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喘气的智渊挣扎起身,出言相劝,“飞儿不要胡言。”随后转向那叫做宋英的一脸抱歉,“都怪我拖累了大家。”
宋英挥挥手表示没事,然后叼起一截麦秆,冲小少年一呲牙,“我可以在驿站换马的嘛,没见过世面。”
这时候陈五娘一行人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宋英往后一坐,面带戒备,小少年也不拌嘴了,安静的守在智渊身边,只有老者站起来,询问道,“阁下是?”
陈五娘没有卖关子,“我是找你治病的人。”
这些天来问的人不少,但真正肯出草药请老者治病的寥寥无几,他帮人解决了一些疑难杂症,换了几块难以下咽的干粮罢了。老者叹了口气,“我可以治,只要是没咽气的人,我都有法子救他,当然,药不能缺,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
此处人多耳杂,小娘子不想在这多谈,要请老者到城隍庙外头僻静处相谈,老者答应了,同她一起走到了庙外头的香樟树下。
既然七爷极大概率是被下毒,那么医者一定要深通毒物相关的知识,小娘子便问道,“先生可知道世上有能令人发狂暴躁,伤人损害心智的毒药吗?”
老者看过来,好像若有所思,就在陈五娘以为他要说出什么高见的时候,老者朝她伸出手,“就算打听消息,也不能空手套白狼。”
陈五娘把中午剩下的一块高粱面饼给了他,老者闻了闻贴身收好,才慢吞吞说,“多得是,西北有种草叫做黄泉草,人吃了会发疯,西南有种毒草称作梦草,也会令人发疯,不知夫人说的是哪种?”
“你说得太笼统了,你细细说一下,这两种草中毒的症状,若你真的能解,你要的东西,我想尽办法也给你寻来。”陈五娘激动地都快蹦起来了,本来想直接说陆彦生的症状,又怕这老者是信口胡诌骗她饼吃,所以留了个心眼,要他自己说中毒的症状。
“先说这黄泉草,顾名思义,人吃了就会赴黄泉,中毒的人发疯十日然后七窍流血而亡,与之相比梦草的毒性稍弱,吃了后会陷入癫狂,一日左右自愈,许多贵族纨绔会故意食用少量的梦草,故意使自己陷入虚无缥缈的幻境里,此药用久了,会对脑补产生极大的损害,最后彻底陷入癫狂,力竭而亡。”
听这位老者这样说,陈五娘心里已经有了眉目,七爷中的毒八成就是梦草了。还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啊呸,不对,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知道中了什么毒还不够,陈五娘问出了关键所在,“先生能解吗?”
老者的眼中精光一闪,“我猜夫人要救的人病入膏肓,马上就要不行了。”
陈五娘揪着衣袖,田婆子怒道,“怎么红口白牙的咒人呢!”
老者没理会田婆子,继续同陈五娘说话,“只要夫人给我一株山参,并给我一些治疗伤寒、外伤的草药,这毒我一定能解。”
“好,我答应你。”陈五娘想了想应了,左右这事不吃亏,老者是骗子赶走便是。
等老者进城隍庙和同伴交代了去向之后,小娘子就带着他一起坐车往安山村走。好不容易赶在天黑前回到陆宅,怎么进门又成了难题,马车最多到门口人就要下车行走,老者一定逃不过门房的眼睛。
“去马厩找周管事。”陈五娘吩咐道。
陆家的马厩和陆宅的主体相对独立,马厩有独立进出的门,陈五娘把老者交给周管事,周管事让老者洗干净脸和手,戴上帽子穿了件干净衣裳,乔装了一番才趁着夜色领他翻墙进了听雪堂。
老者以为自己是来治病的,不料还体会了一把梁上君子的滋味儿。
他见了陆彦生,把了脉,立刻断定正是中了梦草的毒,老者说这毒好解,只不过要准备很多药材,有几味药在灾年尤为难寻,周管事连忙说,“您说就是,就是赴汤蹈火我也能把药给寻来!”
“那好,我将需要的药材、剂量写下,你们备好了我就帮忙解毒。”老者也爽快,然后细看了陆彦生的伤腿,又提了一桩生意。
“我帮郎君治好腿,你们再给两粒保命丸和一袋干粮与我,如何?”
陆彦生没想到他的腿还有救,“你能治好?”
“当然能,这腿伤比梦草的毒还好治。”老者蹲下用手摸了摸陆彦生的腿,“什么庸医,骨都接歪了你当然站不起来,幸好早遇见了我,再晚些肌肉彻底萎缩,就算华佗在世也无用了。”
这是意外的惊喜,小娘子没想到还有好事成双的美事,“骨头接歪要怎么办?”
