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收买姚述,她替他拎了好些天的书包。
低年级和高年级间差了早自习,姚述叫她拎包,就得跟她走的一样早,回的和她一样晚,那段时间除了爸妈喜笑颜开,其余人都说姚述学习学到走火入魔了,愿意主动报名早晚自习。
过了好几天她早自习跑到楼下去给老师跑腿,发现姚述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居然觉着他有点儿可怜,他也不学习,只是趴在桌子上补觉。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姚简小声嘀咕,学着诸葛亮捋自己不存在的长须。可她比诸葛亮差远了,想破了头也没想明白,最后她拍板定案,她觉着姚述是为了折磨她。
姚简思维简单粗暴,她嘴里叼着中午学校统一发放的牛奶望向窗外稀疏残败的风景,几缕枯萎的野草摇摇欲坠,要下雨天才这么阴。她想,姚述就是那种看她赚钱比他赔钱还难受的。
为什么呢?我欠他什么了?
姚简伏在桌上睡着了,醒来时放学铃响了得有十多秒,同学看她始终不醒,用手肘推推姚简:“你弟来了。”
姚简的自行车上了两道锁,以防不开眼的小偷用铁钳剪开锁头,骑走她这辆软磨硬泡泡来的代步工具。
骑上自行车,背后便是姚述的呼吸,她说自己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你就是那少爷,将来迟早把我给卖了。”
她对卖不卖这回事耿耿于怀,看不见摸不着的侠义心肠,把姚简憋成了一副因做好事不求回报而苦大仇深的侠女模样。
圈住姚简的腰,姚述坐在自行车后座下巴抵住她肩膀,音色通透清澈,全然看不出他威逼利诱自己姐姐拎包打下手:“我卖你干嘛?把你卖了谁跟我上下学。”说得姚简起鸡皮疙瘩。
“等毕业了我看到时候谁伺候你。”
“保不准咱们俩都考五中。”
“你不是要我帮你拎一辈子包吧?”姚简如临大敌,双手一松,自行车运行良好的链条刹那紧绷,好险就要连人带车歪倒在路边。
姚述沉默半晌,圈着她腰肢的双手借自行车的突发故障而揽得更紧,他反问:“不行么?”
自行车那脆弱的链条不等小偷剪掉拿去卖钱就先行一步报废在人来人往的人行马路。姚简的脚卡在缓慢滚动着的车轮里吱呦一声,还好穿的是大一码的运动鞋,卡进车轮绞链中的鞋尖处空荡荡的,姚简劫后余生松口气,姚述却非要带她去医院。
“总不能我把鞋脱了给你看吧——”姚简不大好意思大吼大叫,压地声音推着自行车就走。”他又说要背她,姚简呲着牙齿:“想不到你小子还有这份心。”姚述跟着她说她鬼脸做的丑。
他的好心肠没持续多长时间,姚简的自行车返厂维修,彻底没了交通工具的她不必再每天拧干抹布擦车,要提前早起至少十分钟,但换算下来,其实蹬自行车反而还更耗时。
每天早起她都看到姚述已收拾好书包等自己,半点没有取消拎包项目的意思,姚简颇垂头丧气,心想还不如认了脚伤,还能省点力气。
李继红和姚朝伟都有工作要做,早起十分钟对小孩儿来说还好,对他们两夫妻来说则是不堪重负。
有时来不及做饭会递几块钱叫他们出去买早餐,五中旁那个开了十来年只涨了几毛钱价格的油条摊就成了姚简和姚述绕道也要去的必经之地。那时候老板娘脸上还没有麻子,端来豆腐脑问他们怎么出来的这么早?鸡都还没叫就看到他们俩往摊上奔了。
姚简笑着说:“来熟悉环境。”
老板娘心领神会,这又是一个想考五中的。
姚述嚼着炸的酥脆的油条拄着脑袋看她,早起时僵硬的眼眸清浊不分:“你就那么想去五中?”
姚简点头,考五中对她而言算是个私密话题,五中的校服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条杠,简简单单的两件套,上过电视,导致她对五中蒙上层朦胧的滤镜,姚简爱美,喜欢漂亮东西。她知道姚述的目标院校肯定不是五中,凭他的成绩大概会往十三中奔。
五中虽好,十三中却是独木桥一根,千万人趋之若鹜,包揽了城市状元榜眼探花前三名。
到时候又是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庆祝姚述再探佳绩,这一套流程她都熟。
“十三中我又考不上。”姚简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也许未来她高考一鸣惊人,但肯定不是现在,现在她成绩上五中都够呛。她嘬着豆浆不自觉地调转话头:“我问个事儿你别骂我。”
“我什么时候骂过你。”
“你经常!”姚简本想这么说,但细想想他好像还真没对她骂过脏话,顶多是阴阳怪气隔山敲虎。
“姚述你平常都干什么呀?除了学习以外你还干嘛?”小霸王问的那两句话在姚简心上扎了根,近些天来和他如影随形,令姚简对姚述的好奇心与日俱增,她知道他逃课。
“我洗脸刷牙吃饭睡觉,”
“还磨牙——没跟你开玩笑,你都干嘛呀?有人拜托我问的,我再不打听出来感觉我朋友能吃了我。”姚简支支吾吾编了个瞎话,像捋着自己不存在的胡须,编篡出个不存在的朋友,那时她尚且做不到撒谎面无波澜。
“那就让她吃了你吧,个人隐私无可奉告。”听到她又代人来问,姚述再度摆出固若金汤的扑克脸: “我——”
姚述刚说了一个我字儿,身后传来一串兴高采烈跟铜铃似的声音:“姚简!”是个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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