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顾昀硬披在他身上的披风都被浸湿了。
顾昀闻讯而来,怎也将他说不走,急得真想将他敲晕拖走。
梁嬿一醒,顾昀也跟着开心,欲拉赵千俞离开,“现在长公主醒来了,你也放心了,跟我回房间换身干衣裳。你从山崖上掉入湖中,身子定是有些受损,如今不仅跳入池塘救人,还穿着湿衣裳在冷风中站了这般久。”
梁熠和众人一样守在屋外,同样劝道:“今日多谢睿王,皇姐才平安无事。睿王先回屋中换衣裳,等下去温泉泡泡暖身子。”
赵千俞见皇后和云瑶一起出了屋子,想必是梁嬿想休息了,这才让她们出去。
云瑶被皇后牵着,出来时还冲赵千俞笑了笑。
赵千俞回她一笑,和顾昀回了屋子。
对于赵千俞,顾昀操碎了心,道:“我让人备了热水,你先去洗一洗,出来再喝一碗姜汤。”
“池塘边有侍卫和内侍,你想也不想就跳了下去,还在冷发风中站了小半个时辰。万一身子冻出个好歹,我回去怎向姑母交代?我拍胸脯跟姑母保证把你毫发无伤带回南朝。”
“你很吵。”
赵千俞摘下面具,拿了干净衣裳去净室。
他不跳,难不成要等其他男子救梁嬿?
水中混乱,不知会碰到她哪里,况且那危机关头,他只有一个念头——救她。
屋子里哪还有赵千俞的身影,顾昀一股气撒不出来,愤愤坐在桌边,道:“我吵?我不看着你点,你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来。上次我就恨没跟在你身边,让郭春那歹人有机可乘,害你流落姜国。等这次从山林温泉回去,你就跟我回南朝。”
“眼瞧着天色快暗了,吃罢晚膳,你去温泉泡泡,驱驱寒。”
净室外面叽叽喳喳,赵千俞有打算去温泉泡泡,顺便静下来想想事情。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山林别院到处都燃了灯。
屋中,本应坐在轮椅上的摄政王,此时被侍卫扶着,一手杵着根拐杖立在窗边。
自膝盖被钉子刺穿以来,摄政王寻遍名医,从未放弃这废了的右腿。
他日复一日练习从轮椅上站起。
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是如愿站起。
如今他已能杵着拐杖行走。
每每透过铜镜,他看着瘸腿走路的自己,都恨不得将害他如此的人碎尸万段!
正是因为能行走,摄政王脑中坐上龙椅的念头越来越强,越来越不可控。
在外人眼中,他还是那个坐在轮椅上的残废王爷,无论如何也掀不起风浪来;这不,梁熠便邀他来山林泡温泉,说是多泡几次温泉,有利于腿伤康复。
梁熠有这么好心?
不见得。
梁熠打的什么主意,摄政王不清楚,也不想知道。
他只知道,梁熠一行人定会丧命于此!
摄政王一直派人追查他夜里遇袭究竟是何人所为,五天前终于有了好消息。
据查,是梁嬿身边人所为。
梁嬿身边的人,摄政王倒是对其中一人印象极深,是在俘虏场中他看中的男子。
此名男子武功极佳,可惜他入了梁嬿府上。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没有几人能抵住美|色.诱.惑,那叫十七的男子,定是与梁嬿颠龙倒凤过,否则也不会替梁嬿出气。
也只有梁熠,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包庇。
秋猎那次,是摄政王下手杀梁熠的最好机会。
但他的腿……
他当时纵使杀了梁熠又如何?
朝中大臣放着荣安王不举荐,会让他这成日坐于轮椅上的废人当皇帝吗?
