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君岐的居所在拉椰半湾的北岸,不远处便是蓝茵河和厘海的交汇。
跨江大桥下,游轮在宽大的河面上漂浮,它们被五色的彩光装饰,倒映在盈盈江面,或动或静。光影被水波揉碎、重组,周而复始。
进了门,屋内灯光如流线层次开启,灰咖色的亮面大理石瓷砖朝四周延展。玄关的斜对面是客厅,宽大敞亮。
房屋的装潢低调奢华,与主人一样。
郁君岐走到沙发前,指着放在上面未拆封的一套淡绯色的衣服,转过身说道:“这是助理买来的睡衣,你试试,大小是否合适。”
你接过,褪下透明塑料包装,睡衣的左侧衣领处绣着一只白毛猫:“看起来真不错,我在哪里试呢?”
“跟我来。”他带着你走过长走廊,走廊刷的是米色的艺术漆,墙面上挂着一幅色彩冷淡的抽象画,简单的线条、空旷迷离的背景。你曾在《美术介》杂志上看过这幅画的拍卖新闻,在去年年初以三千万的价格成交。
比你竭力才获得的资金多出了两千万。
画作在你眼中换算成了钱。你轻摇头,品味着自己的换算习惯。
换好衣服从卧室出来时,郁君岐正站在客房旁的空中花园里,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含苞待放的大花蕙兰。户外落地灯的水波纹在他的脸上漾动,他神情专注,仿若正在等待花开。
听到动静,他转回头,目光看向站在客房门前的你:“看来正合适,”声音在目光掠过你的胸时滞住,他挪开眼,“肚子饿么,需不需要吃点宵夜?”
你低下头,少女的身形发育正好,凸点比较清晰。通常换上睡衣后你是不会穿内衣的, 但他显然并不习惯。
很快,你掐灭了那么一丝因为他的回避而升起的羞涩,上前拉住他的手。他的掌心温热,你说:“不饿,你猜我为什么不饿?”
“嗯?为什么。”他仍未看向你,回握着你的手,向客厅方向走回。
“因为你秀色可餐。”
他轻笑,没有回话。
电视墙面由白玛瑙玉制成,电视大小百来寸,看起来观影的体验并不逊于别墅酒窖旁的影音室。
“看电影么?你有想看的么?”也许你的目光停留在荧幕久了些,他开口问道。
“《石格娜的春天》?”你想到它既然是部爱情片,也许正适合在这样的氛围下观看。
他想了想,蹲在沙发旁的柜子前翻找起来。
还真有?
不过如果你之前的推断没错,他会有这部影片的光碟也不算意外。
“哥哥喜欢看爱情片?”你问。
“挺有名的。”他说。
灯光熄灭,仅剩下一盏落地台灯打开着。
随着电影开幕,你自然而然地、缓慢地半依偎在他的怀里,能听见他有力的、稍微变快的心跳。
当片头的导演名字出现时,你用余光打量着他的反应,他的侧颜安静、专注,唯有正握着你手腕微微摩挲的大拇指顿了一瞬。
电影很浪漫,虽然基调有些悲色,在枫叶飘飞的秋天,风将男女主包绕,他们在黄昏中激吻,火热不失唯美,宛如一场生别的清醒梦。
故事结束时,你们都陷入了沉默。你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他转头注视着你的眼眸,问:“喜欢这部电影吗?”
你仰头:“候鸟迁徙居然是离开这个虚假世界的关键,这个设定挺意外的。”
女主像候鸟一样,对内心的召唤和真相不停追寻的精神,让你意外地被触动。
“是的,他们的感情仿若候鸟的迁徙一样,不断跨越着时间和空间的障碍,季节和地域的变化。”他总结道,“在漫长的旅途中,他们或许经历了疲惫和挫折,但也收获了难以言喻的美好与坚定。”
听着他一本正经地说着观后感,你不由笑问:“你向往这种感情?”
“谈不上向往,但欣赏。”他补充道,“很美好。”
你笑着勾上他的脖颈,吻住了他的唇。
他刹那间愣住,开始低头回应着你,湿热的吻烙在你的发间、脸颊、唇,从轻尝浅酌到摩挲缠绵。他的唇瓣很柔软,像及了你童年记忆里的裹着甜汁的棉花糖。
电影的光幕投影在你们身上,仿佛你们才是那对影中人。影片的结尾曲正唱着:
I'm in love with you,我已坠入爱河
'Cause I'd surrender everything,因为我宁愿放弃一切,
To feel the chance, to live again,为了感受如同涅槃重生的爱,
I reach to you,我奔向你,
I know you can feel it too,我知道你同样能感觉到,
We'd make it through,我知道你同样能感觉到。
……
呼吸交错,慢慢地,你感受到有硬物抵着你的骶椎。
忽地,他推开你,力道不大,但距离已然拉开,再开口时声音染上沙哑,他说:“抱歉。”
“为何道歉?”你轻轻咬住上唇的唇珠,抬眼看向他。
“我不能这样。”他顿了顿,深吐出一口气,站了起来,电影斑斓的光晕映照在他的脸上,你似能瞧出几分幡然清醒的不自在。
“.……”体内躁动的激素在叫嚣,宣示着与年龄不符的冲动。短暂的静默后,你仰头:“我想要抱你。”
他侧头解释:“我喜欢你。我们可以慢一点,还有很多时间。”
你佯装生气:“只是简单的拥抱而已,哥哥连抱也不愿意?”
