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令月看到真正是过去,他以为自己和妻子是两情相悦,实际上是女方被人抛弃,后来发现自己已经怀孕了,为了给孩子上个户口,盯上了老大爷。
十几年前,妻子死了,留下两个孩子,大儿子是父不详的别人儿子,只有一个小闺女,是他自己的亲生孩子,不过,他从未告诉过其他人,这件事只有自己和妻子知道。
他信誓旦旦地说。
令月眸光沉沉地盯着他:“你确定?”
后者忽然一阵气短,紧接着就听令月的话:“你儿子其实早就知道了。”
老大爷:“不可能!我没告诉过小伟!”
令月唇角掀起一丝波澜,看到她笃定的目光,方才信誓旦旦的老大爷忽然反应过来,就算他没说,可这世界上知道真相的又不止自己一个。
还有孩子的妈,自己的老婆。
他脸色青青白白,像极了调色盘,猜的也确实不错,老大爷对两个孩子一视同仁,他以为自己瞒的好好的,实际上,妻子早就告诉了儿子真相,对方得知自己不是他的孩子之后,第一反应是紧张。
再之后是害怕,他不是老爷子的亲生儿子,家里的家产怎么办?但是后来发现他一视同仁,倒是放下心来。可慢慢的,他就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从这点儿就能看出来,这儿子是个天生的白眼狼!
儿子想着等他老了继承家产?
可老大爷越活越年轻,成天不是捧着个小乌龟到处溜达,就是提着鸟笼四处转悠,那身板,比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还要好,等他死,要等到什么猴年马月啊。
后来,妻子无意中在电视上看到老人被骗,和丈夫一合计,立刻想出来这主意。
老爷子五十多岁,忽然老房子着火焕发第二春,没想到,最后下场竟然是被骗子骗光积蓄,房子也没了。
他抑郁难当,整个人都羞愧得不行,竟然萌生了死志,想到一了百了,死了算了。
第一次,他从自家跳下去,命大摔在楼下的铁皮房上,没死成,第二次他直接爬上顶楼,从上面跳下来,一头砸到水泥地上,脑浆四溅。
不曾想,底下有个捉迷藏的小姑娘,刚躲好地方,一个活生生的大活人从天而降,血腥的场面把她吓得失声尖叫,后来更是心理医生不断,简直是造孽!
拿了房子的儿子一家得到消息,连个话都没说,最后还是他闺女千里迢迢地跑来奔丧,为老人忙前忙后,辛苦不已。
令月朝他招了招手,隐晦地点了点老爷子,他听见令月说的话后,那一瞬间,吓得全身直冒冷汗,抱住小乌龟豆豆,声音都在颤抖:“我、我回去就写遗嘱公证,就算死了我也要把房留给我亲闺女!”
众人还在纳闷,他已经一个箭步冲出去,不愧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强壮身板。
令月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那可不止遗嘱公证那么简单,这老大爷性格雷厉风行,有点儿大男子主义,可他也真做到了一碗水端平,因此,骤然得知儿子的背叛,恨得他目眦欲裂!
不止装作不知道,把女骗子抓到了,更跟着揪出了后面的大儿子夫妻俩,直接挑明真相和关系,把他逐出家门。
沉默寡言的女儿得知消息,担心他气出病来,带着孩子找上来,看老爹没事准备回去。
她早就离婚了,是个单亲妈妈,带着小闺女母女俩一起生活,这次倒成了一个契机,父女俩交心后才知道,那个白眼狼不止想他的家产,还在俩人背后煽风点火,离间计一套一套的。
后来,他和女儿关系越来越融洽含饴弄孙,养养乌龟,日子过得乐淘淘。
老大爷急匆匆地来,急匆匆地走,宛如一阵雷阵雨,噼里啪啦地下了一阵,马上云销雨霁。
“老板,你这里,真的能和动物沟通?”一道声音响起,令月抬眸望去,是个穿着职业装的女人,三四十岁的年纪,容貌清秀,刚进来,眼睛便开始打量四周,最后,竟然审视的盯着她。
令月不觉好笑,勾起唇角:“是啊,请问您有什么想要咨询?”