强行登基,只会让他们认为少帝的遇难和他有莫大的关系。
可当摄政王知道他的腿是梁嬿身边人伤的时,他恨不得立刻将那姐弟两人从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上扯下。
他这侄女,长了一副好皮囊,若是不物尽其用,便是愧对天爷给的这好面孔。
他要把梁嬿扔到窑|子里去,被低贱的男子折辱。
日复一日蹂.躏。
摄政王本来也愁错过秋猎,下一次梁熠出宫的好日子是何时,没承想这般快就让他等来了。
山林温泉,白白送到他手上的机会。
“我们的人已经安插到了随行的禁军中,只等殿下一声令下便可动手。”
摄政王看着烛台上的火苗被夜风吹得东倒西歪,他拾起铜片,拨动灯芯,“今日刚到别院,不急。”
最后一次泡温泉,便让他们都好生享.受。
摄政王传信回封地,静候他号令的十万大军已然在他们离京来山林温泉的同日起势。
弑君便弑君罢。
便是因为他太在乎名声,才一直隐忍,如今腿还瘸了,实在是不值!
倒不如放手大干一场。
“听说今日徽柔落水了?”摄政王道。
那侍卫道:“动静有些大,是睿王救的,陛下守在长公主房外直到长公主醒来才离开。”
“狐媚子一个,男人见了,一个一个上杆子去。”
摄政王从未将梁嬿当成侄女,说话自然是难听。
不过正因为听了此话,摄政王才越发想看到梁嬿跌落泥潭的时候,她那副倾城之色,流落烟花之地,娇花被摧.残。
光想想,他便觉解气。
烛火如豆,烛芯被摄政王用铜片摁到蜡中熄灭。
他笑得越发灿烂,越发狰狞。
且说皇后和云瑶走后,梁嬿遣走屋中众人。
她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在脑中过了一遍。
当日在寿宴上云瑶提到睿王和十七时,她应多留一个心眼。
连几岁孩童都看出来的事情,她竟一直在自欺欺人。
说到底还是她太相信那个混蛋了。
梁嬿不是没有怀疑过,那混蛋三言两语说几句,她便信了。
她真傻。
从她口中听到她曾倾慕和崇拜睿王,那混蛋定是得意。
他肯定在想:姜国长公主又好骗又傻,从不认识的人口中听来几句,就不切实际地幻想睿王是个怎样的人。
那混蛋故意戴了她画卷上的面具,出现在她面前。
看呀,这是他施舍给她看的,是她画卷上的面具。
怕是在林间遇险那次,撞到了那混蛋的脑袋,使他忆起往事。
父亲是庄主,家中几亩薄田,不少人争相去做他家的长工,富可敌国。
可不就是富可敌国?
整个南朝都是他家的。
姓赵。
梁嬿只觉她像个傻子一样被赵千俞玩.弄于鼓掌间。
她念着他家境不好,他可怜,想把最好的给他。
到头来,她才是可怜又可笑的人。
如今细细想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模样俊俏,气质矜贵,足智多谋,骁勇无畏,他身上所表现出来的种种,都是赵千俞该有的。
梁嬿不关心赵千俞是如何从矜贵的南朝三皇子成了越国战俘。
那混蛋的惨,她不想知道。
梁嬿只知道,他骗了她。
一次。
两次……
“混账!王八蛋!”
梁嬿怒不可遏,一拳狠狠砸在软枕上。
皇子?分明就是混子。
混账!
她梁嬿堂堂长公主,怎会因为被个混账骗了而伤心落泪?
她的十七,早在恢复记忆那刻就死了。
已是深秋,池塘的冷水冰寒刺骨,梁嬿裹了两层棉被,仍旧冷,是从骨髓里透出来的凉意。
换了件里衣,梁嬿披上红色斗篷去了别院后面的温泉。
行至离温泉不远的亭子,梁嬿从秋月手中接过灯笼,道:“本宫想一个人静静,便就在这里候着吧。”
秋月道:“那奴婢先回去让厨房做些杏仁露,殿下泡完温泉回来喝上一碗热腾腾的杏仁露,定是舒服。”
梁嬿点头,拎着灯笼往温泉房中去。
此处有三个泉眼,三处泉眼位子都隔得远,故而便开凿了三个大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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