸣曜。”
夏矜顿了下。
这次是真的笑出声来。
徐鼎送走邻居回来。
进门便瞧见这一幕。
“怎么了?”
俞婉华嗫嚅道:“没什么事。”
“到底怎么了,你们一个个都这副表情。”
俞婉华便小声给徐鼎解释了一遍。
夏矜拿好自己的包,徐正则跟在她身侧。
她推了他一下:“你别跟着我。”
徐正则分不清此刻的重点似的,只问:“你不要它了?”
夏矜打开包,当着他的面,将将琥珀重新收进去。
“可以了吧?”
徐正则:“嗯。”
下一秒便听见一旁听完解释后的徐鼎扬声道:“正则,多少钱买的?我和你妈把钱给你,你就把东西给你弟弟吧。”
徐正则挡在她身前,夏矜没有看到身后那些人此刻脸上的表情,只瞧见徐正则清隽的眉眼,和那双琥珀般的眼睛。
半分委屈也看不见。
她真的一点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
低声开口:“你拒绝他们。”
徐正则转过身,说:“我不能给鸣曜。”
徐鼎面色一变:“不就是一块小琥珀,给你弟弟,他拿它有用。”
“爸。”开口的却是徐鸣曜,“不用了。”
“怎么不用,你刚才不是还说……”
“爸,真的不用了,不要再说了。”徐鸣曜走过来,垂着头,语气低了下去,“哥,对不起,刚才是我的错。”
夏矜伸手拉徐正则:“走了。”
俞婉华跟出来:“等等正则,这、这份刺身你们带回去。”
夏矜舒口气,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对俞婉华道:“阿姨,谢谢,但是不用了,徐正则不吃刺身。”
俞婉华顿住:“刚才吃饭的时候不是还……”
“他不吃,上楼吐了。”
“怎么会正则,你不吃吗?妈记得你以前……”俞婉华停了下,改口,“不吃怎么也不告诉我?”
她有些哽咽:“给你买的衣服,不合身了也不告诉我,你这样,妈怎么知道。”
沙发上的徐鼎走过来,神情不耐:“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从小就跟个锯了嘴的葫芦似的。”
夏矜上前一步,站在徐正则身前,面对着徐鼎和俞婉华,问:“为什么不说?还不是因为你们把他养成了这个样子?如果不是清楚就算说出来也不会被重视被记住,徐正则的性格真的会什么都不说吗?你们现在又有什么资格用这样的话指责他?”
“你!”徐鼎厉声道,“你怎么和长辈说话的?这就是你们夏家教的礼仪?”
夏矜面无表情,冷眼一个一个看着他们的脸:“现在知道嘘寒问暖了,因为他现在不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小孩了是吗?把他一个人扔在英国乡下的时候,你们又在哪儿呢?在这座房子里,和你们宝贝的小儿子过除夕夜的时候,他呢?他在看着自己的血一滴滴流进冰冷的河水里。赫斯特顿的房间为什么都没有锁芯?你们清清楚楚!”
最后一句砸下来,徐鼎和俞婉华脸色瞬间白了。
夏矜身后,徐正则垂眼,视线柔地落在她身上。
被压在心底里,丝丝缕缕的浓稠情绪终于显露出一分,从他的眸中流淌出来。
徐正则如同凝望他的神明般,垂眸看着站在他身前的夏矜。
夏矜望着徐鼎和俞婉华,一字一顿道:“原来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父母的爱,都是无条件的。你们真的……真的太偏心了。”
她说完,转过身,拉住徐正则的手,走出了玉澜别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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