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主任算是整个分军区后勤部最大的领导,所有一切采购计划都要经他批准同意后才能往上递,最后再由上头批经费进行采购,而初始的采购计划就是专门负责的同志在做。
日常军需办现在加上新加入的苏玉娇一共五人,其中严胜利资历最老,其次就是胡兰香,听说俩人正在竞争主管位置,孙诚是从总军区调过来的,而毛嘉敏比她早来半年,原来是通讯兵。
此时已经是苏玉娇在后勤部工作的第三天,事没做多少,同事们的八卦倒是听了个遍,这全赖毛嘉敏这个活泼姑娘的八卦特性。
她比苏玉娇小两岁,家里也有军人背景,从十六岁就进了军营,在管理严格的部队里憋了五六年,好不容易转职到了后勤,以为终于能放开了,结果同事们要么没有共同语言,要么就是年龄大聊不来。
在苏玉娇来之后,毛嘉敏可算是找到一个能说的是话的人了。
后勤部的工作说清闲也清闲,说忙也忙,不过现在上头有两个老大哥和老大姐为了竞争提干名额每天比着抢先完成任务,剩余他们几个没资质的小虾米们就显得无所事事起来。
苏玉娇虽然眼红提干机会,但也知道目前没有她出头的份,所以就随大流跟着孙诚和毛嘉敏两人一样,每天就做做运算与一些基本审核,一天下来工作时间还不到三小时。
人的性质就这样,一闲下来就想找点事做,毛嘉敏这姑娘性格苏玉娇其实挺喜欢的,单纯活泼,人又勤快,每天都是最早来办公室的,打扫卫生接开水都是她抢着做,就除了话多了点。
苏玉娇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摸清楚所有同事的背景与性格处事方式,都多亏了毛嘉敏的小八卦属性。
上午十一点左右,苏玉娇闲的正在翻过往资料打发时间,她今天一上午就帮严胜利做了一次审核预算,其他时间都在自己找乐子打发时间。
毛嘉敏坐她隔壁,俩人基本情况相同,这姑娘最近谈了个对象,也不知从哪儿听说的恋爱秘籍,说要给她对象织围巾,天天偷摸就拿着两团毛线研究,还要向苏玉娇请教。
先不说现在这三伏天的大太阳天天烤着人都快热冒烟了,就说苏玉娇过往二十四年的人生她也只戴过别人给她织的围巾,她就找错了人。
但恋爱上头的人是没有理智可言的,毛嘉敏已经给围巾起了个头,现在天天幻想着她对象有一天能带上她亲手织的围巾的场景。
苏玉娇完全无法理解这令人窒息的爱意,但她也没有打击小姑娘兴致的爱好。
正当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什么样式的围巾更适合男生戴时,孙诚从楼上回来了。
他被人喊去帮忙,一回来就口渴的拿起水杯去倒水。
毛嘉敏把毛线团重新拿出来,抬头正要提醒他那瓶是刚打回来的热水,就见孙诚已经拎起了暖水瓶,哗啦一下倒了一大杯热水出来。
孙诚端着杯子渴的直咽口水,无奈回头道:“嘉敏,其实有时候你可以不用这么勤快的。”
“严大哥和兰春姐都喜欢泡茶喝,那瓶热水是专门给他们准备的,旁边那瓶才是温开水。”毛嘉敏不客气的冲他翻个白眼,低头继续织她的围巾。
啊这,就只能怪他自己手太快了,孙诚端着热水凑过来问:“嘉敏,苏同志,要不我分你们一点热水?”
