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瑜珠 第22节
    瑜珠听完他的话, 一时愣在原地。
    他要去燕地?一连几月不能回?
    好像于她而言,本该是极好的消息,可她却不知为何, 一下子不是很笑得出来。
    她心绪复杂, 披着外衣往床榻边坐过去。
    她同周渡睡觉通常都是她睡里边, 周渡睡外边,这一个月来, 她都是早早就躺在属于自己的那片天地里, 留出外头给周渡,与他井水不犯河水。可是今日, 她居然要当着周渡的面往里爬, 她觉得有些许不适应。
    明明没撕破脸前,什么都做过了, 这点事情也根本不算事情,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撕破脸皮后又形同陌路地相处了一个月, 叫她再想同从前一般若无其事, 是不可能了。
    她克制自己,叫自己尽量不要去瞧周渡,只当他是一片空气便是了, 只要她安安稳稳地躺下, 那就一切问题都没有了。
    可她并没能如愿安稳地躺下。
    周渡拦住了她。
    他大掌挡在她的身前,逼她不得不与他抬头相视, 不过是短暂的一个眼神,他便同寻到猎物的猛兽一般扑了上来, 不管不顾, 掰过她的脸颊撕扯啃咬。
    一个月了, 躺在她的身边一个月不曾有过任何的举动,周渡自认为自己还没到清心寡欲的活佛地步,能忍到如今已经是极限。
    更何况,他不日之后便要远行,恐有好几个月见不到她,如若今晚他还不做些什么,叫他怎么甘心就这样出门。
    瑜珠着实没想到,他会同狂风暴雨一般袭来,她根本还没有做好招架的打算,便被他钳住手和脚,一切尽数掌握住了。
    茹素了一个月的男人,终于再次沾上荤腥,从头到脚都充斥着恐怖二字。
    瑜珠记得自己起初只是望着头顶的床帐逐渐两眼昏花,后来变成了望着头顶的房梁两眼昏花,最后入睡前,她被周渡从水里捞出来,路过窗前,已经困到睁不开的眼,却还是在不经意间,窥见了自窗缝透进来的一缕天光,微弱但显眼。
    时隔一个月,清水居终于在入夜后又折腾的叫起了水,还是一连叫了三回。
    瑜珠醒来后浑身腰酸背疼,恨不能躺在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即刻便滚去辽远的燕地。
    可她不过刚起了这个念头,周渡揽着她肩膀的手便逐渐收紧。
    她一惊,猝不及防与他晨起但依旧危险的眼眸对视上。
    她看到周渡的喉结动了动,刚想说什么,便被他堵住了话头,再次一言不发地拆吞入腹。
    这回,周渡抱着她一切都很温柔。
    “瑜珠,这几个月,我们就当各自分开冷静一下,待我从燕地回来,我会将一切都与你说清楚。”
    瑜珠本来又有点迷迷糊糊,结果被他这么一说,脑袋瞬间便如醍醐灌顶,清醒的不能再清醒。
    她推着他问:“如何说清楚?和离吗?”
    周渡动作一僵,幽深的眼眸自她肩后沉了又沉,终是没忍住,掐紧她的腰身,将一切温柔都仿佛如过眼云烟,直接抛弃了。
    “不和离。”
    待他从榻上起来,依旧是那样的一句话。s
    “瑜珠,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为你洗刷冤屈,以证清白,我们会好好的,不需要和离。”
    “可我只想和离。”
    瑜珠无力地缩在被子里,反复念叨的,也依旧只有那一句话。
    周渡无法回应她的话,只能当是听不见,耐心地将她捞起来,伺候她穿衣,洗漱。
    这些从前都是瑜珠伺候他的活,他做起来倒也还算得心应手。
    “今日黎阳侯府在他们家新建的宅子里办游园宴,黎家五姑娘来信,说许久不曾见你,此番务必要带你过去玩玩。”周渡替她选好衣裳,是一件颜色颇为鲜艳的琼琚红裙,“你的确许久不曾出门了吧?我下朝回来,带你过去。”
    “我为何不能自己过去?”瑜珠闷闷地问。
    周渡又是动作一僵:“人家都是夫妻同去,或是一家人同去,你我二人若还要分开去,容易遭人闲话。”
    “那便遭闲话吧。”瑜珠无所谓道,“我遭的闲话,还少吗?”
