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轩皱着眉,似乎回忆起这件事还是会令他很烦躁。他最终掏出烟盒,出了店,站在门口通风处来了一根,还是在下风口。
烟味几乎完全没有飘到免免这边来。
免免忍不住心里软了软,其实相处下来,不管欧阳轩对别人是什么态度,或者嘴上说什么话,但他对自己真的称得上是体贴照顾,仅凭和欧阳轩实际相处的经验,免免也不会相信外面关于他的那些风言风语。
“我那会儿在云南部队里的时候,本来日子过得还凑合,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那会儿跟我住一块儿有个新兵,进部队前刚死了爹妈,还什么都不懂,傻不愣登的,就有人欺负他,我看不惯,就把那几个欺负他的人揍了一顿。”
欧阳轩说得很简略,但免免大致能猜到,事情的实际经过必然要更复杂——其实欧阳轩这人,远远没有别人以为的那么冲动。
欧阳轩碾灭烟头:“不管那伙人干了什么事,说到底我打人肯定就是违纪,本来上头了解情况以后也没想太难为我,把我骂了一顿,给了个大处分,体罚,再加写检讨,别的就没了。其他我无所谓,就写检讨这事我不乐意——让他们再揍我一顿还回去,行;让我写检讨,没门。”
这确实像是欧阳轩会做的事。
免免听了个中缘由,只觉得意外也不意外。她从凳子上跳下来,走到欧阳轩身边,在欧阳轩莫名其妙的目光下,踮起脚尖,宽慰似地摸了摸欧阳轩的头。
当然,以免免的身高,是摸不到欧阳轩的头顶的,也只能摸到前额上的那点刚长出来的毛茸茸发茬。
她还颇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露出有点泛红的耳根。
免免知道,许多的时候,人注定要在别人的误解中活着。又或者说,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自己以外,其他人多半都是会或多或少地误解你的。
两人的距离离得过分近了,免免又仰着脸,踮着脚,欧阳轩几乎能感觉到属于免免的那种柔弱又温热的气息扑在了自己脸上。
欧阳轩下意识想退后一点,然而身后是墙,退无可退了。
原本跟人坦诚地说起这件事,欧阳轩心中就有些乱,免免的举动只让他乱上加乱,眼前仿佛有蝴蝶飞舞,又像有浪潮起伏,缤纷莫测。
自从先前意识到自己对谢免免的心意后,欧阳轩就刻意地疏远了这个小姑娘,他自然是很清楚,自己跟谢免免没什么可能性——或者说,就他这名声,跟院里所有小姑娘,都没什么可能性。他要敢惦记谁家闺女,别人家长不举着铁棍打上他家门口就不错了。
人人都将他视作豺狼虎豹,女孩子一见他就退避三舍。好在他压根不在乎,他从小到大对女人的兴趣就不大,有那个时间跟女人兜圈子,不如捣鼓他的机械跟摩托。
萧萧追着郭雪瑶跑一下午的时间都够他把一整个电视机拆了重装上了,可能还有剩。
可是打从刚遇见免免起,他就莫名其妙地对这兔子一样的女孩感兴趣,甚至忍不住像所有混不吝的少年人一样,故意说些讨厌的话想看这个胆小又一本正经的小丫头的反应。
后来他发现,这丫头明明很胆小,还把爸妈的话视作圣旨,毫无主见,自己的事情举棋不定,却从来没真的怵过他,也没用有色眼镜看过他。
等欧阳轩终于意识到,自己原来居然对谢免免有“那种”想法时,他就知道了——
大事不妙。
欧阳轩本以为通过一段时间的疏远,自己可以渐渐忘却对谢免免的异样感觉,亦或者,谢免免也会逐渐淡忘他这么个人,两人以后少来往就好,井水不犯河水,那是最好不过。
可是……他在收到那封请柬的时候,确确实实是心中动荡而雀跃的,丝毫没有他自己所预想的平静。
就像黢黑天幕中倏然炸开的烟花,整个心境都随着那烟花绽放开了。
——疏远分别的时间冲淡了什么?狗屁!倒不如说是把所有的情绪都压缩,留在最终的一刻炸裂开来。
欧阳轩感受着近在咫尺的小姑娘的温度,手里攥着的打火机“啪”一声掉到了地上。
与此同时,是他先于思想行动的身体——欧阳轩一把环住了免免的腰,一步闪进店里,然后低下头,将这段时光以来的所有汹涌的情绪、所有咬牙忍下的爱和欲,都覆盖上了那张水润的、粉色的嘴唇。
他心中有万千勃发的情感,这个吻却除了最初那一下情难自抑的磕碰之外,后续的整个过程都如此地克制和小心翼翼。
欧阳轩一只手搂着免免的腰,一只手抵在她的脑后,他的亲吻很克制,动作却有些急躁了,大约是大脑都忙着去疏通脑袋了,再往下就有点力不从心。
说到底也只是个半大青年,二十出头的年纪,毛头小子罢了,怎能做到一点不莽撞。
免免显然有点呆了,整个人软软地,任由欧阳轩一步一步,踉踉跄跄地将她逼到了墙角。
作者有话说:
我阳了……现在烧到38度多,非常“热烈”地写下了这一章……
第51章 决心
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很久, 因为欧阳轩也就是情难自禁了那一下,很快他脑子就清醒了过来。
脑子一清醒,他就意识到了,自己干了件万万不该做的事情, 他这跟那轻薄良家姑娘的登徒子有什么区别?