刚在楼上跟人讲事情讲了半个多小时,他嘴干的都快冒烟了,现在特别特别想喝水润润喉咙。
苏玉娇盖上杯盖说:“我刚倒了一杯水还没喝。”
孙诚又看向毛嘉敏,她随意点点头,孙诚忙端起她的杯子倒了大半进去,回头又拎起装温开水的水壶倒了一杯水。
“哪用这么麻烦,你把杯里的水往外头地上一泼不就行了。”毛嘉敏瞅他一眼说。
“毛嘉敏同志,浪费可耻。”孙诚以前在极度缺水的地方当过两年兵,那时养成的习惯直到现在也没改过来。
解救了嗓子眼的孙诚放下杯子,他扫一眼空缺的另外两张桌子,拉着自己的凳子就凑到了毛嘉敏和苏玉娇旁边坐下。
紧接着就压低声音八卦道:“哎,跟你们说个我刚知道的消息,老严这次有很大的可能……”
可惜他话还没说完,胡兰香就沉着脸走进了办公室。
毛嘉敏眼疾手快的把毛线往抽屉里塞,笑着跟她打招呼:“胡姐,你回来啦,要不要喝水啊,我刚打了一瓶热水。”
“不用。”胡兰香拿起自己的饭盒,转身又出去了。
孙诚这才拍着胸脯猛喘了一口气,“吓死我了。”
“瞅你这胆子,这么小的胆量还敢八卦。”毛嘉敏指着他就哧哧笑了起来。
孙诚被噎了下,他确实有点怕性格严厉的胡兰香,而且当着人面说她的八卦,他还真没这胆量。
毛嘉敏继续催促他:“你刚才想说什么来着?现在人走了,你快说。”八卦说一半不说了,很吊人胃口的好吧。
“就是他俩竞争主管的位置啊,我刚才回来的时候路过曾主任办公室,看到她跟老严一前一后的走出来,脸色一个这样,一个笑的跟朵花儿似的。”孙诚模仿了下胡兰香日常耷拉着脸的表情,又咧着嘴模仿严胜利。
“其实我觉得,单从做事效率上看,老严跟胡姐差不多水平,不过我投老严一票。”毛嘉敏瞧着门口,偷偷表态说,可不止孙诚一个人怕胡兰香,她也很怕。
孙诚特别真心实意的赞同她的观点,两人就到底是严胜利当主管好还是胡兰香当主管好讨论了一阵。
苏玉娇就在旁边听着并没有插话,直到差不多到下班的点了,她才看看手表然后就开始收拾桌面,最后提起包跟俩同事说:“下班了,我先回去了。”
毛嘉敏见状立马抛弃八卦小伙伴,也拿出了自己的饭盒起身“玉娇等等我,我跟你一起走。”
孙诚把凳子挪回去,收拾收拾东西也正准备下班,这时严胜利抱着一叠资料哼着歌走进了办公室,看到他还笑着打了声招呼:“诚子走,咱哥俩一起去食堂。”
这边苏玉娇刚到家没多久,张梅就从隔壁抱着一个大包裹送了过来。
“玉娇,早上我跟小娟搭部队的运输车出去,你不是让我给你寄信吗,刚好邮局那有你的包裹,我一起给你拿回来了。”张梅吃力的两只手抱着问她:“给你放哪儿?”
