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好像有人掉进了水里,夜里的河岸寂静无声,誓洇赶紧跑到河边,果然看见一个人在水里挣扎,好在自己是会点水的,于是下了水,朝挣扎的人游过去。
在水里看不太清,那人穿了一身的素白,奋力游了过去,一把抓住。
只是这一抓不要紧,正想往回游,脚底却像是被什么缠住了。
“糟糕!”胡乱踢了两下,连腰间都缠得是水草。
吐了口泡泡,誓洇扭头看要救的人,吓得往后游了几步。
什么鬼!居然……是副骷髅架!
知道自己今晚凶多吉少了,誓洇看了眼岸上,再看那亡人脚底居然被栓了块大石头。
他也就放开手,望下游去。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解开铁链子。
这个时候,誓洇也快呼吸不过来了,他看着那一身素白的亡人,心中默念三遍佛咒。
大脑极度缺氧时,意识出现了短暂的清醒。
“恩人,得您施手搭救,又蒙佛咒超度,无以为赠,便送您份礼物吧。”那个声音空灵、幽远,好似来自遥远时空的亡者低语。
誓洇无法回应,意识里只觉周遭事物都在迅速褪去颜色,并光速向后退转。
从窒息中恢复过来,誓洇像缺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喘着喘着,察觉到不对劲来。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周遭事物都是熟悉的模样,可这陈设,分明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了。誓洇坐起来,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变……小了。
他分明……已经死了才对。
脑海里又响起那个空灵幽远的亡者之音。
“这便是……礼物?”
誓洇呢喃着,说不清道不明,这整件事都超出他的认知了。
虽说他是唯心主义,从小到大都没有遇到些诡异又玄之又玄的事情,单拿水鬼这件事,就是诡异和玄异之最了。
誓洇坐起来,走到镜子前。
多么熟悉的面容啊,十一二岁出头的年纪。
算起来,誓洇是没有什么人生遗憾的,他的一生顺遂,除了没有正经谈过恋爱。
一度,他甚至怀疑自己的性取向。
后来,确实也验证了一些。
只是,他确实没有遇到心悦的人,一个人生活的感觉也没有不好,于是他一个人独自在他乡生活着。
誓洇在家里闲逛着,过去在这里生活的记忆一点点如潮水涌入脑海。
他和大哥在后院丢过沙包,玩过跳房子、捉迷藏,也在门前的树下赶过作业,在天台躺着数过星星。童年的记忆一点点涌入,带来既苦又甜的滋味。
这个时候,大哥已经去县里读高中了。
誓洇漫游到客厅,抬头看那张全家福。
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这个点,父亲去了外地务工,母亲在镇上给一家文具店做售货员。都在外奔波,家里的事物大多都是誓洇打理。
誓洇也想不出,他需要重活一次可以弥补的遗憾在哪里。
难为人水鬼大哥送这样的礼物了,或许别人已经一眼看出了他心底压着的石头,只是他一直不愿意承认。
誓洇甩开那些自嘲的念头,起身煮好饭。
夜晚坐到书桌前,打开作业,几笔写完,他又躺到床上去,脑海里忽然出现一个人的影子。
模糊,看不真切,只有他眼角的一颗红色泪痣,记得一清二楚。
在誓洇还弄不明白自己的取向时,心底曾短暂地住过一个人。
他优秀得一塌糊涂,模样家世气质,都超越了众多普通人。
誓洇一直觉得那是敬仰、遥不可及、高不可攀,于是一直放心里最高的位置。
直到后来得知他已经结婚生子,家庭幸福美满,他才真的释怀,放下。
那也不是遗憾,誓洇没有勇气去接近那样的人,偶尔一两次接触,也都是跟着誓涟,他全程都沉默着,做一个合格的跟屁虫。
誓涟和他关系很好,算得上好兄弟。
誓洇不敢去接近那样光风霁月的人,怕亵渎,怕不敬。
隐忍而克制的喜欢,并没有让他后来多好受,往后他再看每一个人,都忍不住想起从前那道白月光,心里便苦涩得难以自拔。
于是他一直是一个人,普通到掉进灰里都不见扑腾的人,想安安静静地靠虚构的回忆和虚拟的未来过一生。
这,便是他最大的遗憾。
誓洇忍不住笑了,所有人都看不透他,水鬼大哥却一眼识破了。
如今他再回顾那样的一生,不免觉得暗自好笑,少年心动,错付情衷。
换一个心态过活吧誓洇,珍惜水鬼大哥送你的这份大礼。
如此想着,誓洇缓缓入眠。
再睁眼,已经是旭日初升。
一看时间,七点半。
说不慌是假的,迟到的恐惧是刻进DNA的。
誓洇慌忙打理好,拿起书包狂奔而出。
到学校,刚好八点。
还好没迟到,找位置坐了下来,喘了没两口气,有人戳了一下自己。
“誓洇,你跑错位置啦,你同桌我在这里。”
只见他同桌谢淮光戳了戳他,出声提醒,他这才发现过来,他跑错位置了。
呃……年代久远了,记岔了。
不过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被调到这个位置上是没错的。
谢淮光是谢惟燃的表弟,这事儿只有誓洇知道,谢淮光的说法是,他表哥那么受欢迎,而他就是个平平无奇的败家子,最好不要让别人知道这层关系,免得他半夜翻墙去网吧打游戏,而表哥回回考试拿第一,他会有压力,谢淮光不喜欢学习,也自认没有学习的天赋。
誓洇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别人,用谢淮光的话说就是,再找不出誓洇这样乖巧懂事的儿子了。
于是才坐下,谢淮光递过去一包面包,嘴上逗着他,“我儿子今天怎么了,都跑错座位了哦,不会是昨晚看大波妹看得睡不着觉吧啊哈哈哈。”
听听,要多贱有多贱。
谢淮光真的白瞎那副和他表哥一样出众的皮囊,好好一个人,可惜长了嘴。
誓洇撕开包装小口吃着面包,嘴里嘟囔着起晚了而已。
谢淮光把手伸向他的书包,自顾自把作业拿出来抄完了事。
“我家周末搞烧烤,你和小六他们几个记得来啊。”誓洇嚼着面包,想起确实有这回事,他也确实去了,谢惟燃也在,只带了誓涟去,最后他是和大哥一起回的家。
别的,确实没有太多记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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