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润如玉的眉眼染上笑意,看不分明真假:“他死了,这不好吗?他生来是站在巅峰的矜贵,稍微动一动手就能碾碎你。我与他不一样,若是我称帝,会爱护你呵护你。”他冰凉的手捧住严暮自的脸侧,歪头道,“啊,差些忘了,其实你与他是有过相似的。我们第一次见面,你也是站在巅峰的矜贵。可是,三娘子,世上最不合时宜的就是差一些火候匹配的身份。我与你才是最登对的。他死了,你高兴吗?”
严暮自皱着眉头:“你在撒谎,他不会死。”
杜英知晓她想要什么样子的答案,什么样子的话题,但是他不接,仍旧是自顾自道:“‘死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我们要好好活下去。’你当时是这么说的,若不是有你的一饭之恩,我现在也死了呢。三娘子,你愿不愿意跟我好好活下去?”
他的眼神不再温润,像是癫狂的蛇,疯狂吐出信子。
杜英从怀里掏出一块染血的手帕,在她的面前晃了晃,抓着她的手紧了紧:“你看,他死了。这是他放在胸口的东西,若不是死了,我怎么能拿到呢?”
媏媏愣愣看着那一帕被血染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手帕,耳朵轰鸣一声,细细碎碎的线扎破她的耳膜,让她无法思考。
那朵歪歪斜斜的花,是她绣的。
她下意识伸手去夺那方帕子,杜英却将那个帕子收回怀中:“让我猜猜,这一帕那朵花才是你绣的,对么?”
他当日拿到的那一帕,与赵玉珍藏的这一帕上有重合的绣工,只有一点不同。
就是那朵歪扭的花。
“给我!”媏媏嘶声道。
杜英抓住她的手腕,冷不丁笑出声来:“你后悔吗?后悔年幼的时候给了一碗饭,让我活到现在,是么?”
“悔不当初。”媏媏虽然不记得他说的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但是却咬牙切齿道。
“湖州有名的‘温柔淑女’严暮自不该这么说,这未免太过于刻薄。”杜英执着的笑意未曾消散。
“可惜我不是什么真的温柔淑女,相反,我睚眦必报。若是他受伤了,我恨不得吃你的血肉。”她冷笑。
杜英摩.挲她的脸:“不要试探我,他是死了。快跟我走。”
杜英扯了一下她的手腕,想要将她拉走,却被赶来的甲卫团团围住。
一个团练叫喝:“大胆逆贼,还不快束手就擒!”
杜英下意识将严暮自拉到身前,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匕首,远远横在她的脖颈之间。
“委屈你一下,三娘子。”杜英小声在她耳边道。
“退后!”赵玉匆匆赶到,看见被劫持的严暮自,他的手指.尖不自觉抖了抖,“杜英,你冷静。你想要什么,孤都允你。”又看向严暮自,眼神安抚道,“别怕,媏媏,孤在。”
“凌官……”刚才还镇定自若的严暮自泪水喷涌而出。
杜英道:“太子殿下,那边的事情还未了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想要的东西是拿不到了,太子殿下你给不了。你们赵家不是当日的李氏,我也并非崔游,一早便是错了。”
他说话间,手上的匕首动了动,赵玉道:“孤来换她,你可以活!”
杜英摇摇头:“我打不过你。”
他低声对身前的人道:“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活?”
见到赵玉没死,心下安定的严暮自恢复理智,好言相劝道:“首辅大人,太子殿下已经允了你活路。”
“哦,你不愿意。”杜英自顾自道,“那我是活不成了。”
杜英的匕首缓缓往上抬,赵玉手指一动,一块石头迅速打掉了匕首,他只一近身,很轻易就将严暮自从杜英的手中拖开,拉到自己身旁。
杜英看着掉落在地上的匕首,笑着看向严暮自:“你刚才很紧张,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真正伤害你。”
他拾起匕首,往自己的胸口扎去,眼睛仍是看向那一个方向:“三娘子,若有来世,你说我们会不会有个好结果?”
他的口角滴落无法止住的血,眼神祈求,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这是他最后的执念。
会……么?
咻咻咻——
冷箭朝严暮自射来,赵玉下意识就跨上前去一步将她挡在身后,把冷箭处理掉。
不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真正放箭的人只是想要声东击西,他们的目的并不是严暮自。
噗嗤——
箭射入赵玉肩部,他立时头脑昏沉起来,上头有东西!
严暮自冲着风岩大叫:“去找老太医!”又摸着他的脸哭着骂,“你是发疯了吗,不要命了!”
不远处的杜英眼中的光华逐渐消散。
也许,从她说自己叫做严暮自,而他只记住了一个三娘子起,就已经是注定得不到任何答案。
他靠着墙角,眼睛向上看,映着苍穹至死也不曾合上。
*
老太医一边医一边骂:“为什么非要用身子去挡?如果这上头不是蒙汗药而是剧毒,现下莫说是老夫,就是扁鹊华佗在世也救不了。”
赵玉昏睡当中,这些话全骂在了严暮自身上,她只好全盘接受。
太子殿下在榻上养了几日,药效过去之后依旧是生龙活虎。
连翼王也别别扭扭来看他。
原是杜英的破绽一早就是赵秀挑破的。
他虽然是个很想把兄长搞下来自己当太子的王爷,面对这样的事情依旧是选择了一致对外。
翼王走前还看了一眼严暮自,赵玉看他那副眼神,赶紧赶他走:“看什么看,滚。”
赵秀哼着往外走:“得意什么?脑子里只有女人的家伙。”
二人的婚事因为有崔皇后的斡旋,居然顺利得有些出人意外。为着对外好听,便指了个大族作为严暮自的母家,对外的说辞便是本想指大姑娘,但是八字不合,算是替嫁进东宫。
婚期已定,崔皇后却快要不行了。
赵玉知晓她一直不合眼的原因是什么,握住他母亲的手,轻声温柔道:“下辈子不要听别人的话,要做皇后,要做妻子,要做母亲了。娘亲,下辈子做自己吧。”
他不去谈论自己受过的苦,不去谈论生死线上的挣扎。
他明白,他的母亲是病了,从生下他之后,就病了。
*
为着崔皇后守孝完之后,二人的婚礼如期而至。
太子殿下挑起盖头,大胆的小娘子今日桃心脸雪粉腮,难得带着几分赧然的意思在。
见他挑起盖头,也不声不响,嗔道:“看什么?”
太子殿下看着她:“媏媏,重新自我介绍一下。上京,赵玉。往日请小娘子多多关照。”
一袭红衣,一如初见。
作者有话说:
凌官和媏媏的故事告一段落了。感谢大家的陪伴,这一篇留评发红包,感谢大家的包容。番外看看要看的人多不多决定写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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