女人抿了抿唇,皱着眉头将仓鼠笼放在桌子上:“是它。”
令月定睛一看,毛绒绒的小糯米团正趴在笼子里,不是小仓鼠又是什么,圆圆的半圆耳朵抖了抖,看起来很机灵。
女人介绍道:“这是我女儿的宠物仓鼠,它突然不吃不喝绝食了,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它吃东西?”
话音刚落,周围响起一阵一阵的抽气声,女人听到之后,不禁眯了眯眼,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她可不知道,自己前面那位,也是宠物绝食,最后竟然牵扯出一桩人伦惨案,因此,旁边围观的观众一听这原因,看她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卧槽!又是一个绝食的!”有人小声嘀咕,窸窸窣窣的声音钻进女顾客耳朵里。
上一个老爷子把大家吓得够呛,这小仓鼠又是为什么绝食啊?
女顾客,也是芳姨有些着急,因为她正准备把小仓鼠送给其他人,但是总不能送一个快死掉的宠物吧?于是来令月这里询问原由。
令月抬起眼帘,只说了一句话:“为什么把它送掉?”
芳姨一惊,正待说些什么。
令月已经垂下眸子,目光落在胖乎乎缩成一团的小仓鼠身上,木屑堆满的小笼子里,小仓鼠瑟缩睁着一对小鼠眼,看向令月。
它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想到之前听见的话,不禁眼神黯然。
芳姨的控制欲很强,但是在令月面前,也只能老老实实地说出来,她不敢对上她的视线,那双清冷得仿佛一眼看穿她所有伪装的眼睛。
范姨双手握紧,腰背挺直,像是小学生在班主任面前背课文,说道:“我女儿今年要读高三了,虽然她现在成绩还可以,但是谁知道以后的情况,现在又是最紧要的关键时期,要是养仓鼠,那她该多分心啊?”
“我这也是为了她好。”
一句话结束话题,令月隐约听出来对方是潜台词。
她打心底里就不赞同,自己作为单亲妈妈,一个人抚养孩子长大,她发誓要让女儿出人头地,怎么可能让她有一丝一毫玩物丧志的风险!
所以,她偷偷趁女儿和同学出去买资料,把小仓鼠拿出来,让人看一看,她算盘打得很好,后面等女儿上学之后,自己再把仓鼠拎出来,送人。
计划的很好,可她唯独算漏了一点,意外比明天更早到来。
此时的宠物咨询店门外,和同学出去买资料的赵欣怡拎着袋子,半小时前改变了行程。
养宠物的同学说今天自己关注的宠物咨询店开门了,带她来凑热闹,结果,她看到了自己的小仓鼠。
赵欣怡咬紧下唇,一声不吭。
同学是个大大咧咧的性格,也来她家做客过,知道她有一只爱若珍宝的小仓鼠,眼前这一只……
她惊讶地说:“欣怡,它好像你的小仓鼠啊?咦,还有你妈妈!”
恰在此时,芳姨转过身,直直对上了女儿的目光,她心头一紧。
小姑娘急匆匆地跑进来,她之前在门外,已经听到了全部始末,当即绷着嗓子出声道:“什么小仓鼠,妈妈你要把兜兜送走?我不同意!”
女孩子和妈妈眉眼十分肖似,只是多了几分清冷,大夏天穿着长衣长裤,也没折损她半分容貌。
只是,她周身气质阴郁,死气沉沉宛如一潭死水,不见半点儿生机。
妈妈闻言一怔,女儿已经冲过去,抱住小笼子,安静的小仓鼠看到主人之后,像是上了发条的小动物,立马复活过来。
隔着笼子它就吱吱吱地叫起来,鼓鼓的颊囊打开,噗噜噗噜把腮帮子里所有粮食都吐出来往她前面推。
好家伙,原来,它不吃东西,是因为嘴巴里全都是食物,在妈妈面前瞒天过海。
仓鼠兜兜:“呜呜~兜兜不想离开主人qaq”
“兜兜把食物都给主人,主人不要扔掉兜兜呀。”
令月翻译出来之后,女孩子忍不住哭出了声:“我恨你!你是一个坏妈妈!”
芳姨听见之后,难过得无以复加,更是伤心不已,可当她看到一心护着小仓鼠的女儿之后,熊熊燃烧的怒火霎时冲昏了头脑,抬手就要给她一巴掌。
对面的女孩子抱着小松鼠偏过头,没有一丝想要逃离的迹象。
关键时刻,一只手抓住了妈妈手腕,令月声音冷冷地说:“你想看见她的尸体吗?”
