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招妹有些羞愧,看着很为难:“我……我许久没见过陛下了,能让我给陛下请个安吗?就请个安,请个安就走……求您……我家里来信,问陛下是不是生得仙姿玉貌,可我都忘了陛下长什么样子了……若是你为难的话就算了……”
“嗐,不就是请个安吗?走走走。”沈廷拉着他往御景殿去。
“沈承使真是个好人。”荣招妹笑道,紧跟上他。
萧乐在看指甲上的小花,怎么看怎么碍眼,决定晚上也给他手上画丑丑的花,抬眼见他回来,身后还跟着个人。
荣招妹上前一步,双手并在额前,叩首:“臣荣氏给陛下请安,恭祝陛下万安。”
他伸出手时胳膊露出一截,上面有许多显眼的红痕,荣招妹似是反应过来,惊恐地把袖子抻下来,慌乱地打量萧乐的神色。
第26章
“臣……臣不是故意殿前失仪的。”荣招妹慌乱道,抓着袖子的手愈发收紧,他漂亮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小心。
“找个太医看看吧。”萧乐出于客气说道。
荣招妹似乎受宠若惊,忙说:“陛下是在关心臣吗?臣……臣真的好感动。
宇文承使病了,臣想做些新鲜的东西送去给他吃,于是油炸了一些糖糕,但因为臣实在笨手笨脚,所以才被油溅到了。臣,臣没事的,陛下不要担心,臣一介卑贱之躯,陛下不需要……”
“啊!这怎么能说没事呢?都烫起泡了,赶紧的回去,我找个太医给你看看,诶呀我的天,你怎么这么能忍啊?”沈廷没等他话说完就连忙拉起他的手啧啧查看,一边看一边心疼地皱起脸。
荣招妹楚楚可怜的表情和酝酿好的泪意一下子被他高亢的声音打断,显出略微的慌乱。
他自幼生长在重女轻男的家庭里,粗活没少做,手上的皮肤分外粗糙,手指也看起来格外粗,被沈廷那样自幼娇生惯养的大少爷握着,就更显得粗苯。
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连忙抽出自己的手:“不碍事的,不碍事的。”
目光却忍不住往沈廷的手上瞥去,又嫩又滑,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指甲修剪的圆润干净,比女人的还要漂亮精致。他下意识把自己的手藏起来。
“要看要看,万一留下疤怎么办?”沈廷连忙招呼一个宫人过来,“你,快把荣侍巾送回去,一定要请一个靠谱的太医来看。”
荣招妹心里准备好的话连一半都没说完,就被沈廷安排好了,上首的陛下却完全没有要理他的意思,他只能悻悻而去,临了还不忘叩别萧乐:“陛下,臣不能时时刻刻侍奉陛下,还请陛下保重龙体,多加餐饭,臣会为陛下祈福的。”
“别担心别担心,我会照顾好陛下的,快去吧。”沈廷又拍拍荣招妹的肩膀,用鼓励和期许的眼神看着他,表示有自己在,让他放心。
荣招妹暗暗握了一下拳头,慢慢松开,才泄出心里的那股郁闷,低头与沈廷拜别。
他常年在厨房里打转儿,断然不会犯被油溅伤这种小错,故意如此不过是想得到陛下的一丝怜悯。
太医被送走后,旺枝抓着荣招妹的手看了看:“好在没大事,不会留下疤毁了容色。”
“原本就没什么容色。”荣招妹淡淡将手抽出来,又猝不及防想起沈廷的那双手,白皙无暇。
他自知貌不惊人,只算清秀干净,所以向来不在此处多攀比,只是心里到底还是在意的。
“旺枝,你说着宫里英俊的男人,也实在太俊秀了。”他忍不住泛起愁绪,语气带了哽咽。
旺枝闻言,眼珠子一转,小声怂恿:“侍君若是见他们碍眼,一一毁了便是。”
荣招妹摇摇头:“这宫里俊美的男人如过江之鲫、春日韭菜,上一个没了,下一个立马就能补上,我就算除去一个还会有下一个……我所想的,不过是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爬得更高,好在陛下心里有一席之地罢了。”
旺枝不言,眼神里却露出不赞同。
教了那么久,却还是个窝囊废,他若是有姣好的容貌,哪里还会扶持这么一个阿斗,早自己做宠妃去了。
萧乐并不关心荣招妹心里想的什么,她现在只关心自己手上蝶豆花画的花能不能去掉,揪着沈廷的耳朵在骂他。
“趁我午睡偷偷画?你长能耐了?”
