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在会场的自助餐厅吃饭。
谢惟隽看见誓洇,开心地跑过来。
“誓洇哥哥!”
一口一个哥哥叫得可甜了。
“誓洇哥哥,逛得开心吗?下午还有……”
谢惟隽渐渐把人带去了别的位置。
誓涟:如果可以拴一根绳……
谢惟燃:如果可以贴胶带……
两个人继续不动声色地吃好饭,誓洇走回来时,看见他二人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情绪波动。
誓涟:站过来。
谢惟燃:别动。
誓洇走过去,拿起不知谁餐盘里剩的一块蛋糕放进嘴里小口地吃。
誓涟拿起餐盘,朝回收处去了。
谢惟燃也端起餐盘。
“好吃吗?你哥特意为你拿的。”
誓洇几口咽完,端过谢惟燃餐盘里的一杯柠檬水喝掉。
“这个也是?”
谢惟燃把空杯子拿回来。
“嗯。”
其实他在谢惟隽那边已经吃饱了。
可是这两个人,就是喜欢暗戳戳地表现自己。
没办法,要雨露均沾。
谢惟燃未彻底表态之前,他断不会这样想。
可那句我们有缘,切切实实撞到了他心坎上。
下午的展讲座居多,谢惟燃带着他进了一个展坐着,讲到一半,台上的人下来把谢惟燃请上去,要他讲两句。
誓洇此前从来不会想到,花孔雀是会开屏的。
因为这属于自然界的雄竞行为。
谢惟燃讲完,掌声雷动。
誓洇拍着手,心里暗暗点头。
不亏是花孔雀,羽毛确实好看。
他落了座,誓洇又反应过来,故意的啊。
那么多展,偏偏选他研究的领域。
誓洇开了瓶递给他。
“谢大工程师,讲累了吧,喝口水。”
誓洇一拿这种语气和那副带笑的表情同他说话,心里就必然有别的心思。
谢惟燃接过水抿了一口。
“刚刚是谁湿得那么快的,这水,留给他补起来。”
谢惟燃咬着字眼,将水递还给他。
誓洇把水盖上,对谢惟燃的阴阳怪气丝毫不理会。
这场讲座结束,他们顺着人潮往外走。
誓涟发了地址,让谢惟燃带着誓洇先去等他。
上了车,誓洇坐在副驾,手里的水放在车门扶手下方。
“我哥说去哪?”
谢惟燃目光从跟哨的车子那里收回来,
“全都盛会。”
誓洇没听过这家店,拿出手机来搜了搜。
一道菜二万八?
这是人吃的吗?
吃了能成仙吗?
谢惟燃在他逐渐瞪大的眼睛里拿走了他的手机,顺势开了导航。
“走吧,去掌掌眼。”
能从谢惟燃嘴里说出掌眼二字,这家店确实不简单。
誓洇只觉得这世界如此不真实。
比他从水里爬出来的那个世界还不真实。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爸妈对他独居云南这件事情没有继续抓着不放。
一定是誓涟给的太多,堵住了他们的嘴。
这里面也许还有别的原因,总之誓涟方方面面地堵住了他们的嘴。
誓洇收起心思,谢惟燃开车看得很专心,他又开始发散思维。
誓涟开车的时候是怎么做到一心二用,还有空关心他渴不渴的?
正想着,谢惟燃伸手过来,给他把副驾上的空调打开。
“热的话就吹吹。”
誓洇点点头,谢惟燃觉得他是热了?
不过誓洇的注意力又放在他无名指的那只钻戒上。
他曾经握着这只手,在无名指的戒指上摩挲了两下。
这么想着,他伸手过去。
谢惟燃自觉地把那只手递给他。
看着他接过那只手,在无名指戒指上摩挲了两下。
表情也不再不咸不淡。
反而,过分认真地思索。
谢惟燃头一次开车分心,在高速上打了道生死漂移。
誓洇被吓到了,他缩回手。
“抱歉,害你分心了。”
谢惟燃继续开车,仿佛刚刚漂移那一下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但是那是在高速上面,一不留神会出人命的
白色面包车已经靠近,打了灯,开车的那人探出半个身子来。
“谢先生,需要下车检查一下吗?”
谢惟燃摆了摆手,提速上前。
在那一车人看来,是想快点下高速去检查。
其实,他是心有点慌。
“你刚刚,摸着戒指的时候,在想什么?”
看起来,好难过。
誓洇低了一下头。
眼眶里的泪已经涌出来。
谢惟燃何止是慌了。
他乱了。
明明之前戴着这枚戒指出现在他面前好几次,也没有今天这样的反应。
“谢惟燃……你上次出车祸的时候,有没有遇到很神奇的事情,比如,梦到谁救了你。”
誓洇低着头,声音低沉而缓慢。
谢惟燃紧急踩了刹车,按了求助灯。
“什么…意思?”
