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再次登门（加更）
    把儿子女儿哄好后，周芬进了卧室，见林强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新买的收音机就放在他的枕头边，当宝贝一样不让任何人碰。
    “林强，你说孩子们这么闹可怎么办？姐弟感情都闹没了，再说了，家和万事兴，这闹来闹去，最后我们这个家都要闹散了。你是一家之主，你想想办法吧！”
    林强最近头总是隐隐发疼，人也瘦的厉害；上次在车间里晕倒后，厂里就让他回家休息，说是病好了再上班，去县医院检查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观察观察，要是严重了就去市里的医院或者省里看看！但他有种感觉，这病怕是好不了了。
    可家里人似乎也没有人管他，就连陈菊每天也不是跟林月嘀嘀咕咕，就是和冯美娟阴阳怪气斗法。
    上次从东湖回来，他躺了两天；起来后去买了一台收音机。陈菊气得几天都没和他说话，因为林志军的婚礼，家里已经没有什么钱了，她觉得这老头一辈子节省，可老了却开始挥霍起来了。
    他最近愈加沉默，脑子里时常想起很早以前的事。
    耳边听着陈菊唠唠叨叨地说让他想办法，他能有什么办法？这个家不都是陈菊做主吗?
    “林强，要不，你去找林志宇说说，他们两个院子呢，租一个给林月住吧，两边隔着墙也听不见孩子哭。”
    “那屋子租出去给别人住着呢！”林强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无奈，但陈菊却没有听出来，反而挺高兴。
    “那可好，反正都是租，租给外人还不如租给自家人，林月小时候和林志宇关系可好了。我让林月带着孩子上门，我看杨柳心软不？”
    林强的嘴张了张，本来想说算了，别去，但话到唇边又顿住，要是林月能住进去，他就能借此机会去看看房子了。于是，他闭上眼算是默认了。
    这段时间，他躺在床上的时间多了，也忍不住会想起以前的事，会想林志宇小时候，可他发现他对小时候的林志宇的记忆十分模糊，还不如林月，更赶不上嘴甜的林志军。
    他其实有点想林志宇了，但他绝不会承认他不是一个好爸爸。
    林月抱着孩子和陈菊上门，经过上次周芬的事后，范燕不敢随便让人进来，便让她们在外面等，说去跟杨柳说一下。
    随后关上门走了，门外的陈菊和林月都气得想踹门了。在现在的小县城，像这样的事算得上很无礼了。
    幸好没有等多久，杨柳就来开了门，见到林月抱着孩子，倒也把人往屋里领了。
    林月和陈菊压着怒火跟着杨柳往里走，这房子装修好后，林月还是第一次来，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她曾经住过的那个又破又旧的老房子。
    进了客厅坐下，两人一眼就看了惹眼的彩电，陈菊心里的嫉妒犹如烈火般熊熊燃烧，差点把眼睛都烧红了。
    范燕端了两杯茶给她们，转身就回去了。
    陈菊笑着问杨柳：“她是你们家亲戚？”
    “不是，我太忙了，请她来帮忙做做饭！”杨柳随口答道。
    “做饭？”陈菊惊呼，下一刻忙堆起笑容：“你要是忙的话，我可以来帮你做饭啊，反正我也闲着，再说，你怎么能让个外人进家门，家里还有孩子呢，这可不安全。”
    “对于我来说，你和外人也差不多。说吧，今天上来干什么？可千万别说带孩子上来认亲。反正我也不会给她见面红包的，毕竟你们也没有给过我的孩子红包。这叫礼尚往来！”
    这话说得陈菊和林月有些脸红，不要说给小博红包，她就没有正眼看过那小兔崽子。
    “是这样的，林月呢暂时没有住的地方，她们单位要过了年才开始修宿舍楼，就想着你这里不是有两个院子吗，能不能让她暂时住一下。等单位的房子下来就立刻搬走，而且会给房租的。”
    杨柳看了眼林月，又看向陈菊，嘴角的嘲讽丝毫不加掩饰：“阿姨，人都说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有脸来提这样的要求。不说林月完全可以在你家里住，就算不行，也可以去外面找房子，为什么非要来和我纠缠不清呢？之前就想赖着我们这房子不走，现在还来？是我之前说的不清楚还是我们给了你们什么误解，让你们抱着能在我们身上占便宜的想法？再说，隔壁的房子住的是两个男人，林月，你不在乎和男人同住？”
    “你，我们是客客气气上门来租房子，不是占便宜。杨柳，你也是为人父母的人，怎么能这么恶毒，这么心胸狭窄？”陈菊气得不轻，捂着胸口斥责道。
    “你可以让他们搬走啊，我可以多出一点房租。”林月抱着孩子，还腾出一只手给母亲顺背，对杨柳难听的话充耳不闻，反而提出解决意见。
