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知涵住临辰区,与东湖区相较不远,是杭市的传统住宅区。此时不是高峰时段,所以只花了约半小时,车就稳稳停在庭院外的停车场里。阮知洲提醒她不要着凉,她四下摸索,从腿边找来不知何时被踢开的衣服披上,开门下车。
月光照在淡雅的黛瓦上,路灯映亮乱石曲径。
她穿过圆拱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青石板路,两侧绿意盎然。白墙上安装的中式复古圆形吊灯犹如一轮轮满月,所发散的淡金色光辉则像星光一般,洒落在草丛中,与鲜艳的小花辉映成趣。
再往里走,直到长廊的尽头,花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处湖心小园,湖侧堆迭太湖石,并栽有绿植,后方是简约大气的中式别墅。
阮知涵在特意砌出的观赏平台上坐着,从一个缝隙里掏出鱼饵,信手掏出一大把,甩到水中。一串泡泡浮出水面,紧接着,几尾鱼争先恐后地聚在一起夺食。
这是她养了好几年的小金鱼,条条肥美。
阮知涵泄气地在木椅上坐了会,才不紧不慢地进屋。
她习惯性地在玄关处蹬掉鞋子,赤脚踩上大理石地面,冻得她一激灵。家中的保姆姐姐正擦拭花瓶,见她进来,连忙告诉她,“知涵,太太让你去影音室找她。”
保姆姐姐比她大十来岁,她家不讲少爷小姐那一套,基本是以名字相称。
阮知涵心里七上八下的,猜测母亲要继续教育她。她不想挨训,半晌不吭声,保姆姐姐怕她没听清,特地多强调一遍,她终于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阮知洲已经把所有行李搬上楼,甩着发酸的双臂走下楼梯,见阮知涵拉着张脸杵在那,他暗自发笑,故作正经,“妈叫你呢,赶紧去吧。”
阮知涵转过身体,跪坐在沙发上,攀着靠背顶端,谄媚道,“哥哥,你知道妈妈叫我干嘛吗?”
无非是谈谈阮知涵的学业呗。阮知洲心知肚明,妹妹的成绩实在太差了,母亲这次肯定要好好整治她。
他惋惜地叹口气,“你自求多福吧。”
因着哥哥的一句话,阮知涵没出息地腿软。她战战兢兢走进影音室,卑微地借着黑暗和影子遮掩自己的身形,祈祷端坐在正中央观赏电影的周女士晚点再发现自己。
可惜她的希望落空了,随着灯被打开,室内亮如白昼,她弱小的身影瞬间变得高大不少。
周媛望着墙根那罚站的小女儿,头疼地揉揉太阳穴。
这孩子个性开朗,长得漂亮,人缘也好,唯独学业一塌糊涂。
大概真的是人无完人。
周媛思前想后,终究没有骂她,苦口婆心地讲了一堆劝学的话。阮知涵原先已经做好被赶出家门的准备了,不曾想,母亲转换路数,改走温情路线,反而勾起她的愧疚之情,令她觉得自己就是个不成器的东西。
她悲从中来,眼泪汪汪,双眼噙泪,一会用手背抹眼泪,一会小声啜泣。
末了,周媛拍拍女儿的背,“你哥说,晏澄要教你一段时间?”
周媛是看着晏澄长大的,对他颇为放心。正好她为家教的事发愁,外边牛剑藤校学生也不是没有,但总得花时间考察人品和能力,现在有晏澄来帮忙过度,再好不过了。
阮知涵吸吸鼻子,大喘气,“晏澄哥哥会在国内待一个月,他可以顺便教我。”
周媛对此事有所耳闻,嘱咐道,“你姑奶奶旧病复发,他才请假回来的。你在你晏澄哥哥那里,不许调皮,要听哥哥的话。还有,有空就跟着去看望你姑奶奶。”
阮家跟晏家存在名义上的亲戚关系。
晏澄爷爷的第一任妻子生晏澄父亲时,突发羊水栓塞,没抢救过来。后来,晏澄爷爷续娶了阮知涵爷爷的姐姐,即阮知涵的姑奶奶。这层亲戚关系,恰是晏澄跟阮家兄妹幼年相识的直接原因。
阮知涵点头如捣蒜,眼睛红肿,跟她养的小金鱼有得一拼。
周媛觉得她有听进去,示意她回去睡觉。
阮知涵低声应好,拘谨地往外走,时不时偷偷回头看扶额养神的母亲,她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殊不知,知女莫若母,周媛已经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
在阮知涵即将踏出影音室之前,周媛看不下去她贼眉鼠眼的小模样,直言道,“有话就说。”
得到母上大人的指示,阮知涵迈着小碎步折返,盯着双满怀情感的眼眸,认真问:“妈妈,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周媛睁眼,女儿小心翼翼的模样可怜又可爱。她倒不至于有多失望,反正家里能给女儿托底,只是,她希望女儿再上进点,“你要是用心去做了,不管做得好不好,妈妈都不会对你失望。”
阮知涵的情绪来去匆匆,回到自己的房间洗过澡,坏心情便一扫而空。但她并非是木头人,母女谈话的余韵还在,吹头发时,她就琢磨起母亲的话。
琢磨来,琢磨去,大致理解中心思想。
意思是,她可以学得差,不能学得不认真。
她烦恼地扯了扯乱发,朝上吹口气,刘海飞起,再贴回额上。
安稳地背对吹风机坐上十分钟,她关掉开关,收起支架和吹风机,一头栽到床上,思索另一件事。
阮知涵半闭着眼,犹豫该不该关心一下晏澄。
她的姑奶奶不是晏澄的亲奶奶,但晏澄很小的时候失去了父母,他几乎是姑奶奶一手拉扯大的。尽管阮知涵一直觉得姑奶奶对晏澄太过严厉,明明他已经做得很好了,还是会因一些小瑕疵惩罚他。无论如何,真论起祖孙感情的话,还是很深厚的。
姑奶奶生病,他心里肯定不好受。
她在床上翻滚。
三分钟后,她憋不住了,给晏澄发去一条语音消息,“晏澄哥哥,你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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