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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逢恨晚 (下)
    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为春。
    骆选不愿错失良机,撒娇道:「求求你帮帮我嘛,『姐姐』。规矩是人定的,我和你也是人,当然有权更改啊!再说这个规矩是谁定的?是教主吗?还是副教主?」
    他见活泼大婶得意洋洋地指着自己,紧紧握住对方双手,又道:「那就更好办了嘛!你不说,我不说,这样不就行了?现今这个时代讲求男女平等。谁说男生就不能种花?谁说女生就不能当教主!」
    最后一句话似乎说进活泼大婶的心坎里。
    她旋即答允,与骆选走回正在和梨涡女浅谈的孙玉娟面前,宣告骆选成为孙玉娟的新同事。
    不仅如此,她还以如此口吻替骆选支开电灯泡:「抱歉,姐姐我年纪大了,一时记错啦!你是负责建兰园的才对。」
    当真是好人做到底。
    活泼大婶与梨涡女离开后,孙玉娟带领骆选进入花园,解说春兰的习性及栽培方式。
    她似乎不大习惯和异性独处,言辞句句离不开工作,动作看似扭扭捏捏,声音细微到必须靠很近才听得清楚。
    可是每当骆选听不清楚而接近脸蛋,反倒令她更显羞涩,不时转头回避目光,有好几次还因此忘记自己说到哪儿。
    过了好一阵子,解说终于告一段落。
    骆选彷彿听见下课鐘响一般,逮住机会,挑眉道:「刚才在路上听班长提过,这次申请入住梅兰居的共有六十四人,经过筛选以后,核准十二个人。而这十二个人中,能在春兰园做事的只有一个人而已。等于说我这次排除万难进入梅兰居与你邂逅,并三生有幸在春兰园与你共事,可以说是独一无二的机缘啊!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
    这是孙玉娟生平第二次被初次见面的男性以近乎开门见山的方式搭訕。
    她脸红心跳,低头不语半晌,跟着又抬起右手,指向盛开的春兰,继续替这名不认真听课的学生补充知识。
    骆选无心向学,插嘴问道:「玉娟姐姐,你为什么会想要来这里啊?」
    他回想起初次向任之宁示爱时,对方也是以这副惹人怜爱的神色回应。
    那种感觉犹如用手触碰含羞草一般,欣赏它逐渐合拢的娇态,能够带给自己一种欲罢不能的快感。
    可惜如今的任之宁却完全变了样,犹如夜晚的含羞草,处于睡眠运动状态,对自己的爱意不理不睬。
    一想至此,他不禁唉声叹气。
    孙玉娟亦是如此,听见这个问题,表情顿时由羞转愁。
    她沉默良久,这才淡淡地道:「没什么。」
    语毕,觉得自己过于冷漠,又道:「那么你呢?」
    骆选恢復常态,笑道:「我失恋了。」
    孙玉娟对于失恋这回事似乎颇有感触。
    她试着不回避视线,打量骆选片刻,皱眉道:「看不出来。」
    无论从哪个角度端详,眼前这名男孩都不像是沉浸在失恋的氛围中,反倒像是奔放于玫瑰花丛之中、满面春风的浪漫诗人,就算被刺得遍体鳞伤,也觉得不痛不痒,因为知觉已被热情麻醉。
    「不形于色的痛才是真正的痛。对我而言,如果能轻易在他人面前痛哭流涕,那么伤痛其实就像流出来的眼泪和鼻涕一样,随随便便就能排出体内,目的只是要博取同情罢了。」骆选难得正经。
    孙玉娟感到心有戚戚焉,破顏微笑道:「倘若细心栽培春兰,每年冬天到春天之间,它就会像这株一样盛开半个月左右。反之,如果照料不周,也有可能一整年都不开花。当然也会有费尽心血却一无所穫的时候。问你一个问题喔。你觉得它是为了短暂的绽放而存在,还是为了获得存在感而绽放?」
    「我认为不必想得这么复杂。它是为了存在而存在,为了绽放而绽放。」骆选注视着孙玉娟,脑海不禁闪过「天涯何处无芳草」这句词儿。
    他问道:「你的花开了吗?」
    孙玉娟瞬间收起笑容,仰望被荫棚遮蔽的天际,道:「已经枯萎囉。」
    骆选跟着抬头,笑道:「谁说枯萎就不能再生?」
    即便看见的是同一片天空,其中一名还能翘首盼望,另一名却彷彿没了指望。
    两人不约而同,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而后,骆选提问了许多无关紧要,抑或明知故问的问题,诸如欣赏哪个艺人、讨厌什么食物、家中有几个成员、来这里多久了等等,如身家调查般问东问西。
    孙玉娟不疑有他,除了一些沉重的问题避而不答,其馀照单全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彷彿终于遇见一个能够吐露心事的知己似的。
    另一方面,她或许是不想泼这名好奇心旺盛的小弟弟冷水吧。
    骆选亦很识相,从间谈过程得知孙玉娟回避的问题皆有关感情或家庭,于是决定暂且不过问这方面的事,先一步步逼近对方的心房,再追根究柢,探悉藏在内心深处的祕密,最后尝试能否软化对方留在这里的决心。
    另一方面,他也不是冷血的人,当然不愿一直在对方的伤口上洒盐。
    两人暗地里为对方设想,假以时日必能成为知心好友。
    骆选先驰得点,首日便与任务目标建立了良好关係,看来这趟乏味之旅不至于旷日弥久。
    不过他这个傻小子看似与谈恋爱绝缘,没想到搭訕功力竟比连哲南还要高明,何以对任之宁却碰了一鼻子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