“谢谢嫂子了,你给我就行。”苏玉娇把湿毛巾扔回盆里,忙走过来准备伸手接。
张梅往旁边让了下说:“我估计你的力气可能接不住,我给你放桌上吧。”
“也行。”苏玉娇瞧瞧包裹的体积,便没逞强,帮她扶着一起拿到了客厅桌上。
张梅走后,苏玉娇看了下箱子上的寄件地址,发现是首都,寄件人是杨敏,她猜是妈妈上次说给她寄的生日礼物到了,但也想不到什么礼物会这么重啊。
她当即脸也不洗了,十分好奇的拿了把剪刀就开始拆包裹。
箱子打开,首先最上面放的就是一大包吃的,有各种肉干还有两只腌咸鸭,下面还有两大包奶糖和巧克力,以及一罐小宝常喝的奶粉。
最下面放了两个单独装的包袱,每个包袱里各有一封信,上面那个是哥哥嫂子给她的生日礼物,是两件漂亮的裙子,看款式应该是她嫂子朱丹丹挑的,信是她哥写的,不长,里面主要都是在问候她过得怎么样,适不适应,只在信的末尾提了几句家里情况。
下面那个包裹是妈妈和爸爸给她准备的,这里面的东西可就丰富多了,有衣服有鞋子,还有各色好看的丝巾与精致的手绢等。
杨敏在信上说,考虑到那边买东西肯定没有家里方便,所以准备的都是吃穿用方面的礼物,信的后半部分是以苏爱华的口吻写的,大致就是跟她说在这边要好好生活,不要记挂家里云云。
看完家人的信和礼物,苏玉娇的心情都愉快许多,下午送小宝去上学时,往他书包里装了些奶糖和巧克力让他带去给小伙伴们分享。
另外她又分出来一些肉干和半只咸鸭拿给张梅当谢礼,两人互相推辞一番,最后苏玉娇留下了谢礼,也带着张梅回给她的两瓶果酱与青梅酒回了家。
苏玉娇不怎么喜欢喝酒,但上次张梅送她的米酒喝着滋味不错,酒精含量少,喝着甜滋滋的,跟饮料一样,这瓶青梅酒她就打算留着等陆骁回来跟他一起喝。
吃过饭又小睡了一会儿,苏玉娇起来后重新挽了头发,绑了一条妈妈刚送她的丝巾到头发上,水绿色的丝巾配着她身上这件嫩黄色的连衣裙格外好看。
走出家门时,外面的太阳正烈,苏玉娇一路躲在树荫下走,边走边想,她要不要买辆自行车回来,这样以后上下班和去市里就方便多了。
到办公室后,毛嘉敏依旧是最早来的一个,不过难得的,今天胡兰香也在。
她好像吃过饭就没回去,此时正趴在办公桌上午睡,明明往常她都是和曾主任一样,几乎是踩点来的。
苏玉娇看了一眼,慢慢放轻脚步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侧头询问的向毛嘉敏看了一眼。
毛嘉敏的消息最灵通,她捂着嘴靠近苏玉娇耳边小声说:“胡姐今天吃完饭就过来了,中午就没走。”
怕吵醒她,多的话毛嘉敏就没说了,只冲着严胜利的位置扬了扬下巴。
其中含义苏玉娇立马懂了,原来如此。
看来主管的位置已经确认下来了。
老大哥与老大姐之间的竞争,她们也就在旁边看个热闹而已,苏玉娇往她桌上放了几块奶糖和巧克力就不再关注。
下午苏玉娇继续看过往资料熟悉工作时,胡兰香突然拿着一份审核完的采购计划走到旁边毛嘉敏的面前。
“嘉敏,我昨天让你审核的这份计划为什么多出一笔预算?”胡兰香把计划表放到她桌面上,盯着她很严肃的训道:“你也来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是会出这种小差错?”
毛嘉敏来不及看计划表,几乎是一瞬间,她的脸色就涨得通红起来,“啊,胡,胡姐,对不起,我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
一时间,办公室里其他几人也都看了过来,老大哥严胜利抓了抓光秃秃的脑门劝说:“哎,兰香同志,你好好说,小姑娘态度还是很好的,你别这么严厉嘛。”
胡兰香皱着眉想反驳他什么,但似乎又不知道想起什么,抿了抿嘴低头继续冲毛嘉敏说:“这份计划我拿给你的时候,跟你审核完交给我时,中间隔了有快三四个小时的时间,这期间为什么不好好复查,要是把这样有纰漏的计划表交上去,部分又会有多少损失?”
毛嘉敏被她说的头越来越低,她脑子里死活想不起来自己到底错在哪里,但也没敢反驳胡兰香。
当初她刚调来采购部时,是胡兰香手把手带她的,所以她只以为这次也是自己不小心出了差错才导致自己挨骂的,就一个劲的道歉:“对不起,胡姐,我下次肯定会注意,我保证绝对不会再犯了……”
“保证?你哪次不是这么保证的,你看你好好改了吗,我也带了你这么久了,你这粗心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掉?”
