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嬤作对年的当晚。
熟睡的本小姐因为尿意打断了睡眠。我去了一趟厕所,如厕后,看到阿公脸色异状的往后院的方向走。
我二话不说的跟了上去,静悄悄的跟踪。儘管我心神不定。
跟踪到底,才发现,原来他要亲手毁了他写给阿嬤的情书。他想把那些定情信都摧毁。
阿公打开地下仓库的门,一个人拖出黄色纸箱,里头装满,用情意去描述的情书,二十八封情书。二十八天他对她的满满爱意。
他拿起打火机,点燃了报纸,再把一封封的情书丢进火堆。当下的我无法反应,全凭那铁了心的眼神,让我一时无法辨识他是不是我阿公。
他的神情在火焰的光影,一闪又一闪的清晰、清晰的眼神令人恐惧。
我不知道阿公这么做的目的在哪里。直到我稍微懂事的年龄时,去回想、去推测,
也只有几种可能:
他想要把能令他感触的东西都毁灭,这样一来,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触碰回忆。
他想要某杀那些信,足以证明自己的无情、自己的不在意。
不管是哪种可能性,都改变我长大后的观点,原来心底最爱的人,也会随着时间换人。
这是我从阿公身上获得的体会、从阿公的无情里认知。
阿嬤在世时,开口闭口都说阿公有多爱她,他们两经歷了风风雨雨,牵着手在充满危机的世界里走走停停,一起创造出共享的回忆,但这些爱得深的证据,都被阿公亲手谋杀了。
我不晓得,阿嬤在天上得知后,会不会伤心落泪,又或着人死后根本就不会有泪水。
阿公的意图,直到成人后的我,一样一无所知,不知从何问起。到现在还是一个谜,一个无法解开的谜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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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扩大的铃声,把我从旧忆里拉了回来。我望望手机,是宇哲打来的。
「你睡了吗?」手机传来一阵忧鬱低沉的嗓音。
「还没——你怎么还没回来?你不是说等等也要过来看看阿公吗?」
「因为公事,所以耽误了,不好意思,今天我来不及赶到,请你替我跟阿公说声抱歉。」他的话语使我的心头尝到一股酸酸的气味。
我用声音装逞强:「没关係,阿公他会体谅的……」我深呼吸一口气:「阿公今天忘了我是谁,你知道吗?我很难过,很想哭,可是我忍住泪水、我强忍泪水。深怕阿公看到我脆弱的一面,儘管他不知道我是谁。」
我从电话的另一头获得安慰,他说:「就算他不记得你这个孙女,但我想他也捨不得眼前素昧平生的人掉眼泪。」
纵然从你的话语里获得了欣慰,但眼眶还是流了一道泪光。
「即便如此,我的心还是会酸。」那种酸好像硫酸洒在心头上的那种。
我清晰的听见宇哲传来了使人温暖的力量:「不要难过、不要感伤,如果想哭的话,可以到我怀里,你说过,我的胸膛是你的天堂。」
你的胸膛是属于我豁达的天堂、宽广的地方;寧静的所在。
我笑盈盈了起来,即便电话另一头的他看不到。
「可你现在人不在我身旁,我要怎么靠?」本小姐稍稍的顶嘴了一下。
「我心与你同在,足够了吧。」他的尾音因笑而抖。
每当回老家探望阿公,你总是有千百个藉口不现身,而我总是有千万遍的理由告诉自己,你是真的因事无法抽身。
可是心深处,连我自己都无法判断有多深的地方,会隐隐作痛、会反覆疼痛。就好像一个人拿着一把刀子,俇插你还未癒合的伤口,那样地疼。
我忍住哽咽,展露话语里的一丝太阳:「我心也与你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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