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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犬
    李潇潇陷入无边的快感,身体的每一寸皮肤都成为无比敏感的接收器,将来自外界的刺激最大化。她难以承受那样堆积着、要把她整个人拉近深渊的快感,于是只好将这些难以承受转化为眼泪,试图把痛苦传递给别人。
    世界上会为她的眼泪而痛苦的其他人。
    她听到来自喻黎不安的询问。
    李潇潇在这种思维模糊的时候,仍然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真的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她曾坚定地传达我也在爱着你的信号,希望能够用这种坚定包裹住未曾愈合的伤口。
    这种坚定在面对喻黎的时候转化为不确定。
    她想到自己不曾在意的细节,在自己说“全世界最喜欢你”的时候,不安地确认“那林茁和我谁更加重要”的少年。
    曾经被抛弃的流浪狗,在被主人带回家后,也不敢放松下来,焦躁不安地躲在房间的角落打转。
    喻黎是更加坚强的存在,即使会失落也不会影响生活。最初被带回家的时候,也没有当着大家的面流眼泪,会按时走出房间门吃饭,在被问及的时候神色自然地与养父母交谈。
    他从来没有把自己的伤口当做武器,来换取一些同情和好感。于是大家都觉得放心。
    在高中报到第一天,游刃有余地拉着迷路的少女的手,在人群中找到前往目的地的路,即使他也是第一次到陌生而面积广阔的校园。
    在游戏中的水管工反复死在中路的时候,接过少女的手柄,轻松过去关卡的时候。
    李潇潇会赖床,会硬缠着少年出门散步,在回来的时候犯懒,他会嗤之以鼻嘲讽她四肢简单,但还是很老实地蹲下将她背起来,走完离家不远的那段路。
    饭和家务都是他来做,一科迭加另一科的竞赛,总是注视着李潇潇的眼神。
    他总是非常可靠的样子,即使遭遇挫折也能很快的站起来,露出无事发生的样子。
    露出骄傲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然而一直在不安着,即使在他们的感情进度被反复确认后,在床上亲密结合过无数次,明明应该游刃有余地对待这段感情的时候,也仍然不安着。
    他是躲在角落,不转圈也不叫的狗。
    李潇潇给他带来的显着变化,除去更生动的情绪反应和常常露出的微笑之外,更多的是不安。他极力掩盖着,只在确定不会引起反感,觉得主人心情好的时候小心翼翼确认。
    你也喜欢我吧?
    说这种话的时候,心里其实在讲,请不要离开。
    想要证明自己是有价值的,是不会给人添麻烦的存在,擅长保持安静和忍耐,请不要再一次将我抛弃。
    比如在做爱的时候,喻黎也总是会耐心地先让李潇潇高潮,会贴心地注意让她不要受伤。再怎样无法忍耐欲望时,也会因为李潇潇的泪水,再做一次就结束。
    李潇潇在感受到来自全身各处散落的极致快感的同时,也经历着巨大的悲伤。
    她被抱在怀里,很紧的力道,不能更加贴近的距离,性器负距离相抵着。
    她很擅长感知来自外界的伤害,因此习惯性封闭自己,这份敏感被运用在喜欢的人身上,传递来本人都满不在乎的疼痛。
    她很难得觉得愧疚,李潇潇并不是喜欢自责的性格。相反,她很擅长将糟糕结果的原因转移。
    考试没考好,都怪考场空调太冷了,影响发挥才这样的。谁说阅卷老师就没有责任呢?面对这样干净整洁的卷面没有多给几分,完全是对学生心理健康的忽视。
    再说了,前面那个同学的姿势就没问题吗?大咧咧的露出卷面引诱后面的人,飞快写完题就自信把笔扔进桌子旁边的垃圾桶,搞得她自我怀疑,悄咪咪跨越心理防线抄了几道选择题,结果全都是错的,这才是她成绩不理想的主要原因吧!
    不被同学喜欢,大概是那人没品味。在小组作业中划水,都怪老师给的主题她不感兴趣。新买的裙子第一次穿出去吃饭就被弄上了洗不下来的油渍,都怪那家店不提供围裙。
    这样卑劣的性格,善于逃脱责任的懦弱的人,也会在此时认真地责怪自己。
    李潇潇想,明明她是能够察觉到那份不安的。
    为什么这样轻视了呢?随口承诺了我也喜欢你后就觉得任务完成,在学校时因为不想惹出无谓的麻烦就避开和他的任何交集,习惯性在日常小事上也要依赖他,许多次应该给予安慰都被她稳稳错过,反而是自己在渴求安抚。
    她在此时痛苦自己的不作为,因为惧怕承担责任而软弱地任由伤者替她撑起保护罩。
    就像喻黎一直没有朋友。
    或者说,他根本没有自己的生活圈子。
    在学校时,李潇潇不理他,他就独来独往,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课,陌生人对他发出的善意被轻巧无视,他冷着脸,拒绝和任何人有交集。
    放学之后就是呆在家,除了出门买菜和很早就起床跑步,他几乎没有任何娱乐活动。
    即使是像李潇潇这种唯爱窝在房间里打游戏的死宅,也会固定每月有“出去花天酒地吧在家真的好无聊啊”的念头。
    而喻黎完全不会,他喜欢呆在家里,会不经意间露出轻松愉悦的表情,非必要的情况下,只要李潇潇不提出门,他就能在家呆到地老天荒,像是完全没有社交需求,并且乐在其中。
    李潇潇想到初中时,在学校惊鸿一瞥的少年。在晚会台上弹奏钢琴的少年,更为骄傲和无畏的样子,背挺得很直,手指看似随意地落在黑白琴键上,流露出令人心醉的乐曲。
    黑发被风吹得有些乱,距离感却分毫未少,与玉白的精致面容映衬着,穿着黑色校服西装的少年满脸冷漠地走过长廊,擦肩而过时与她对视一眼,对谁都不在意的样子。
    他身后总是跟着几个人,虽然看上去不太喜欢他们,但似乎也并不反感。那时候他很擅长应对人群,或者干脆说他总是身处人群中,得心应手地应对着,眯着眼享受众人的关注与追捧,像是与生俱来的本能。
    而不是现在这样,被打断腿在雨夜抛弃的小狗,窝在角落里不肯出声,对谁都充满警惕心,谨慎地将爪子搭上递来的手,看起来很正常地摇摇尾巴,却始终未能走出那个雨夜,总是紧绷着,怕被再次丢弃。
    你应该有自己的朋友,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你应该回到原本的轨迹。
    李潇潇想,你应该离开那个角落。
    她回抱住喻黎,声音很小,他却听得清楚。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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