    杨柳放松身体，靠着椅背环抱双臂，耸了耸肩道：“那是林志宇的师父，我们说好了要给他养老送终的，另外的一个人是请来照顾他的。我让他们往哪里搬？”
    “你们给外人养老送终，林志宇的亲爸呢？你们不管了？他脑子里的瘤子如果再长要做手术的，你们可不能不管。”陈菊听了更是生气。
    “阿姨，我希望你们也不要想着和我打亲情牌，是，你要说你们养了林志宇，但我们之前买房子已经多给了钱。还有，爸如果主院，林月、林志军和我们平摊，该我们分摊的钱我们也不会少给，但也别想多要一分。”
    “杨柳，你这么狠毒、不孝，你要遭报应的！”陈菊只觉得杨柳牙尖嘴利，是个恶魔！
    “报应是什么东西？林志宇那么小被你欺负，你不也过得好好的？”杨柳冷嗤。
    “杨柳，这个家就你一个人做主了？林志宇呢，我想和他谈！”林月还不死心，想要见林志宇。
    “不好意思，他去了京城，你们见不到他。林月，我今儿把话撂下，这个家我还真的能做主。你就算见到林志宇也没用！”
    “杨柳，你何必这样咄咄逼人，真的不留一点后路了吗？我和他小时候一样过得苦，如今我不是一样和家人和好，为人子女怎么能怨恨父母？”林月脸上出现哀求之色。
    第147章 亲情
    “林月，林志宇小时候过的日子，你应该最清楚，你虽然也不容易，但至少比他好太多，何况，你妈为了你回城愿意提前退休，把工作让给你，至少你体会到了真情和母爱，所以你能原谅她。但凭什么让林志宇原谅？他得到了什么？你们摸着良心想想，你们对他有过一丝丝的关心吗？”
    她又转向陈菊：“你呢？你有过一秒钟心疼过他是没妈的孩子吗？有过一刻把他当成你的孩子？都说人心是肉长的，将心比心，你也是一个母亲啊！可你的心里只有你的孩子！”
    “你一直想为林志军争，可家徒四壁有什么可争的，不就是这两院子吗？可你算计了这么久又如何，现在两套房子都林志宇的了。”
    她没说的是，等以后发展起来，陈菊买的那楼房不值钱，可东湖边是有钱都买不到的黄金位置了。到那时，陈菊怕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林月没有说话了，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往下落。
    陈菊没有抓住重点，抬起头，眼里有慌乱和心虚交织：“林志宇要记恨我们一辈子？”
    “不，他不记恨你们，他只是拼尽全力想要忘记你们给他的痛苦。”杨柳淡淡说道：“但，我会替他记恨，我心疼他，所以我无法原谅让他受到伤害的人。”
    “林志宇又不是我生的，我凭什么对他好？别把仇恨算到我头上，我可没有动过他一指头，都是他爸打他的。你有本事去找他爸啊！”
    陈菊起身状若疯癫地喊道，然后踉跄地跑了出去。
    随后，林月擦掉眼泪，站起身颇为复杂地看了眼杨柳：“小时候的事，我也忘不掉，但我还要过日子！”
    说完，抱着孩子也走了。
    “到底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这血缘怎么可能说断就能断的了呢？”范燕忧心忡忡走过来坐下，手在围裙上无意识地擦了又擦，不知道是劝杨柳还是劝自己？
    杨柳转头看向她，看出了她的茫然无措。
    “范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杨柳没有去接范燕的话，反而是直截了当地问道。
    “什么？什么心事？”范燕一愣，和杨柳了然的目光触碰，又立刻移开视线，手也微微抖了抖。
    “你最近有些魂不守舍，我想着你是不是遇到困难了。”杨柳的声音很平淡，却有着令人信服的力量。
    范燕低着头，她刚才在里面听见了她们的对话，对她触动非常大。她也和大多数父母一样，并没有想过孩子的心里怎么想？所以她一直问自己，曹勇也会恨一辈子吗？
    “唉！”沉默良久，范燕突然开了口：“我大儿子回来了！”
    这句话一说出口，她就没了顾忌：“曹科爸爸进去的时候，曹勇才十岁，他跟他爸感情最好了，根本就不能接受他爸坐牢的事，他觉得要不是有了曹科，他爸不会去偷麦乳精，他也不会失去爸爸，所以总是把气撒在弟弟身上，可那时候曹科太小了，我只能时时刻刻护着曹科。他就更加变本加厉恨我们。”
    “后来我才知道，他在外被人欺负，那些孩子都喊他贼的儿子，长大后也是贼，他就跟人打架，也不读书了，天天和几个比他大的孩子混在一起。我要照顾曹科，又要上班挣钱养家，那有时间管他，见他受了伤回来我就拿棍子打他。我气他不学好，不能帮我，还尽是给我添乱。”
    范燕捞起围裙擦眼泪，那段日子太难了。因为丈夫坐牢，她还拖着两个小孩，她娘家兄嫂让她把孩子送人后改嫁，她打死也不愿意，自此后双方再也没有来往。而曹家的亲戚生怕她们母子三人沾上，连门都不开的。
    好在她有两个好朋友时不时帮衬着，这才过了最艰难的日子。