芳姨瞠目结舌,震惊地看着她,下一刻,犹如被人触碰了逆鳞,她大喊起来:“你什么意思?我管教我女儿,你竟然咒她死!你信不信我告你!”
她对女儿管教十分严厉,甚至到了严苛的地步,但是毫无疑问,她也非常爱自己的女儿,想让她变得更好,甚至不惜身兼数职,也要供女儿读上最好的学校,给她请一对一家教。
可她不知道的是,小姑娘几乎被她逼得崩溃了。
令月对着欣怡小姑娘说了句抱歉,下一刻,一把撸开她的袖子,女生白皙的手腕底下,一道道狰狞的疤痕让人望而生畏,狠狠吸一口凉气。
热烈的阳光下,凉意一阵阵从脚下流蹿向四肢百骸。
妈妈瞬间赤红了眼,紧紧抓住女儿的手:“欣怡!这是怎么回事?你说话啊!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女生半点儿不想搭理,她紧接着看向令月,正要哀求,只见令月摊开手:“你应该问她。”
女孩子冷冰冰地看着妈妈:“没有!没有人欺负我,是我自己。”
“我受不了了!从小到大我要上那么多补习班,不管我考得再好你总会骂我,说我蠢,说我笨,难道我不是你的孩子吗?隔壁悠悠妈妈从来不逼她,我做梦都想我妈妈是她!”
她的话还没说完,听见这话的芳姨一副天塌下来的表情。
小姑娘一遍遍重复:“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我一点儿也不想当你的女儿,你当初怎么没有杀了我!”
“我就是个累赘!是我让你打三份工的时候还要忙着照顾我,是我拖累了你,当初我就应该被流掉,不然你也不会被我拖累!”
她说完对上妈妈不可置信的目光,小姑娘的心被狠狠刺痛,她也不想,她是一个坏女孩儿,妈妈已经那么辛苦了,还要指责她。
赵欣怡抱头痛哭,呜呜的哭声中,妈妈听见她断断续续的声音:“后来我害怕学校,害怕学习,我好害怕看见试卷,我好害怕看见你,我就拿美工刀自杀,我怎么还没死啊!”
妈妈震惊地看着绝望的女儿,眼里泪花闪烁:“欣怡!”
她下意识还想说教,可是看到女儿伤痕累累的胳膊,什么话都说不出,如同一根针狠狠扎在心口上。
“妈妈……妈妈不知道……”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对女儿有这么大的影响,根本不知道她已经在死亡边缘徘徊了一段时间。
按照令月的卜算,小姑娘已经有抑郁倾向,如果不是今天的意外,后面她发现精心照顾的小仓鼠被妈妈送走,重重情绪叠压在一起,年纪轻轻的她会和妈妈大吵一架,从来没有过的大爆发。
她会在房间里割腕自杀。
第二天,想要缓和的芳姨小心翼翼地敲响房门,她想道歉却怎么也说不出。
她是孩子妈妈,是大人,大人怎么会有错呢,小孩子是不会懂的。
可当她终于软下态度,准备递台阶的时候,欣怡还是没有反应。
这下她终于察觉不对,拿着备用钥匙打开门,发现了躺在床上的女儿,她还在熟睡。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在门外纠结半晌,被她寄予厚望的女儿就在家里睡大觉?!
她狠狠掀开被子:“赵欣怡你——”
声音戛然而止,床上的女孩儿身体冰凉,双眼紧闭,惨白的脸上不挂一丝血色。
随着被子掀开,满床都是铁锈黯然的味道,暗红色的鲜血如同一团深不见底的泥沼,几乎刺瞎她的眼。
半晌之后,歇斯底里的尖叫几乎响彻整个楼层
赵欣怡死了。
令月回神,指尖轻点,看到小姑娘俏生生的身影是,叹然地想,她现在还活着,一切还来得及挽回。
继而,她的目光落在旁边的芳姨身上,隐晦的流光闪过,芳姨突然晃了晃身形,脑子里酸胀无比,多出来的画面让她完全拔不出半分心神,像是在观看一场无法停止的电影,只有曲终人散的一刻,才能回神。
令月深藏功与名,她把刚才推演的未来打包送进女人脑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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