“简单,敲断重接便是。”老者说着挺直了胸膛,一路逃难风餐露宿叫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现在碰上陆彦生这样凶险的病,他忽然重新找回了行医救人的乐趣。
陆彦生和陈五娘俱是一惊。
“此法过于凶险,我们再想想。”
……
老者既然来了,在没医治好陆彦生之前自然不能离开,陈五娘安排他在听雪堂住下,反正这院子没有外人来,多住一个人不会有人知道的。
期间老者请陈五娘派人去城隍庙和他的同伴打了招呼,说一个月后回去,看样子,他一个月就能治好陆彦生的病。
药很快就凑齐了,有洗药浴的草药,也有内服的,听雪堂从那日起大门几乎没开过,王林王森进出都走耳门,陈五娘也以照顾七爷身体为由,提前和陆二太爷、陆何氏打了招呼说最近不去请安了。
一听是为七爷的病着想,两位长辈欣然同意。
与只懂吃斋念佛请求佛祖保佑的陆何氏不同,二太爷务实的多,他重新找了好几个大夫来听雪堂给七爷瞧病。幸好这几个大夫医术不精,望闻问切不出什么名堂,来听雪堂转悠一圈均无功而返。
“这腿真的不治了?”
老者除每日三次给陆彦生把脉调整药量以外没别的事,所以他一有空闲就来推销他的断骨疗法。陆彦生和陈五娘都没松口,直到周管事打听到,古方中确实有这样一种破釜沉舟的疗法之后,陆彦生心动了,他想站起来,如果老者真能医好他的腿,莫说断骨一次,就是断十次百次他也甘愿。
小娘子心疼的红了眼圈,撅着嘴一脸的愁。
“没事,不必劝我,我心意已决。”陆彦生拍拍陈五娘的肩膀,决绝道。
小娘子泪涟涟地抬起头,“谁说我要劝你,我是怕断骨时你喊疼被人听见,在想用什么堵住你的嘴合适。”
陆彦生忍俊不禁,忽然手痒想捏捏这嘴贫丫头的脸,“我自作多情了。”
断骨疗法选在第二日晚上,老者叫人准备了两根成人手腕粗的木棍,一段绳索,先将陆彦生捆在床上,嘴里塞上棉帕,王林王森兄弟一个摁肩膀一个摁腿免得他乱动,老者比划好位置,由周管事挥棒断骨。
陈五娘围在床前担心地转个不停,四个男人将床上场景挡得严实,不过声音是遮不住的,随着一阵闷哼及脆响,吧嗒两声,激得陈五娘浑身起鸡皮疙瘩,七爷的腿被敲断了,且治病期间不能服用止痛的麻沸散,他是硬生生感受骨头被敲断的滋味儿。
绣花时被针扎一下陈五娘都疼得想哭,但陆彦生咬着牙关没掉泪,他额上汗水簌簌往下滚,贴身的衣裳都湿透了,眼前黑影一阵接一阵,剧烈的疼痛让他有那么一瞬,好似灵魂出窍,什么都不知道。
“七爷七爷。”直到陈五娘挤到床前冲他挥手,看到小娘子明明紧张又非要挤出笑,陆彦生觉得有点滑稽,裂开嘴,无声地笑笑,陈娇只在没人的时候喊他彦生,就算只有下人在场,也非要叫七爷,好倔的丫头。
陆彦生越笑陈五娘越心焦,七爷莫不是疼傻了吧。她用棉帕将他脸上、脖子上的汗水擦干净,老者让陈五娘让开一些,他要重新接骨了。
接骨的痛苦是断骨的数倍,咔嚓咔嚓的声音听的渗人,大概过了一刻钟,老者终于将陆彦生的腿给接好了,病人、大夫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浑身上下都是汗水,王林将陆彦生嘴里的棉帕扯出来,上面除了牙印还有隐约的血迹,是陆彦生咬牙忍痛的时候将嘴咬破了。
“好了,好了,将木板和绷带给我。”老者用木板固定好陆彦生的腿,然后用绷带捆紧,“接下来两个月七爷要卧床休养,两个月之后才能拆除夹板,之后还要按照老夫的法子做锻炼。”
“都听你的。”陆彦生喘着粗气。
半个月过去,转眼到了五月初,天气已经十分的燥热,陆彦生除了卧床静养之外,梦草毒的治疗也没有间断。
黄大夫也就是那位自称神医的老者说梦草毒全解需要一个月时间,但才过半个月,陆彦生就感觉自己大有变化,首先是精神好了很多,以前只能强打起精神与陈五娘说小半个时辰的话,一日有多半的时间都在睡觉,且多梦易惊,现在已经能安眠整夜了,许久不曾摸过的书本也拿了出来,有精力翻阅了。
