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试着谈恋爱了。”
这一周的心理咨询中,莉亚托着下巴对她的治疗师说。
“是吗?”
对方面带微笑露出一个有点惊讶的眼神。
“不介意的话跟我说说那是个怎样的男孩,你喜欢他吗?”
在下午两点钟的阳光下,百叶窗边的女孩子脸颊上似乎突然泛起了红晕。
“这是非常好的尝试亲爱的,我们的治疗方案或许需要一点调整了——”
医生继续友好鼓励地看着她。
“唔……”
莉亚含混地应了一声,有点走神,往躺椅上靠了靠,开始迭她的袖子。
“暂时维持原状吧。”
她最后努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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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亚在罗朱剧组后台接到了父亲戈德里奇的电话,告诉她已经收到了她的新书书稿。
这是莉亚停止写作半年以后的重启,戈德里奇听上去非常为她高兴。
莉亚的母亲希尔达女士是莱茵晚报的资深副主编,父亲戈德里奇是常驻科隆影视基地的电视制片人,人脉极广。小学时发现莉亚有相当高明的写作天赋后,他们自然开始尽力培养她。
莉亚选择从推理小说开始。
笔名L.Ludwig,第一篇作品《塔斯汀游戏》在科隆当地一家中等体量的报纸上获得连载,故事的背景设置在一栋门窗封闭的阴暗老旧公寓里,每一户住客似乎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有的甚至并不是活人。面对着不怀好意的邻居们,在暴雨天气被困在公寓内的主人公保罗随时面临着丧命的危险。
一个月后,莉亚的第二篇作品《动物园》换到了莱茵晚报的文学版。
第二年由编辑部牵头,出版社诚恳计划为L.Ludwig筹备书粉交流会,不过被莉亚的父母婉拒了。
第叁年,他们陪同莉亚去了兰登出版社在柏林的总部,商谈《铃铛斑驳》在英语、西班牙语、法语地区的出版计划。
这一年,她已经被认为能“惊人地洞察人性、冷漠无情地审视人间”“故事严缜密不透风、扼住读者的咽喉”,成为备受关注的新人作家。
也是在这一年圣诞节,莉亚无缘无故地发起高烧。从前因为父母不太在意而放任的心理状态已经让女孩变得十分脆弱。
治疗师认为,莉亚天生对情感的感知程度有限,并且是个完全的悲观主义者。在小说界获得的成功与赞美让她收到了正面的反馈,相反的是她在自己的故事里代入了过多自我,越陷越深,早就抵消了少年成名的快乐。
必须尽早干预。
莉亚其实有点茫然,她觉得自己的思维写作习惯还不赖,但是在父母的担忧下听话地停下了“危险的尝试”——他们总是为天才的独生女遮风挡雨,莉亚很少考虑写作本身以外的事情,希尔达和戈德里奇会替她完成。
同样地,她只保留了演出音乐剧这一项课外兴趣,并且申请在家学习。离开科隆这样的城市住到奥地利的姑妈家里——然后就是现在这样了。
莉亚坐在剧院后台的窗边,这里有点闷热,各种戏服挂在架子上堆在房间里,排练开始布置布景协调乐队的时候,他们的“罗密欧朱丽叶”就坐在这里。
如果剧组的大部分人都是能做你父母的年纪,这对小情侣就会被认为实在是可爱了。
卢卡斯坐在灯管下,垫着两本书写学校的历史课作业。莉亚枕在道具靠枕上,像只小猫咪盯着他长长的浅金色睫毛。
夏天到来之后,群舞排练时许多男性舞蹈演员会露出他们优美的曲线。卢卡斯换了工装背心,于是莉亚发现他的胳膊瘦而有力,侧颈上有凸出的青色血管——大约是体脂低的缘故。他和其他演员站在一起身高不相上下,腰却在戏服的剪裁下显得格外细而软,这是真的,莉亚着迷地观察着——他的身体,皮肤白皙,清澈颀长,和他对戏的话就会发现其实卢卡斯的胳膊足有她两个粗。
“莉亚——”
在她的视线下,卢卡斯终于忍不住低头抗议了一句。他的女朋友——正穿着下一幕的麻布头巾,小小的脸裹在里面显得格外孩子气。
“唔……这个补偿你。”
莉亚掀开头巾,摸索着脖子上的项链——一只银质的小天使形象,解下来戴到卢卡斯身上。女孩子温热的身体靠近,莉亚跪在他左边,那个银质项链保留着相同的体温,落进他的领口,贴在肌肤上。
“我送你的第一个礼物。”
他的耳朵一下子就红了。
莉亚飞快地在卢卡斯的侧脸上亲了一下,又慢慢亲昵地贴着他的耳朵,十分信赖地枕在他柚子味的肩膀上。或许她是突发奇想,可是她细软的黑发也落到了他背心和身体之间的缝隙里,呼吸起伏时像某种池塘倒影、睡莲水妖。
她被握住了手腕,压在一堆粗糙的呢外套里。
“啊——”
她短促地尖叫了一声,挨上了卢卡斯的身体,他蓝色的双眼在光线变换中显得漆黑,微微张开男孩玫瑰色的嘴唇,定格神情正隔着呼吸的距离低头静静地看着她。
莉亚以为这应该是要接吻的氛围,于是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少女毫无防备地倒在怀里,衣领散乱,露出白腻的颈窝,淡粉色的耳廓,还没有褪去孩子气的脸颊。
卢卡斯慢而轻地俯身,在莉亚的眼角亲了一下,像一朵雏菊撞了一下她的睫毛。
莉亚惊讶地睁开了眼。
他们从地板上坐起来,卢卡斯撑着墙壁,才发现这是个几乎无暇的密闭空间,莉亚被他遮在房间角落,在闷热空气里舔了舔嘴唇。
他抚摸着她的侧脸,莉亚握住了他的拇指,慢慢含进了他的上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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