谢免免被他牢牢抵在自己的身体和墙的中间, 小姑娘的腰软软的, 也没动也没挣扎,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坏了, 乖巧得过分。
欧阳轩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生混蛋, 有些颓丧地松开了手,后退了几步。
谢免免原本雪白的裙子上沾了他身上蹭的脏污, 欧阳轩垂着头, 他觉得那块黑乎乎的脏污就仿佛是他自己, 不知好歹地亵渎了那片纯白。
其实这事吧,欧阳轩自己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完全是仰赖的一时热血上头的冲动。
两个人相对而立,脸和耳根都泛着红。免免的一双杏眼水润润的, 盈了两汪眼泪。
半晌都没有人说话,免免是脑袋已经卡住了, 现下只剩了一片空白。至于欧阳轩,他心里头也乱得很。
最后居然倒还是免免先打破了沉默。
“晚……晚自习快开始了, 我要回学校去了。”
免免的脸红得像是已经被蒸熟的虾一般, 她扔下这句话,不再理会欧阳轩的反应,甚至没再看欧阳轩, 仿佛后面有大狼狗追着她跑一般, 一溜烟地就从店里冲了出去。
剩下欧阳轩一个人在店里, 他跨坐在板凳上,憋得把自己一头头发揉得乱糟糟。
*
免免飞一般地跑回了中华中学,她心里想有一只一刻也不能安分的躁动的小兔子一般,让她小小的脑袋什么也想不了,什么也顾及不了。
她就只知道埋着头往前冲,一路上好几次险些撞到人,叫人骂骂咧咧地说了,她也没回头,仍然自顾自一个劲往前跑。她从始至终都不看路,这条道上来来往往的自行车三轮车还是很多的,免免好几次差点跟迎面过来的自行车跟三轮撞上。
好在欧阳轩的店离中华中学不过一街之隔,免免再怎么慌不择路,终归还是很快回到了学校,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
只是整个晚自习,她都神思不属——这可太正常了,哪家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能第一次跟男娃亲了个嘴儿,还能接着心无旁骛的学习的?
免免手上攥着笔,在演算纸上翻来覆去地算一道数学题,算了一次,又验算了两次,三个答案各不相同,而且还相去甚远。
她想让自己把心思放在手上的数学题上,然而总是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下午那个唐突的吻。只要稍微一回想这件事,免免就从脖子根一直红到耳根,以至于她的同桌还以为她生病了,特地关心了免免一下。
免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没事,就是有点……呃,热。”
同桌点点头:“夏天是这样的,教室里比较闷。你身体弱的话,是要注意一些。”
听着同桌一本正经的关心,免免下意识地摸摸自己滚烫的耳垂,心中只觉得十分地尴尬。
结束了跟同桌简短的谈话,免免却依然没有办法拉回自己的思绪,放到眼前的功课上,她便也不再强求了,任由自己放空心思胡思乱想。
欧阳轩那个吻实在是让她毫无准备,免免先前一直都是大脑一片空白,直到一阵风似的跑回了学校,才算是稍稍清醒些,总算是捋清楚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免免是什么样的人啊?她连看个《庐山恋》,女主角在男主角脸颊上啄那么一小下,都能羞得不行,自己经历这样的事,简直称得上是“五雷轰顶”了。
欧阳轩这简直称得上是“轻薄良家妇女”了,照理来说遇到这种事应该羞愤交加吧?但免免却并没有太多很激烈的情绪。
羞,确实是羞得很,而愤,则没有太多。
免免也搞不明白自己的情绪,她只能继续红着耳根,长长叹了一口气,蔫蔫地趴在桌上,心想,这个欧阳轩,好好的到底是在干嘛……为什么……要亲她?