沈廷可怜巴巴抱着她的手:“我就画了一个,而且这不是挺好看的吗?”
萧乐抓起桌上的朱笔就往沈廷身上画去:“好看?我在你身上画一个你看看好不好看。”
沈廷面带羞涩:“这不好吧……”
但手却很实诚地开始宽衣解带,露出半抹肩膀,又把衣襟往下狠狠一扯:“但是谁让我没法拒绝你,你画吧,满足你。”然后又用一种宠溺无奈又油腻的语气,嘴角上挑四十五度:“鸭头!只要你开心就好。”
他最近健身的成果非常显著,肌肉已经覆盖上薄薄的一层了,看起来十分漂亮,所以才敢大胆露给萧乐看。
他没有那个油腻的天分,萧乐只能想到柴犬邪魅歪嘴笑的表情包。
“你可以尝试再油腻一点。”她建议,这完全没有达到他想要展现的效果。
“再油腻一点?”沈廷皱眉想了想,冲她眼睛抽筋一样地放电,但是实在不得要领,跟眼睛里进沙子试图把它挤出来差不多,挤得五官都皱起来,反而看起来挺可爱,“够油腻吗?我就知道你们这些鸭头就喜欢这种小把戏。”
萧乐叹息,沈廷痛失霸总市场。
“陛下!”遇静一进来就见到这淫、乱的一幕,连忙把手遮上。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大好的时光,陛下--gt;gt;
竟然在白日宣淫!简直,简直不堪入目啊!瞧瞧,沈承使衣服都解开了。
她打扰了陛下的好事,不会被迁怒吧?
沈廷脸蹭一下蹿红,他可是良家妇男恪守男德啊!
萧乐连忙把他的衣领扯回去,略有些不自在,看向遇静:“什么事?说!”
呜呜呜,陛下果然迁怒她了。
遇静内心流泪,表面还是如常:“蜀中新进贡的冰丝锦到了,不知陛下打算如何安排?”
蜀中的冰丝锦十分难得,触手生凉,上身更有意想不到的降温效果,最适合在夏季使用,除却专供给皇帝和太后的,也只能剩下五匹分给后宫,可谓僧多粥少。
“拿上来看看。”萧乐让沈廷把衣裳系好,抬抬下巴,“你先去挑,都喜欢的话都留下也成。”
“好嘞!”沈廷也没跟她客气,余下的五匹他挑了三匹,只余下两匹,白的和鸭蛋青,他嫌跟披麻戴孝一样,做出来衣服不符合他宠妃的人设,便不要了。
萧乐冷不丁想起太后那两个侄子,指节轻叩桌面:“沈廷不要的那两个都送去给宇文东奕,就说今年新进贡的冰丝锦,他与沈廷一人一半,朕瞧着这颜色衬他,所以特意挑给他的。”
向来不患寡而患不均,宇文家对嫡庶两个儿子差别对待,她就再添一把火,兄弟两个操戈,总好过合起伙来对沈廷不利。
沈廷震惊,萧乐怎么能睁着眼说瞎话呢?
收到冰丝锦的宇文东奕在病床上感恩戴德,心想陛下心里还是有自己的,但又怕弟弟不高兴,于是将那匹鸭蛋青的料子割爱送给了他,他觉得那颜色最衬施麟了。
日转星移,转眼就要入秋。
沈廷和萧乐都更加忙起来了。
萧乐忙是因为从她逆转了被刺杀的结局后,剧情就开始向着野马脱缰一样疯跑,跟原剧本完全对不上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做才能回家,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敬平公主虽然因为后宅不宁无暇脱身,不顾太后的阻拦回了封地,跟驸马驸马娘家掰扯。但太后还不消停,前朝后宫都在向萧乐施压。
说她独宠沈廷那么久,沈廷却像个不下蛋的公鸡一样,半点儿消息都没有,勒令她去雨露均沾,尤其不要薄待了她的两个表兄弟。
宇文家也不是省油的灯,处处挑事,大有逼迫萧乐就范的意思。
沈廷忙则是因为萧乐真正的生日快到了,他在忙着把写给萧乐的歌做最后的优化。
虽然大家都说他创作水平一流,他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哈,但他总是担心萧乐不喜欢,做梦都是在改歌词改曲谱。
前朝后宫不是不透风的墙。
荣招妹正将锅里煮好的水晶玫瑰汤圆捞起,却听说大臣们和太后对沈廷独宠却不得子嗣的事不满,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哼起轻快的小曲,把汤圆一一分装好,让宫人挨个宫里送去。
宇文施麟自然也收到了荣招妹的新品改良汤圆,七彩水晶一样躺在碗里,新颖漂亮,十分勾人,他看了一眼,便吩咐人将其都倒掉。
藕青知道自己主子精通医药,忍不住问:“这荣侍巾次次送东西来主子您都命人倒掉了,难不成里面加了见不得人的东西?若是举报给陛下,想必……”
宇文施麟缓缓磨着灵芝粉,不甚在意:“荣侍巾做事向来谨慎小心,自然不会放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他放的,都是能见人的普通食材……”
不然沈廷宫里时时刻刻有太医守着,怎么会看不出期中有蹊跷呢?
