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就是一个精致的小老虎玩偶挂件。
君君得意地摇着长尾巴:“你看,我坐上来了。”
“你怎么不说话?”
令月半晌才回神,捏着巴掌大的小老虎,软软的毛毛手感超棒,她心都快萌化了,不就是逛街吗,她大手一挥,去!
其实,此行目的并不是逛街,否则令月就不会只带上风水龟师父,而是全家大团建!
实际上,她是为了跟风水龟学习新技能——鉴宝!
京市长宣坊。
它存在时间并不长,据说是前朝覆灭的最后一段时间,大量的太监、宫女以及侍卫扎堆聚集卖古董的地方,后来时间一长,各种顽主小贩聚集,竟也渐渐成了气候,现如今,已是京市一大特色。
令月虽然没来过,但也各种途径听说过长宣坊的小故事:什么某人好心买了个小破碗,没想到鉴定后,竟然是官窑大师所出,一夜暴富!也有人觉得自己捡大漏,倾家荡产买了宝贝,最后发现卖家联合托儿设的骗局,几百万买了件上周“出土”的工艺品,赔得裤叉子都没了。
近年来旅游业发达,长宣坊也成了京市著名景点,来往游人如织,毕竟,谁不想一夜暴富啊。
带有一点赌博性质的交易,更能激起人的欲望。
令月也想。
但她看着地毯上明显能看出人工染色痕迹的所谓“古董”,据说某个败落亲王佩戴过的朝珠,实际上就是染色剂加塑料珠,两元店一大堆。
令月终于没忍住叹了口气,别说内行,就是她这个外行也看得出来,是工艺品还是老物件。
另外,不知道是不是修习道术的关系,她能敏锐感知到,这些就是新鲜的硬邦邦的死物。
倒是大老虎,哦不,现在该叫小老虎君君看得稀奇:“这些破破烂烂的东西,也会有人要吗?”
令月:“当然,而且能卖很多钱。”
大老虎沉默一瞬,想起一件事。
令月没注意到它陡然深沉的目光,边走边给它科普,她说君君听,一时间,竟也显得和谐无比。直到婴儿车里的风水龟出声:“停下,到了,就是这里。”
令月抬头一看:“寻宝斋。”
比起另一家客似云来的古意坊,这家门可罗雀,对比起来,显得十分清冷。
“为什么要去这里?”
风水龟没解释,只笑道:“你进去就知道了。”
令月一怔,直接推着车进去,步子骤然一停,她立刻感觉到了这里和外界的区别。
“这里好像……有灵气!”她低低出声,眼睫下垂盯着铺地的青砖,几不可见的缝隙里,仿佛有气息源源不断地溢出来。
她能肯定的是,店里布置了阵法,虽然因为年代久远,效果大大衰减,但其凝聚的灵气对于普通人来说,仍旧具有诱惑力。
即使是令月,也感觉身体骤然变得清爽。
这么明显的好处,为什么没人来?
令月想着,店员已经走过来,不松不紧地招呼着:“欢迎光临,客人想买什么,您看咱这两边架子上,全都是明码标价。”
看着棕红色的博古架,各种样式的古董放在架子上,琳琅满目,她视线压低,看清价格后,令月顿住了。
一只小酒盅都要三万块,让那些好奇看新鲜的顾客怎么敢来?
旁边传来其他客人的惊呼,是个大腹便便的土豪挽着年轻女友,女生轻挑地说:“这也太贵了吧?你们这是抢钱吧?!”
令月默然,脚下左拐,硬生生错开。
教学继续,风水龟眼里,这些就是最完美的教具,它能准确无误地说出每一件古董的年代、出处,以及用途,偶尔还会科普小知识小故事,别说令月,小老虎君君都听得入迷。
这些都是风水龟走南闯北五百多年间,智慧和经验的结晶,它身上的顶级鉴宝标签可不是虚的。
经此一事,令月之前学习的知识融会贯通,不说信手拈来,至少不再是两眼一抹黑的“小瞎子”了。
这时,风水龟突然说道:“左边柜台第二层,让我去看看。”
令月连忙推着车去,并没注意到身后,几位穿着长褂的老人进店,一直待在柜台后的店主终于肯动一动尊臀,赶忙迎上前来:“张老,常老,李老,你们几位怎么有空来了?”
几人打趣几句,气氛便活络开。
他们是这店里的常客,各个身份不低,最年轻的也是京市鉴宝协会副主席,之所以会来这里,而不是门庭若市的古意坊,大家都是明眼人,自然看得出两者之间的差距。
一个是网络走红的网红店,一个是大隐隐于市的百年老店。古意坊看似人流众多,实际上就是贩卖假货的骗子店。
而寻宝斋,自长宣坊成立以来,它便一直存在,虽然人流稀少,可但凡在此来往的人,十有八九都是社会名流。
他们几个人的身份喊出来,整个京市古董圈都要震上一震,便是老板也不敢怠慢。
相比而言,令月这个“误入”的普通客人,就被忽略得十分彻底,她也乐得如此,推着车走到目的地。
车子里,风水龟伸长了脖子吸气:“就是这股味儿,好香,我敢打赌,一定比那什么茅台香多了。”
“快放我下来,我要找东西。”
听见它话的令月不觉蹙眉,隐隐约约有种念头,风水龟催促的厉害,她立刻按下念头,把风水龟从婴儿车里抱出来。
巧的是,刚才碰面的客人也转了过来,目光交接的刹那,显然想起了刚才的事儿,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这一看就出了问题。
青砖地上,一只比脸盆还大的大乌龟蹭蹭蹭往前爬。
“我的妈呀!咋会有这么大个老乌龟!”