孙诚悄悄探头略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被训的快要哭出来的毛嘉敏,心里纳闷,胡兰香今天的火气是不是有点大啊,怎么一点情面都不留。
一旁的苏玉娇原本是不想多管闲事的,但她和毛嘉敏的桌子挨着,两人面对面坐,看胡兰香一副没完没了的样子,她嫌被吵的耳朵疼,就拿起那份算错的计划表翻看了下。
谁知这一看还真让她发现了一个问题,她指着供货方那一行出声打断胡兰香道:“嘉敏没有算错,是供货方的单价后面抄错了。”
“我们原本采购黄豆的粮站定价是一毛七一斤,但今年黄豆价格上涨,现在是一毛八一斤,按照这个价格,嘉敏算出来的预算是对的,后面这里抄写的价格却还是一毛七,算出来自然跟上面对不上。”
孙诚立刻探出头问:“苏同志,你怎么知道粮站涨价的,我记得上次采购黄豆还是一毛七一斤呢。”
严胜利举手接他的话道:“我告诉她的,昨天苏同志问我要供货方的价格单,我就拿了一份给她看,嘿,没想到苏同志这么快就都记住了。”
苏玉娇点点头,又笑着看向胡兰香说出没说完的话:“所以,胡兰香同志,这回真的不是嘉敏算错了。”
胡兰香拿过她手里的计划表,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然后脸色就越来越难看。
毛嘉敏懵懵的听着他们的对话,最后不确定的看看苏玉娇,又小心的看向胡兰香迟疑问道:“胡,胡姐,黄豆价格不是涨到一毛八了吗?”
孙诚已经手快的又从严胜利桌上拿起价格表看了一遍,找到黄豆那一项后,很确定的点了点头:“对,是涨了一毛,正民粮站现在卖给我们黄豆就是一毛八一斤。”
他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直白挑明,也有点为毛嘉敏出气的意思。
胡兰香这时候也明白过来,是自己记错了价格才闹出这一场,但她刚理直气壮的把人训了一遍,有点拉不下脸来道歉。
最后还是严胜利站出来给了胡兰香一个台阶下:“粮站刚涨价,没记住新价格很正常,下次再严谨一点就行了,好了,没算错不是更好。”
“抱歉,这次是我的错。”胡兰香脸色虽然还僵着,但也给毛嘉敏道了歉。
毛嘉敏连连摆手:“没,没事的胡姐。”
一场闹剧很快平息下来,苏玉娇深藏功与名,继续看起了过往资料。
桌下,毛嘉欣用脚轻轻踢了一下她的凳子,在苏玉娇抬头看过来时,忙冲她感激的笑了下。
不过这谢苏玉娇觉得自己还真担不上,因为她也不是想为谁出头,纯粹就是觉得胡兰香声音太大,吵的她耳朵疼。
“铛铛!”
门口有位年轻的战士过来敲了敲门框,问:“请问哪位是苏玉娇同志,宋政委找。”
苏玉娇放下资料站起身:“你好,我是。”
随后小战士领着她去了团部宋长星的办公室,苏玉娇纳闷的跟着他走了进去。
宋长星随后阻止了小战士关门的动作,笑着跟她打了声招呼:“弟妹,对不住现在才喊你过来。”
“我也是刚知道你居然到后勤部上班去了,上午我让人跑你家去了一趟没找到人,昨天老陆打电话过来了,上午没找到你,我就跟他说让下午再打过来。”
“你在这坐一会儿,估摸着在等几分钟就到我俩约定好的时间了。”宋长星拿起水壶给她倒了杯水放到手边道。
苏玉娇说好,又忍不住问他:“陆骁在那边都安排好了吗?他有打电话的空闲时间了?”
宋长星顿了一瞬,这两个问题,其实他也想知道,但陆骁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两次打电话都特别简短,第一次就一句话,告诉他让他去找苏玉娇过来接电话,第二次知道他没找到人就更绝了,三句话里有两句半都是让他赶紧去打听一下他媳妇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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