    “后来，他在十五岁那天走了，没有给我留下一句话。前一段时间终于回来了，可他依然很暴躁。我之前存的钱也被他拿去，说借给别人了，我不知道他天天在外面干什么？都和谁在一起？”
    “我也难啊，说他也不听，我又不敢多说，怕他一气之下又跑了。”范燕抹着眼泪说着自己的不容易。
    杨柳心里也同情这个女人，她不是不爱孩子，而是日子太难了，她也混乱不已，两个孩子也伤痕累累。
    “你已经很好了，至少你没有丢掉你的孩子选择改嫁，你把曹科养的这么好，你是个好妈妈。”杨柳劝了一句，范燕却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杨柳才问：“但你有没有想过曹科现在的日子过得如何？”
    “啊？他不好好的吗？”范燕是真没想过曹科会很难过：“他每天都有吃的，还能上学，我也从不打骂他，他那里过得不好了？”
    范燕不是怼杨柳，而是很认真地说这话，看她眼里的迷茫就知道她真的没有意识到孩子的心里在想什么？
    “上周末我带孩子们去玩，我看见曹科的胳膊上有伤，他说自己摔的；后来林钰悄悄告诉我，说是他哥哥推他撞到柜子磕的。你知道这些事吗？”
    范燕的嘴动了动，稍后嗫嚅道：“大概是他哥手重没个准，倒也不是故意的。”
    杨柳静静看着她，没有说话，范燕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办法呢？”
    “我本来不好管你的家务事，不过，曹科是林钰的好朋友，林钰很担心曹科。要不，让曹科来我们家里住吧，给他换个环境，让他能安心学习，小博的房间空着呢，给曹科住正好。你也知道，林志宇很喜欢曹科，他一直鼓励曹科好好读书，希望他能有个好的未来。”
    范燕震惊了，外人都心疼儿子，为曹科打算，可她这个妈在干什么？
    她天天和儿子住在一个屋里，可她的眼睛总是盯着大儿子，她的心总担忧大儿子，她真怕他走了歪路，或者又来个不辞而别。
    可小儿子懂事、贴心，所以她反而没怎么注意他，还让他帮着自己留住哥哥，她是不是对小儿子太不公平了？
    第148章 和解
    范燕盯着茶几一动不动，许久后才转头：“谢谢你，杨柳，我家的问题不是曹科搬走就能解决的，我也不能再逃避，也不能一味的讨好他、求着他，是该和他好好谈谈了。”
    “曹勇已经二十，是成年人了，该有责任心和担当！何况，你也不该让曹科看你这样悲苦的样子，他该多心疼你啊！”
    说实话，杨柳不喜欢这种逃避苦难，又为自己的软弱无能找借口的人。当初林志宇受了那么多罪，但他从来没有放弃自己，拼命读书想要给自己挣一条出路。
    后来去了乡下，那么瘦瘦小小的人，也干不来农活，但他为了能干完自己任务，天不亮就去地里，直到天黑还在独自一人干活。虽然很慢，但他绝不敷衍和偷奸耍滑，所以，杨爸和杨江才很喜欢他，也愿意帮他。
    他也有恨和不甘，但不妨碍他依然有颗柔软、善良、乐观、积极向上的心。
    晚上，范燕做好饭来找杨柳。
    “杨柳，你能不能预支两个月的工钱给我，我想给我大儿子，让他搬出去独立。也算是分家了吧，我以后不管他的事了。”
    杨柳没想到她能这么决定，倒也高兴，回屋拿了钱给她：“这一百块你先拿着，分家的主意不错，曹科学习很刻苦，给他营造一个好一点的成长和学习环境，将来他肯定能有出息的。”
    “哎，我知道了。谢谢你提醒了我，不然我还活得浑浑噩噩，等他爸回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交代才好！”
    “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范燕眼眶红了，拿了钱转身离去；她提着饭盒，背影轻松而坚定。
    “曹科那小子机灵，又上进，好好养大以后准能有出息！”陆老头背着手走了进来，刚说了一句就见小博在饭桌上冲他挥手，喊着爷爷吃饭了，陆老头忙笑眯眯地过去了。
    他一辈子孤孤单单，没想到老了还能热热闹闹过日子，而且小博这小子嘴巴甜得很，逗得所有人都很喜欢他。
    林钰过来拉着杨柳的手：“范阿姨会保护曹科吗？”
    杨柳低头，笑道：“会，她是一个好妈妈，就是被生活压弯了腰。我们做了我们该做的，要是曹科再被他哥哥欺负，我们就把他接到我们家来住好不好？”
    “好啊，我很想他来我们家住。最好能跟我一起上学！”上学后，林钰变得更加开朗、自信，也交了很多朋友，但最重要的朋友依然只有曹科。
    范燕回家，推开门就见到曹科背对着门口正在埋头写作业，瘦削的背微微弯曲着，竟然有点孤寂。
    听见声音，曹科转头，看见是母亲忙起身：“妈，你回来了！”
    “嗯，我给你带了饭，今天有两块红烧肉，你快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