“七爷是读书人?”熟悉之后黄大夫话很多,时常同陆彦生聊天,这位老者不仅医术精湛,学识也很渊博,陆彦生还挺喜欢同他聊天的。
“之前是,自从伤了腿,学业也荒废了。”陆彦生说着扬了扬手中的《春秋》笑道,“索性还不晚,重新捡起来便是。”
黄大夫点头深以为然,“意识消沉不可怕,一蹶不振才令人忧心。”
慢慢的,二人有些忘年交的意思,听说老者求药是因为同行的伙伴患了重病需要医治,陆彦生便提前预支了报酬,不仅给了药材还给了银钱,让老者给伙伴赶紧治病,再另租一栋屋子暂住,这样就不用挤在城隍庙里了。
老者照单全收,他们四人一路南下,正缺盘缠,智渊的病拖了大半年,已经深入肌理,仓促上路只怕会落下病根,再者为了这位陆小友的信任,黄大夫决定再留两个月,等他腿上的夹板拆掉并观察几日后再离开。
可那个下毒的人显然等不了两个月,听雪堂不过闭门了半个月,村里就起了流言,起因是二房的小少爷摔断了胳膊,据此大家推测陆家是得罪了家仙,家仙报复到了后辈头上,只有陆家老小到家庙去祭拜,供奉足够多的香火,全家才能平安,不然还有大厄运在后头呢。
说来道去,都是引陈五娘离开听雪堂。
“瞌睡来了递枕头,我正愁抓不住下毒的人,我们将计就计。”陆彦生中的毒解了大半,已经有足够的精力揪出背后的人。
第20章
说起陆家的家庙, 已有二百多年的历史,当初陆家祖辈从北方来,北方有保家仙一说, 主要是黄胡柳白灰五仙, 其实就是修行有成的黄鼠狼、狐狸还有蟒蛇及刺猬、老鼠。而陆家的保家仙据说是一位修行数百年的黄仙,黄仙跟着陆家先人来了安山村,又保佑陆家在此地扎根,发家致富。
为了感谢黄仙,陆家先人便修了一座家庙专门供奉香火,但随着时光流逝, 家庙里的香火逐渐变少,到了陆二太爷这一辈早已不去祭拜, 这次若不是村中起留言, 陆二太爷压根想不起陆家还有这样一座家庙。
据说黄仙是很小气的, 尊家待它敬重香火供奉的多,便会好运不断, 若断了香火冷落了它, 这畜生也记仇的很, 会将家里搅得天翻地覆。而且黄仙最擅长的就是用法术迷惑人的心智, 这与陆彦生时不时发疯犯病正对上。
抱着宁肯信其有不可信起无的想法, 陆二太爷决定带着陆家老少一起去家庙祭拜,除了实在走不了的, 比如陆七爷, 还有两位刚生产还未出月子的少奶奶外,全部都要去。
这信儿传到如意堂的时候, 陆何氏刚念诵完一遍佛经, 南方不流行五大仙的传说, 所以她不太信这个,只是一听连七夫人都要去,她心里便发了愁,上回七夫人不过是回了趟娘家,老七就大发作了一场,可见他是离不开七夫人的。
“徐妈,过来。”陆何氏招了招手,“你去听雪堂一趟,就说这次祭拜让七夫人不必去了。”
徐婆子当即瞪圆眼睛,“二太爷说全家人都要去的,太夫人这样做不是和二太爷对着干了吗?”别看这徐婆子仗着是三太夫人跟前的人,一天到晚的耀武扬威,但面对二太爷那边的人时,她安分的仿佛一只鹌鹑,这家里谁当家做主徐婆子心里门清,二太爷是主子中的主子,就算太夫人也不好与之交恶的。
“为了老七我无所谓。”陆何氏说着目光落在桌上两碟糕点上,是豆沙酥饼和豌豆芙蓉糕,她惦记着陈五娘爱吃顺便能让老七也吃两口,就挥了挥手,“把糕饼也带上。”
一看太夫人又没听自己的意见,不仅要她传话又送糕饼,徐婆子气得简直要翻白眼,三太夫人就是太善良慈悲了,哪里有做婆婆的见天给媳妇东西的道理,七夫人不来请安就罢了,竟然还要三太夫人主动示好。
“快去啊。”只要是老七的事情,陆何氏就很上心很着急。
徐婆子不敢耽搁,也不敢再多嘴舌,用食盒将糕饼装好匆匆往听雪堂去了,叩了门,开门的人又是王森,这是冤家路窄了,徐婆子斜着眼睛瞄王森,准备这次好好的教训这个放肆的兔崽子。
“三太夫人说,这次祭祀,七夫人不用去,什么事都比不上照顾七爷重要,照顾七爷是她的本分,像你这些当差的,也该谨记自己的本分,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徐婆子说得唾沫横飞,可惜王森完全没听进去,左耳进右耳出,因为屋里黄大夫在给七爷把脉,天气热了就没关房门,黄大夫随时可能出屋,若被徐婆子看到定鸡飞狗跳。