是在捉弄她吗?
是故意欺负她?
还是……
这一瞬间,免免那颗始终在情情爱爱之事上不太开窍的脑袋,骤然又想起了以前不小心听过的那些“靡靡之音”,想起那些小小年纪瞒着家长和老师偷偷搞对象的同学。
难道说,欧阳轩……喜欢她?
想到这种可能性,免免握着笔的手指不自觉紧了紧,心下有种说不上来的酥酥麻麻的感觉。
她也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
另一边,欧阳轩同样心不在焉地神游了一晚上,以至于后来来了几个客人,他有快一半都忘了跟人收钱。
最后欧阳轩提早收摊回家了,他琢磨着再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欧阳轩最近没怎么骑他那辆招摇的嘉陵70,规规矩矩地骑个普通自行车回家,这一路上他都在想,这事儿该怎么办。
正常情况来说,他对人家谢免免做出这种事来,应当只有两种处理办法。
第一种,当缩头乌龟,权当今天什么也没发生过。反正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没有第三人知晓,影响不到谢免免的名声。他欧阳轩跟谢免免本来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能把这一时冲动犯下的“错误”当作没发生过,自然是最好。
第二种,就豁出去拼到底,他喜欢谢免免,如今又对谢免免做了这样的事情,那他是个男人就该负责到底,管他什么合适不合适般配不般配的,他就要做个男人,上门提亲——他要娶谢免免。
几乎是刚把这两种可能性在大脑中罗列出来的瞬间,欧阳轩心里的那杆天平,就直接“唰”地倾斜向了后者。
做都做了,不能再怂了。
他先前因为察觉自己对谢免免的心思,避让了那么久,已经够窝囊了。他欧阳轩本来也不是个窝囊的人,既然他就认定了那个小兔子一样的丫头,那就拼一把呗。
想到这里,欧阳轩抹抹脑袋上的汗,用力一踩脚蹬,带着某种下定了的决心,往家里骑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免免的遐思
免免并不知道欧阳轩是怎么想的, 她只是有几分魂不守舍地过了几天,但凡稍一闲下来无事可做的时候,她便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欧阳轩,想起那天那个过于意外的吻。
然后紧接着, 她便又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 信马由缰起来, 开始思考关于那个吻背后的意义,掰开了揉碎了细想欧阳轩的动机。
当然, 免免自己知道自己这样不好, 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别人若是知道她满脑子都是这些不该有的污秽的想法, 定然是会大吃一惊的, 其实就连她自己, 每当一不小心想到这些,都十分地害臊, 认为自己简直是大逆不道,不可饶恕。
她想控制住自己不要再想这些, 可是这人啊也是奇怪,你能管天能管地, 偏偏就是管不住自己脑海里边的那点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
没办法,免免只能选择让自己没有时间去想那些叫人害臊的事情。于是她学习便愈发用功, 不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家里, 都恨不得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满满的,让自己除了吃饭和上厕所以外,每时每刻都投入在学习之中。
谢家一家子倒是没有觉察出免免其他的反常来, 只觉得小姑娘最近又变得拼了许多, 那小巴掌脸小尖下巴, 都快累得瘦没了。
这天难得一家四口聚在一起吃饭,谢家另外三口子就看他们家免免一句话也不说,埋头苦吃,一直头都不抬地扒饭。
免免平时明明是不吃生姜的,刘晓燕就这么眼睁睁看她往碗里夹了一块儿生姜,就着米饭就那么自然地吃下去了,还嚼了几下,面不改色地。
刘晓燕跟谢卫国对视一眼,都觉得自家闺女好像不太对劲——她这症状,一看就是学习太用功,把人都学傻了啊!
刘晓燕对谢旋抬抬下巴,用眼神示意:你妹妹这是个什么情况?
谢旋看了一眼免免,挠脑袋,也觉得妹妹这可能是读书读魔怔了。
他作为刚刚高考完,升入准大一的“前辈”,在这件事上算是家里最有发言权的。谢旋便轻轻拍了拍一直闷头吃饭,完全没察觉到餐桌上气氛不对的妹妹。
“免免啊。”谢旋斟酌着开口,“其实以你的成绩,正常复习,到时候考试正常发挥就行,不至于出什么岔子的。你不要过分紧张,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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