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情急之下，他只能说出事实，先把男人的注意力从修院拉回来再说。
    男人一眨不眨地直视着他，漆黑的瞳孔里像是像涌动着浓雾。
    “西方？”
    *
    雪鸮在北境上空一直盘旋至入夜前，才终于勉强在一处不起眼的雪山顶部落了下来。
    这也不怪菲依，在《神魔大陆》游戏里，小地图永远飘在左上角，还自带黄色的坐标轴。闭着眼睛都能找到路，完全无视周围的景色。
    然而放到现实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大雪皑皑，目之所及全是白花花的一片。
    在直面时眼前这座山最高，可一旦调转一个方向，就立刻找不到刚刚那座山在哪里了。
    而且任务当中的那座圣雪山，从外表看只是一座很不起眼的小雪山。
    她只能凭借记忆，一直朝东方飞。连续找错两座雪山之后，才勉勉强强筛选掉一些对不上特征的，落在了脚下这座小雪山上。
    隆起的山头形状和位置……应该就是这里了吧？
    呼啸的狂风像巴掌一样扇在脸上，她用魔力撑开一座屏障，以确保在找到大冰原根基之前，自己的头不会被吹飞掉。
    “让我想想……入口的位置是在……向左一点……”
    北境居民虽然热衷于打猎或探索，但他们依然很少会抵达雪山山顶。
    毕竟就算是强壮如雪狼之类的魔法生物，也不怎么喜欢山顶的大风和像能把人冻裂的低温。
    这里除了常年不融化的大雪以外，仿佛什么也没有。
    为了不引起注意，菲依没有选择吹干净大雪。
    她在山顶转了三圈，才终于发现了一处犹如巨蜥般的山部凸起。
    深吸一口气，用魔力保证身体的恒温。随后一咬牙，菲依直接将手伸进厚厚的雪堆里，不断在石块上摸索着。
    她必须找到入口的位置，就是巨蜥凸起中一处最薄弱的地方，表面上看起来并不显眼，但触感却很——
    找到了！
    她精神一振，将表面已经冻成青紫色的胳膊拽出，撩起厚重的斗篷，一脚踹在那个地方。
    “咔嚓！”
    雪连带着脆脆的石屑，扑簌簌落了下来，终于在菲依面前，露出熟悉的矮小洞口。
    圣雪山入口有禁制，无法使用魔法。一旦用了，入口便会永远在那人面前被堵死。
    这是在《神魔大陆》游戏中，菲依连续做了一系列任务才拿到的关键信息。
    所以在现实世界，她预知了一切。
    现在，裹着斗篷的少女终于结束了野人般的寻路历程，她一溜烟钻进了入口。
    这是一处天然的岩洞，因为山体的原因，温度比外面高了不少。
    菲依松了口气，倚靠在石壁上休息。
    在喝掉治愈药剂+提神药剂后，破碎的入口已经完成了开启时间，正缓缓自我修补着。
    菲依垂眼看着，这座圣雪山，从这个时间点开始，就已经产生了自己的意识了吗？
    她做修补任务的时候，画面里只有一个代表圣雪山的对话框跟她交流，还磕磕巴巴的，仿佛一个刚会说话的小孩子。
    而且做任务时任务列表里都没出现相关的信息，最后靠连蒙带猜，才勉强做完那个任务。
    她原以为那么费劲又繁琐的任务，最后会给个不错的奖励，谁成想只拿到了一张找不到有什么用的配方。
    后来发到论坛才知道，她是整个游戏里为屈指可数做完那个任务的。
    菲依拍了拍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她快三天没睡觉了，就算有魔力和提神药剂，思维也不免出现了滞涩。
    要不然她怎么会觉得，当时的圣雪山，和自己刚接触小世界时，那么像呢？
    都是同样的对话框，都是有气无力、不怎么熟练的沟通话语。连完成任务时，都会出现同样的一个[“叮！]字…………恩？等等。
    菲依像被雷劈了一样顿在原地。
    大冰原的根基，难道是？！！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
    [菲依，你还好吗？]
    熟悉的对话框好巧不巧的在眼前亮起，小世界的文字中充满担忧。
    [你的脸色很差，你需要休息。]
    “我没事。”菲依咬牙起身，向前方扔出一团“微光现现”。
    洞穴内被照亮，上下凹凸不平的石壁将少女夹在中间，潮湿阴暗的环境让菲依感觉，自己像在爬进某种冷血动物的食道。