“嗯嗯嗯,对对对。”王森点头如捣蒜,徐婆子看他态度好,心里一松,还以为他诚心的,还要拿乔,王森已经等不及了,拿过她手中的食盒,砰的将一声门关上了。
徐婆子气的脸都绿了。
而屋子里,黄大夫已经给陆彦生把好脉,他的病好的比想象中快许多,这一点令神医本身很有成就感,要亲自去小厨房盯着王林熬药,所以院子里王森刚关上门,黄大夫就从屋里走了出来,再晚一点点,就要露馅。
好险好险,吓死了,王森把门栓紧,提着食盒往屋里送,这时陈五娘正坐在床前与陆彦生商量如何设计揪出幕后主使,说的口焦肚饿,忽然有糕饼可以吃,陈五娘的笑浮到脸上便下不来,由衷的觉得,太夫人虽然爱哭了些,对小辈是真心实意的好。
“七爷,你也用些,黄大夫说了的,你太瘦了,吃胖点有助于伤处愈合。”
陆彦生瞄了那红豆酥饼和豌豆芙蓉糕一眼,看起来就很甜腻,实在不合胃口他胃口。
小娘子仿佛拥有读心术一般能看人心,她拿起一块酥饼,冲陆彦生笑笑,“我想起来了,你不喜欢吃甜的,那这样,你吃皮我吃馅好了,外面的酥皮不甜的。”
“……是吗?”陆彦生蹙起眉,盯着陈五娘半晌不挪开目光,现在他已沦落到吃糕饼皮的地步了,亏陈娇想得出来。
主子吃糕饼是要配清茶解腻的,桌上的清茶已冷,王森跑到小厨房去烧热水泡新茶,屋里一下只剩陈五娘与陆彦生二人,陈五娘抓住陆彦生的袖子摇了摇,“彦生,你吃不吃?”
许是这声称呼取悦了陆彦生,他蹙起的眉一下子就散开了,唇角微微勾起,看着陈五娘无奈的摇头,纵容道,“我吃。”
于是金娇玉贵的陆七爷,就着清茶吃了整整一个红豆酥饼的皮。
……
徐婆子一时气糊涂了,回到如意堂才想起来食盒忘记拿回来,好啊,都怪那个兔崽子!徐婆子本想趁取食盒的机会将王森臭骂一顿,可这时候如意堂挤满了人,现在陆何氏身边只留了她一个人伺候,想到主子要一个人面对这么多女眷人精,徐婆子护主心切,急忙三两步跨入院门。
看见徐婆子来了,陆何氏松了口气,原来这些夫人少奶奶们都是来求太夫人,让她帮忙说情不去家庙祭拜的,那家庙建在山腰上,位置很偏僻,上山的路很不好走,陡峭得很呢,大概是徐婆子在听雪堂门口说话的声音太大,被人听见了,一传十十传百,片刻功夫就传遍陆宅。
既然七夫人不用去,那她们也可以不用去嘛,抱着法不责众的想法,她们便三五成群的来找三太夫人了。明明就是想躲懒,找的借口却五花八门,有的说脚起水泡了,有的要赶工做活儿,还有的说身子不爽,你一言我一语,把陆何氏吵得眉头深锁。
“怎么,二太爷下的命令,找三太夫人有什么用,想告假多简单,直接找太爷去说,和三太夫人说是没用的!各位夫人少奶奶也不是三岁小孩了,怎么这点道理都不明白!”
徐婆子刚好一肚子邪火没处发泄,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许多。
“好了好了,各位怎么还愣着,瞪着老婆子我做什么,瞪我也瞪不来假啊。”
可明明七夫人就是三太夫人叫不去的,明摆着偏心眼儿,唉,想想就羡慕嫉妒,七夫人的命怎么就那么好,什么好事都叫她给占尽了。
就在众人互相使眼色一肚子委屈的时候,王森提着食盒来如意堂还了,一进院子看见那么多女眷,这没见过世面的傻小子吓得够呛,尤其是一进院,这些夫人少奶奶都盯着他瞧,把王森的汗都盯了出来。
“把东西放下就回去吧。”徐婆子一把接过食盒说道。
王森抹了一把汗,“七夫人还有一句托我带给三太夫人。”
“是要私下说的么?”徐婆子压低声音问。
“不用。”王森只想赶紧办完差事从这女人窝里逃出来,赶忙高声道,“禀三太夫人,七夫人说这次祭拜家庙她去,也就一个白天的功夫,不耽误七爷的休养,不碍事的,去祭拜一下七爷也安心,咱们七爷极力叫夫人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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