他一字一句地问,声音颤抖起来,连人也颤抖起来。
白色面包车紧急停在身后,拿出了急停障碍物。
谢惟燃被带下车,誓洇也下了车。
一伙人开始对谢惟燃的车展开紧急检查。
“谢先生,是不是车子不太对劲?”
谢惟燃还算冷静,“有个轮胎有点问题。”
为首的那人打了电话。
“谢先生,已经叫人赶过来了,你去我们车里休息一下吧。”
谢惟燃和誓洇上了白色面包车。
一上车,谢惟燃抓起誓洇的手。
“什么意思?告诉我。”
誓洇的泪水又涌出来。
“你信不信,那个人,就算自己死了,也要护着你,只是因为,你和我,还有缘。”
谢惟燃脑子一下子炸开。
“谢惟燃!别睡!清醒过来!他还在等你,他一直在等你!你不要睡!你们没有结束,还有缘再见的,谢惟燃!”
那样震耳欲聋,那样深入人心。
他周身都被一道白光包围着,什么都伤害不了他。
他活了下来,奇迹一般活下来,受了点擦伤。
谢惟燃抓着誓洇的肩膀,眼里也涌出泪水。
“他是谁?告诉我他是谁?”
誓洇抱着他,安抚似地拍拍他的背。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回来吗?上个月,我掉到河里,差点淹死了。我快要死了,或者说,我死了之后,我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在那里待到投河自尽。我在河底,见到一具白骨,他身上的衣服,就是我投河自尽那天穿的。我又活了,我游到岸上,去报了警。警察查完身份告诉我,他,和我,同名同姓,连DNA检测结果都说他是我。”
这种冲击三观的事情,放任何一个人身上,谢惟燃都不会信。
出走了十年的誓洇怎么会突然回来。
曾经那么抵触誓涟的他,怎么会轻易接受誓涟对他的好。
从来不知道谢惟燃心思的他,怎么会三番五次地表明心意和立场。
甚至连他出车祸时梦到什么这种只有他自己知道的事情都知道。
这叫谢惟燃,怎么不去相信。
他抓着誓洇的手甚至抖起来。
“投…投河……自尽……怎么会?你……怎么这么傻……”
誓洇继续安抚他。
“心太痛了,痛得要窒息了,不想活了。”
他越是说得轻描淡写,谢惟燃就越是心痛万分。
“誓洇……阿洇……我们……那个世界,发生了什么?”
谢惟燃颤颤巍巍地捧着他的脸,目光里都是乞求。
誓洇掏出手帕给他擦干泪水。
“没什么,只是不敢承认真心的几只可怜虫,以其中最可怜的一只死掉为结局,惨淡收场的故事。”
谢惟燃望着他,企图从他脸上再看到刚才的那份心痛。
可他没有,他冷静得,就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可是,跳进河里的也是他啊,经历了他口中说的那些事情的,就是他啊。
他怎么会不痛呢?
他早就痛过了。
在重逢的分分秒秒里,他都在痛着。
唯一叫他不痛的,是刚才休息室里,他柔声说起的那个盛夏,是确定心意的那串潮湿的吻。
他从来没有拒绝他,只是叫他轻一点,叫他放一根手指就好。
谢惟燃想通了一切关节,他再吻上他时,温柔又缠绵。
他要捧着一颗真心,免得叫誓洇再痛。
缠绵许久,窗外传来扣扣地敲窗户声。
好在这车里后座是有帘子挡住的,从前面看也看不出什么。
谢惟燃怜惜地摸摸誓洇红肿的唇,扭头开了窗,顺势将他挡在背后。
“谢先生,可以了,上车吧。”
他们调了质检过的车过来,谢惟燃那台被运上车拉走了。
谢惟燃上了车,发动车子。
白色面包车依旧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下了高速,过收费站的间隙。
谢惟燃摸着誓洇的侧脸。
“刚刚,你摸着这个戒指,在想那个世界的自己,是吗?”
他已经平缓下来,声音也恢复如初,没有半点颤抖的样子。
誓洇仰头蹭着他的手心。
“临死前,我也是这样摸了摸你戴的那枚戒指,告诉你,没有谁错,谁也没有错。就这样吧,回各自的位置上去,各司其职。”
谢惟燃深深吸了口气,某一个瞬间,他们怀揣着同样的想法。
唯一不同的是,现在,此刻,他们都还活着。
而逝去的人,也希望,他们好好地,活下去,活到有缘再见,再续前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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