大肚男眉毛抖了抖,吓得脚下一踉跄,眼看就要撞上博古架,心都凉了半截!
他狠狠箍进女伴压在身下,意思不言而喻,就是打着缓冲的意思,临了才发现,根本无济于事!
眼看博古架越来越近,他已经开始绝望。
幸而半途伸出一只手,紧要关头抓住了他。
令月收回手,解释道:“这是我家的,它不咬人。”
令月好声好气地说,却不知道对方是个得理不饶人的性格,擦了擦冷汗:“好家伙,你出来买古董还是溜宠物啊?这里是你能溜的地方吗?付得起钱吗?”
说着鄙夷地看了眼令月身上的衣服,佯装似得扇了扇:“我要你扶了吗?一股穷酸味儿。”
令月:“……”
果然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
她当即冷下脸,对方反而叫嚣起来:“你看什么看?还不赶紧把这老王八收拾好,看着就碍眼。”
令月:“你是店员吗?”
“啊?”
“你不是店员催什么?顾客正在买东西,你有什么资格催促?”
那人一怔,旋即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看向风水龟:“顾客?你跟我说它?这个大王八?”
“哈哈哈,你疯啦!这就是个大王八你跟我说它是顾客?你当我三岁小孩儿?!”
他叫嚣着,气急败坏的声音在寂静的寻宝斋里十分响亮,就跟在耳朵边炸开似得,叫人不觉蹙眉。
倒是其他几人有些好奇,和和气气地说:“老古,那边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不如我们去看看。”
店主还能说什么,心里暗暗担忧,千万别出什么事。
见到店主,顾客仿佛有了主心骨,噔噔噔跑过来,开口便道:“你们店是咋回事儿啊?哪里跑来的大王八,这也忒大忒吓人了吧!”
风水龟微微一顿:“你才大王八!你全家都是大王八,我明明是乌龟,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废了!”
店主闻言一头雾水,很是纳闷,什么大王八?他们店哪有宠物啊。
直到他看见地上爬动的风水龟,磨盘大的大乌龟让人直呼好家伙,旁边几位老客人纷纷瞪大了眼,齐齐出声:“风水龟!”
“这是你家的风水龟吗?我出五十万,卖给我成不?”
令月:“不卖。”
令月打量几人,听见他们再度加价,摇头坚定道:“它是我的家人,多少钱都不卖。”
骂骂咧咧的风水龟一下子停住嘴,绿豆大的小眼看向令月。
和气的笑声打破僵局,令月一怔,就听精神矍铄的老人说:“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好夺人所爱,如果你改变主意,可以打我的电话。”
说着塞了张名片,其他人见状纷纷不甘人后,也塞过来,见他们这样,令月反而软和下来。
被全然忽视的顾客胀红了脸,他本就是个暴发户,一朝得志便猖狂,这次来京市便是瞒着原配偷偷带着小蜜来度假,哪想到会出这种事。
大肚男恶声恶气道:“什么风水龟,不就是个大王八吗?顶多大一点,池塘里面多的是。”
“你懂什么!”
令月没说话,反而是精神矍铄的老先生回答:“你应该连听都没听说过,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称呼,驱邪、镇宅,还得是有灵性的老龟才能称为风水龟,像小友这只……”他说着看向令月:“怕是已经上百年了吧?”
令月笑了笑,没敢说五百多年,怕吓到他们。
男人惊愕地看着风水龟,嘴巴张了张又闭上,半晌,才嗫嚅着说:“活、活得长算什么本事,什么镇宅我才不信呢,不就是个老王八……”
越说声音越小,典型的欺软怕硬。可越是这样,就让人越恶心。
他搜肠刮肚,忽地提起刚才的事,仿佛揪住了令月的小辫子,得意洋洋地说:“你别以为别人都是傻子,要不要我把你刚才说的话再重复一遍?说出来简直要笑掉大牙。她竟然说乌龟要挑古董?它要是能挑出来,我就把这盘子给你吃进去!”
说着指向旁边脸盆大的青花缠枝大瓷碟。
令月笑了:“那你牙口还挺好。”
话音刚落,风水龟憋着一口气搭上博古架,最终在一整套青瓷小碗前停下,戳了戳价码牌:“就是它!”
风水龟前肢拍在价码牌上,啪地一声,十分清脆。
薄如蝉翼的瓷胎在日光下近乎透明,此时微微晃动,散发出瓷器特有的温润的光泽,如同一块打磨光滑的玉脂。
风水龟说完滑了下来,趴在地上:“不经常运动,一动差点要了我老命。”
别说客人震惊,就是店主一行人几乎控制不住失态的表情,他们虽然不像令月能听懂兽语,但是也有眼睛,看得见它指向瓷器的动作。
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令月立即出声询问:“店主,这套多少钱?”
店主回神,倒吸一口凉气,失态地揉了揉眼看着她:“你、你刚说什么?”
“你要买它?因为一只乌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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