他低头合目:“莘莘,是我不好。”他似下定决心,“看完电影便早点休息吧,我先去洗澡。”
这一刻他像入定的释迦牟尼,而你似变成惑乱他心志、想诱他破戒的魔女。
很快,他去了淋浴室,浴室不远,隐约能听到淅淅沥沥的水声。
你轻叹一口气,将电影暂停,拨通了公司负责洽接合作的白雅的电话,下午时她在邮件里提到殷氏集团的通信公司提高了收购报价,而这一次是由殷家的殷诺亲自出马来谈。
“殷诺是谁?”你搜索着记忆,对这个名字很陌生。当然,你并不陌生殷姓,相反,你很熟悉,殷是七大姓之一,殷氏一族,是你少时生活的城市——布诺城的古老贵族。不过,当初你只是生活在布诺城中城区的平民,上城区的贵族子弟与你是两道永不相交的平行线。你记得少时一同玩耍的一个叫秦玥的女孩,有次她和做裁缝的父亲去了上城区为殷氏的族人量衣,突然间,目之所及皆是奢华高贵与典雅肃穆,她量着衣服的尺寸,却无法估量贫穷和富有的尺度。在回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中,她都沉陷在这种两个不同世界的巨大反差感中。
电话的那一端,白雅继续介绍着,关于殷诺的资料并不多,加利凡学府的学生,算上年纪,也许是家族继承人的候选。
殷氏开出的收购的条件在当下的市场环境中并不算差,保留了公司技术组员的职位、待遇,并允许TEQ继续独立运营。收购价也提高到了四百万。
“这阵仗,看来他们这次收购势在必行?”你看着窗外,声音带上几分嘲弄,“四百万?这确实是笔不错的买断费。”
“不过目前我们资金已经到位,不用再和殷氏周旋。”
“面还是要见的,” 你沉吟了会,“如果他愿意听另一个选项,大家可以谈谈合作。”
“合作?”
“对,合作共赢嘛。具体的构思我会在明天的会议上说,还有一些细节需要大家一起商讨才行。阿雅,这次幸好有你,这次才能稳住局面。”
她笑:“你的资金引入才是解了燃眉之急,明天一定要好好聚聚,好久不见了。”
结束通话后,你又拨通了母亲的电话,聊了聊日常,洛婉突然问:“对了,你何时同郁晏关系变好了?”
“妈妈为何这么问。”
“晚饭后他便留在大厅里,一直在我边上走动,一开始没注意,时间太久晃得头疼,便问了问。” 她一向沉稳的语气中难得有几分惊讶,“没想到他第一开口便问你怎么还不回去,问我为什么不催你回家,实在让人意外,他语气充满关心,我好费解。”
你持着手机,身体窝在柔软的沙发中,换了个姿势:“他听起来怎么傻傻的,怎么不直接问我,又不是不知道我电话。”
“所以我不在时发生了什么呢,前段时间见你时还——,现在倒真像个姐弟了,会关心人。”
“我也不知——”你看着落地窗外霓虹灯闪烁,将下巴放在沙发的背靠上,“妈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善良友爱,好好相处总是好的,是吧?”
那一端陷入怪异的沉默:“……你要多以理服人。”
“当然,我很讲道理。”你自豪地说。
没多久,你注意到水声已停,房间出奇静谧。回头,他已经换上金线镶边的黑色睡袍。发已经吹干,肌肤白皙,鼻梁高挺,他缓步走来,如同行走在黑色梦境里圣洁的独角兽。
美色,让你心情愉悦。你挂了电话,从沙发跳下,趿着拖鞋,走到他的面前,一边笑着,一边双手搂上了他的腰。
他恪守礼仪,迅速将你的双手挪开,转移着话题:“《帝国之始》的上卷在书房,你想看的话,可以睡前看看。”
“哥哥似乎把我当作洪水猛兽了。” 你戏谑笑,看着他难得赧然的模样,你又笑,“带路吧,君子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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