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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封信
    有时我会一直给自己出难题,像是一直当个乖孩子,小心不要变成坏孩子。
    但很多时候,我根本就不了解乖孩子跟坏孩子的区别在哪。
    到底是长坏的就是坏孩子,还是长得乖巧的才是坏孩子,到底是温顺听话的是乖孩子,还是性格鲜明的才是乖孩子?
    我分不出乖孩子跟坏孩子的区别在哪,就跟嫩豆腐和芙蓉豆腐一样,除了名字不一样之外,身形都是白白的。
    我觉得它们一样好也一样坏,可是我更喜欢它们只是豆腐。
    单纯的豆腐。
    2018年5月16日俞薇笔
    2018年5月16日星期三
    昨晚过夜后男人顺理成章的住了下来,回到一开始住下的那段日子,使唤起俞薇更显得游刃有馀,以往或多或少察觉出俞薇的不快,他也不强迫人,顶多是花更长的时间在打电动上,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男人似乎是刻意逼着俞薇对她说话的,就连俞薇尽量回避,他也能没话找话没事找事,说白了就是不让俞薇好过。
    俞薇从没想过把任何的心思都放在猜想那男人的目的上,但面对一次次挑拨下,她高估了向来谦和温顺的自己,举手投足间不再是那样毕恭毕敬,虽然话还是说得平静,人看着没有脾气,但任谁都看得出来,她不再镇定。
    接收到讯息的男人,对坐在饭桌上吃饭一刻也没搭理过他的俞薇,问了句:「开饭了?」
    俞薇继续动筷子,把今天放学顺道绕去超市买的现炒猪肉塞进嘴里,等到食物全嚥下去,才开口道:「钱先生不会对这种几十块钱的小菜感兴趣的吧?」
    今天早上母亲给的生活费,俞薇只瞄了一眼便明白了母亲的意思,往后她只需张罗她自己事情,其他无论是与她有关还是无关的,都不在她可以触及的范围内了,可想而知以母亲宠爱男人的方式,就是让他在外抬得起脸,在内也显得尊贵,吃食就更不用说了,光是她现在吃的几十块钱的炒猪肉,也入不得母亲甚至是男人的眼,为此,她也就没必要说些漂亮话,来顾及任何人的面子了。
    俞薇不喜欢这位叫钱景元的男人,即使母亲被他迷得团团转,她也不喜欢。
    她知道男人若对她不满,背地里捅她一刀的机会多的是,有时他也不用说,母亲会自然而然地认为这是她的错,然后一而再再而三地打她。
    男人能得意的瞬间很多,但男人从来不说也不用,若换作无知的人,会以为这是他的怜悯或不在意,但俞薇心里清楚,男人根本不屑一顾。
    但那位不屑一顾的男人,竟然在无意间戳中了她的心事:「我好像有点明白你妈为什么讨厌你了。」
    话落,俞薇的筷子停在半空中,带着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男人。
    只见男人略显嘲讽地笑了声,把话接下:「你是一个无法让人讨厌的乖孩子,乖孩子的种类有很多种,有表里不一的,乖顺听话的,呆头傻笨的,而你却是心灵透彻的,纯粹的那种乖,这样想来可比先前那些有更值得讨厌的理由了。」
    俞薇看着男人,眼里渐渐有了连自己也不易察觉的怒火,这时她应该反驳的,可她没有,心里有个直觉,料定男人接下来的话会让她失控。
    「你的那种,乖得让人没办法讨厌,却也喜欢不起来,久了就变成了厌烦了,真惨。」尾音的那两个字,还带着看戏的调侃。
    俞薇愣了愣神,忘了筷子何时掉的,忘了碗何时摔碎的,直到她翻过身和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一起滚落在地,抓着男人的衣领,感觉心里那块模模糊糊的碎片,顿时鲜明了起来。
    但都到这个时候了,男人却还是笑,任由她的指甲擦破他的脸也不在意,轻易地用另一句话把她镇住。
    「我从以前就在想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真正的你,今晚总算是见到了。」
    男人伸手朝俞薇眉头扫去,很是满意地看着因盛怒而皱在一块的眉毛,但动作只维持了半秒,就被俞薇的手打下。
    俞薇本以自己会再补几拳的,但脑中的记忆阻止了她,看了墙上的时鐘一眼,知道母亲该回来了便停了手,从男人身上起身,走道放置清扫用具的地方,拿了扫把畚斗回到饭桌俐落地清理桌下的惨状,再把桌面的餐具拿到厨房清洗乾净,然后人离开了客厅,过没几分鐘就提着医药箱回到男人面前,这时男人早已起身坐回沙发上,像个没事人一样的调回刚才的游戏画面接着玩。
    俞薇一句话也没说,打开医药箱拿了消毒水和棉棒,顺势坐到男人身边替他消毒上药。
    这是在扭打后第二次以极近的距离和男人接触,但他们却冷得像早已入了冬,反应淡得像安排好了一样,就在俞薇给男人贴上ok蹦收起医药箱,从沙发上起身时,男人才开口道:「你也真能装,不是都明白她怎么对你了吗?」
    俞薇捏紧医药箱,背对着男人走了几步路,最后才停下来,以平静地得让人听不出喜怒哀乐的语调说:「她是我妈,以后也是。」
    半夜,俞薇翻来覆去终究没能睡着,她无奈地坐起身,想着去趟客厅给自己倒杯水沉淀一下,人就下了床扭开卧室的门把,走向倒水的地方,最后捧着杯子窝在厨房休息,等她安定下来洗完杯子放回杯架转身走回客厅时,却再也跨不出半步。
    面前站着的依然是她最爱的母亲,只不过惧怕的本能还在,皮开肉绽的知觉让身体先一步做出了颤抖的反应,即便现在事情还未发生,她也躲不开。
    俞薇不知道该说什么,喉咙间挤来挤去还是只有这一句:「妈妈……」
    然而,母亲并未回答她,只举起记忆中曾数次施打在身上的物件,俞薇便明白地闭上眼,接受惩罚。
    她知道自己会倒下,隔天会以什么样的面目去上学,被旁人以什么样的眼光看待,但她寧愿这样也不想当反抗母亲的坏小孩,她寧可被自己的固执绕死,她也要做母亲心目中的乖小孩。
    只有她才能做到的事,她必须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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