    “瑜珠……”周渡捏紧她的手,“不要置气。”
    他居然还当她是在置气。
    瑜珠定定地瞧着他,终是没再开口说一句话,沉默地陪他用完早膳,又沉默地目送他出了家门。
    她不知道周渡此番在临走前特地来与她和解的意图究竟在哪里,也不知道他究竟如何自信地认为,只要他将事情公之于众,还了她清白,她便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原谅他的利用与一切的漠视和不理。
    她厌恶他,厌恶他的这种自信,厌恶他的这种自以为是,她不知道自己同周渡的这种夫妻关系究竟还有何延续下去的必要,如若只是为了夜里的那点事,那等他们和离之后,他再娶新妇,不也照样能做吗?为何就非要捆着她不放呢?
    脑海中有个荒诞的想法一闪而过,很快便被她否决。
    瑜珠掐紧了掌心的肉,理所应当地觉得这不可能。
    —
    待到周渡下朝回来,两人便一同上了去往黎家的马车。
    许久不见黎容锦,瑜珠的确有些想念。
    她在京中的朋友寥寥无几,黎容锦和五公主都是少有的知晓一切却仍旧愿意同她交好的人。
    隔三差五的,她同五公主其实便有发请帖到她的手中,请她去这个地方玩,去那个地方玩,可她这段时日实在过于沉溺在悲伤中,自暴自弃,不想理事,便一个也没答应。
    再加上温氏又禁了她的足,上回她便是在五公主的宴上得罪了她为周池看中的儿媳妇,更别提她又想要去参加五公主的宴了。
    温氏只怕是会暴跳如雷。
    黎容锦见到她,当真是欣喜万分,赶过来道:“还以为你又不会来了,果然,只有将请帖发到你家夫君手中,你才会来。”
    短短几句话,揶揄的不知道是谁。
    瑜珠脸上微有歉意:“实在抱歉,近几日家中事多,我抽不开身,所以便没怎么理会你同五公主的邀约。”
    黎容锦十分理解般道:“我知道,你家老夫人前些日子摔伤之事,我听说了,我还听说,是你头一个主动站出来在她床前尽心侍奉,比满堂的孙子孙女都要孝顺呢。”
    瑜珠诧异,这种家里的事她是如何知晓的。
    “萧家伯母与我说的。”黎容锦悄悄与她红了点脸道。
    是了,瑜珠想起来,萧家正欲为自家的独子萧神远求娶黎容锦,是以两家往来必定多。
    只是她不曾想过,没见过几回面的三姑母周端阳,居然还会在外头为她说话。
    游园宴会虽不分男席与女席,但众人总是习惯男的同男的玩在一处,女的同女的玩在一处。是以周渡和瑜珠自然而然地分开,瑜珠跟着黎容锦,慢慢往宅子的水榭深处去。
    “对了,你听说了吗?近几日礼部的韩大人家跑了个小妾,在外头闹的是沸沸扬扬。”
    “跑了个小妾?”
    瑜珠整日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座周府除了云袅,便是一个能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这等惊骇的传闻,不论外头传的如何沸沸扬扬,她不出门,便恐都落不到她的耳朵里。
    “是啊,我就知道,你没听过。”黎容锦形容夸张,“这小妾据说是韩大人素来最钟爱的一个,陪了韩大人十几年,情分极深,在韩家地位也颇高,平日里连家中主母都敢顶撞。听说逃走的契机,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因些素日累积的矛盾,同主母闹得不愉快了,转身便收拾起包裹走人了。”
    “不过要说最离谱的,还不是这个。”黎容锦又兴致勃勃道,“最离谱的,是素来温文尔雅的韩大人居然为此,同自家明媒正娶回来的妻子大吵了一架,还扬言要休妻,将那妾室寻回来,将他家妻子气得连夜也收拾包裹回了娘家,你说可笑不可笑?”