    好在前方和记忆中一样，只有一条路。
    她谨慎的向前走着，四周静的吓人。
    脚步踩在石头上滑过的声音，产生了如同鬼哭般的回响。
    “陪我说说话吧，小世界。”菲依突然开口。
    [当然，我随时都在。]
    [你想聊点什么？]
    “你当初为什么会选择我？”少女的斗篷无声无息划过黑暗，带起的风惊动了壁缝内沉睡的虫群，“就因为我是排行榜第一？”
    小世界沉默了一下，才慢慢打出一行字。
    [你富有耐心，恒心。第一次见到……“玩家”时，我对他们古怪的热情感到非常茫然。直至我逐渐发现，他们只对有趣的东西感兴趣。]
    [他们报以十二万分的心情投入游戏。但几乎绝大多数人都没办法去独自完成某些枯燥冗长的任务。]
    [他们习惯性组队，看一种叫做“攻历”的东西。]
    “你是想说攻略吗？”菲依面无表情朝身后扔出一团地狱之火，一大堆八脚线虫“吱吱”叫着烧成了灰烬。
    [……好吧，是的，攻略。任何无聊的开始都会让他们迅速放弃，最后只要寥寥几人走到了我面前。]
    [那时候我只剩下一缕很浅淡的意识，凭借本能选了里面最强的一个。]
    [现在，我无比庆幸当初的本能。]
    菲依深吸一口气，眼前的窄小通道终于向宛如吸饱了气，变得又高又宽敞。
    然而更高的是，从前方拐角处伸出来的一条巨型的虫腿。
    那腿大概有三层楼那么长，连接的身体里狂舞着密密麻麻的铁线。
    八脚线虫王，70级。
    喜爱虫脑，兽脑，或者人脑。
    能够将又细又长的腿折叠成小臂那么短，非常喜欢寄生在活物上。
    只要活物不死，它就一直有东西吃。
    不过特殊条件下，光吃石头也不会死。
    弱点是惧光，火等一切能产生热量或照明的东西。
    “这东西长得比游戏里恶心多了。”菲依敏捷地跳跃，躲开黑暗中破空而来的铁线和虫腿，召唤使魔。
    金色巨轮缓缓浮现，一连串滔天的地狱之火疯狂砸向八脚线虫王！
    魔法显化不用会太多，管用就行。
    战斗让石洞接连震颤，菲依抬手用斗篷挡住线虫崩坏的身体部位问，“所以的确是这里了？你当时在游戏世界里藏起来的地方。”
    [是的，]小世界干脆的承认了，[你也是因为察觉到这件事，所以没有管北境的混乱，直接来到了这里，不是吗？]
    [这里有我的一部分，菲依。]
    好家伙，还真的是！
    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
    为什么黑月亮会愿意付出那么大代价，也要拿到这里的东西。
    那些人本身就是残忍的，他们根本不在乎人命。可却愿意在这么一个偏远之地，和所有居民玩一场现实版狼人杀。
    原来是因为，他们要的是世界之力。
    “为什么会在这儿？”难道是因为小世界喜欢下雪天？还是……
    [我喜欢人类，]小世界忽然开始说一些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但我无法和人类沟通，直至很久很久以前，时空波动。我因一次意外，和另一道世界意识发生了碰撞。]
    昏暗的洞穴内，菲依越走越深，小世界的话，也让她越来越感到心惊肉跳。
    根据小世界所说，时空就如同一座巨大又浩瀚的宇宙，奔腾的时间长河如金色的琴谱般填满整片时空。
    不同的世界在长河内随波逐流，彼此之间距离遥远又相互排斥。
    “好像培养皿中不同物种的胚胎。”菲依忽然想起了奇怪的比喻。
    这让小世界[哈哈]笑了几句。
    [是的，菲依。但那一次，长河出现罕见的波浪，我和另一只蓝色的……胚胎，发生了磕碰。]
    原来贝罗娜导师曾说过的大灾难历史事件是因为这个。
    想必蓝色的胚胎就是蓝星。
    蓝星的一小部分被撞碎，变成了燃烧的陨石块砸进了这个世界里。
    那一次差点将这个世界的人类砸灭绝，可同时也带了“神明”与“信仰”的概念。
    [我凝聚了人类的信仰之力，祂在我眼前就像一个新生儿，熠熠生辉，那真是一次奇妙的体验。]
    [所以我在发现人类可以感知到祂时，将自己的一点力量分给了祂。]
    至此，神明诞生。
    [但第一个孩子不是很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