哦,这倒也算不上什么蹊跷,毕竟真的只是一些平常东西而已。
朝堂之上还在吵吵嚷嚷,昨日沈将军府上一名门客在酒楼饮酒,为争一个小倌与人大打出手,被宇文国公拦下,打了八十棍后当即身亡。
就此事,一半人说宇文国公做事太过,就算争夺小倌也不至于要人性命;一半人又赞同宇文国公做事雷厉风行,就该这样杀鸡儆猴。
萧乐冷眼看着,他们哪是就事论事,不过是想借此打压沈家气焰,从而打压她罢了,近来这样的事情层出不穷,无非是要她妥协,生下带有宇文家血统的长女,并立宇文东奕为君后,他们宇文家便从此偃旗息鼓,唯她马首是瞻再不闹事。
她会信这种鬼话吗?
太后才是那个同宇文家最亲近的人,她已然与太后决裂,若是真立下有宇文家血脉的孩子为太子,恐怕她就得提前成为最年轻的太上皇退居养病了。
萧乐不能妥协,她稍有退步便会助长对方气焰,动摇己方人心。
她冷漠地揉揉额角,开口:“宇文国公是有些过激,人虽有过却罪不至死,沈将军好生安葬吧。朕近日身怀有孕,身子乏累,若是没旁的事,就散了吧。”
第27章
朝堂之中的争吵之声霎时寂静,只余下倒吸凉气的声音。
沈将军率先反应过来,得意的表情藏都藏不住,拱手道贺:“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其余大人有样学样,一时间朝堂上充满了贺喜的欢快气氛。
沈与宇文两党,分别代表了皇帝与太后两派,太后一派试图逼迫皇帝低头,让太子出自宇文家,皇帝毫不松口,甚至现在已经怀了身孕。
这孩子的生父必然不是宇文家的,若是个公主,岂不糟了!
但是沈家乐得看宇文家变脸,这个孩子生父是谁不要紧,只要不是他们宇文一党的都好。
下朝之后,宇文国公匆匆往去往太后宫里,将今日朝上之事传递给太后。
太后大惊失色,连忙命人调来彤史。
他看过之后,狠狠地将其扔到地上:“姐姐!你自己看罢!”
“七月十五,承使沈氏侍寝。”
“七月十六,承使沈氏侍寝。”
“七月十七……”
宇文国公一口气看下来,忍不住倒吸凉气,从七月十五到八月十五,皆是沈廷一人,若陛下当真身怀有孕,这蛋是谁的不言而喻。
“你在后宫之中,怎么就不知道拦着点儿?”宇文国公忍不住指责弟弟,“照这样的宠幸法,不弄出孩子就怪了!”
“姐姐,我怎么不想管?我哪儿管得动?皇帝都十□□的人了。沈家那小子里皇帝护得严密,吃什么都要太医先看,我便是有药都放不进去。”太后悻悻,“这事儿瞒得真好,要不是皇帝被逼急了,在朝堂上说出,恐怕他们都要瞒到蛋破壳才说。”
“这个孩子绝不能留,若是个皇女,咱们宇文家的荣耀就到此为止了!你快些动手,将这个孩子……”宇文国公手抹在脖子上,比了个手势。
太后深吸一口气,沉默了许久才缓缓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