    “听说最后这事还传进了圣人的耳朵里,是圣人出面,替他家夫人做了主,才叫韩大人不至于真的休了妻,闹得两人都颜面尽失呢。”
    黎容锦只当这是个笑话,嘻嘻笑笑与瑜珠说完,瑜珠却不知是被话中的哪句吸引,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瑜珠,瑜珠?”黎容锦碰了碰她。
    “你在想什么呢?都快走到池子中央去了。”
    瑜珠这才回神,磕磕绊绊道:“在想,这位韩大人为了一个妾室,同自家妻子闹成这样,当真值得吗?二人即便最终被圣人撮合回去,也终究难再成佳偶,而是对怨侣吧?”
    “你怎想的跟我娘亲一样!”黎容锦笑道,“是不是成了亲的人,都是这般想法?我前几日同我娘说这件事,她也是替韩夫人唏嘘不已,感慨她日后的生活艰难,反倒是我那群终日无所事事只会看话本子的小姐妹,只做笑话听,还有夸那位小妾有勇有谋的呢!”
    “夸小妾有勇有谋?”
    “是啊。”黎容锦解释,“你看,她即便身为妾室,是奴籍,却也依旧没有在乎世俗的偏见,将自己看的低人一等,同家中主母闹得不愉快了,那是说走就走,居然还能成功地走掉,可不是有勇有谋吗?”
    “那位韩夫人啊,我觉得,她但凡果敢一点,就该同韩大人提和离,这样的男人,居然能为了一个小妾扬言要休她,还有何好留的?”
    黎容锦叽叽喳喳,一旦打开了话匣子,便不再压得住话,又从这位韩夫人身上引出了许多的故事同道理。
    瑜珠在一旁默默听着,远看像是她在不断附和着黎容锦,她说一大段,她偶尔点两下头,可实际上,她却早在黎容锦说完小妾那番话的时候,便陷入了沉思。
    同样依附于人,同样身不由己,同样在家中过的不顺,为何人家一个妾室,都能提起行李说走便走,她却还要留在周家,留在那个她满是厌恶的地方,等一个永远不会有结果的黎明呢?
    那是她人生头一次,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周渡不愿和离又如何,她只要想走,用尽一切办法一定能走。
    他不想和离,她便随他,等她换个地方,改个姓名,她才不是嫁进周家的江瑜珠,而是一个寻寻常常的普通人。
    是的,她不用在乎周渡愿不愿意放她走,只要她想走,她一定能走。
    这个念头越来越疯狂地在她脑海中滋长,对于解脱与自由的渴望在胸腔中不断跳动,快的将要溢出来。
    瑜珠整整一个宴会,再没听进去别的话,连别人是不是依旧对着自己冷嘲热讽,也完全不在乎。
    她站在厅前,等着周渡来接自己,那个背着夕阳黄昏向她阔步而来的男人,一身伟岸,同寻常般向她伸出了手。
    “走吧,回家了。”
    作者有话说:
    所以珠珠的觉醒,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qaq~
    第28章 往燕地
    孩子
    瑜珠没有任何异样地搭上了周渡的手, 随他上了马车。
    秋日风刮的冷,上了马车后周渡便随手向她递过来一条毯子,瑜珠看了眼, 并没有接。
    周渡便索性自己动手, 为她披在了肩上。
    “今日宴上玩的开心吗?”他仿佛每日同温氏和老夫人问安那样, 刻板又冷静地问着她。
    只不过问安的话被他换成来问开不开心,听到瑜珠的耳朵里, 总觉得别扭。
    她不大自在地回:“还行。”
    周渡想了想, 又道:“我瞧黎姑娘同你关系还不错,她将来多半是要嫁给神远的, 你同她多亲近, 母亲应当也不会多说什么。”
    是在告诉她,将来他不在的时候, 可以多借着黎容锦的名头出来吗?
    “嗯。”她轻声地应着, 以示自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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