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思深深看着他，并未立刻答应。
    “妮蒂亚呢？”
    “她？”乔伊微微一愣，“她的想法肯定跟我一样。希拉对她很重要，她肯定不会让希拉死去。”
    “她准备怎么做？”
    “这我就不知道了，她只让我过来把这件事告诉你。”
    希思抿住嘴巴，一副沉思的模样。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好，我接下你的委托。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解救希拉，但我不能保证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我知道。”乔伊说，“实在不行就越狱把希拉救出来。”
    “这是你的计划？”希思睨了睨他，“你觉得我们能干掉整个骑士团，直接冲进修道院？”
    “总会有办法。”乔伊笑嘻嘻地说。
    晚饭后，果真如乔伊所说，外面的天空开始飘起雪花。雪越下越大，寒风呼啸，阴沉死寂的街道上只剩下狂乱的风雪，像移动的白色旋涡到处号叫乱窜。
    时间还早，众人皆围在客厅烤火，商量着该救出希拉的方法。希思走回卧室放书，他走进房间，将烛盏放在了书桌上。
    将书摆回书架，他拿起蜡烛准备离开，突然，窗户外传来嘭的一声，惊得他转过头去。
    风？还是被暴风雪卷起来的物体？
    走到窗边，窗户依旧完好无损。他将窗户打开一条缝，寒冷刺骨的风夹杂着雪花就猛地灌进了房间。
    蜡烛一下就被吹灭，房间陷入黑暗，希思正准备关窗，喊菲尔再拿根蜡烛上来，忽然，一股蛮力将窗户撞开更大，一阵温柔的触感擦过他的手指飘了进来。
    心里一惊，迅速关上窗户，手里的蜡烛突然又燃了起来。
    端着烛盏，希思抬起头，看见了坐在床上的白色身影。
    “泽维尔。”喊出他的名字，希思打量着他，看见了他湿淋淋的毛发，还有被雪水打湿的床单。
    “你怎么又来了？”他说，表情隐隐带着一丝嫌弃。
    泽维尔没回答他，而是在床上打起滚来，试图把身上的雪和雪水都蹭下来。
    “别乱动！”希思眉心重重一跳，急忙将他从床上拎了起来。
    “帮我擦干净。”泽维尔悬在空中，转过头，命令道。
    嘴角一抽，希思抓起一条毛毯，将这只全身潮湿的白猫裹在里面。
    他随意擦了几下，泽维尔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我要去一楼烤火。”打完喷嚏后，泽维尔说。
    “好吧。”郁闷地叹了口气，希思抱着白猫，拿起蜡烛走下楼。
    回到客厅，看见他怀里多出来的白猫，众人一时都有些惊讶。
    “这是哪儿来的猫？”乔伊最先发出疑问，“你养的？”
    “不是。”希思坐到壁炉旁，将白猫放在膝盖上，用毛毯擦拭猫毛。“是暴风雪刮进来的野猫。”
    “野猫？看起来不像。”乔伊挑了挑眉，被他的回答逗笑了。“它是怎么跑进来的？”
    “我回到房间，刚打开窗户，它就蹿了进来。”
    “外面太冷了，这只猫肯定想进来取暖。”乔伊伸手准备摸一摸猫毛，但白猫抬起头，就给了他一个充满威胁的、凶神恶煞的表情。
    “脾气真坏，肯定不好养。”乔伊收回手，眼里带着嫌弃。“你要当这只猫的主人？”
    希思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微妙，“当然不。”他回答说。
    跟乔伊说的恰恰相反，他膝盖上这位才是猫主子才对。
    自从跟泽维尔定下契约后，泽维尔就三番两次来找他，摆着主人的架势吩咐他做事。看来泽维尔是将自己当成了仆从，他隐约意识到这点。在他将金丝交给泽维尔之前，他将要一直受泽维尔的指使。他现在听泽维尔的吩咐，帮泽维尔寻找、搜集宝物，就如同以前的理查德，他也变成了泽维尔的仆人之一。
    这样的关系并不让希思反感，他们之间正维持着一种奇怪的平衡，相较于之前的针锋相对，这样的状态反而让他更感到心安和平静。
    “这是经常来找多兰先生的白猫。”莫林向乔伊解释说，“你以前没见过它，它可喜欢多兰先生了。”
    “是吗？”乔伊眼神有些怀疑。他总觉得这只白猫浑身上下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嗯，这只白猫来过好几次，我经常看见它跟在多兰先生身边。除了多兰先生，没人能够接近它。”
    “这说明它只钟情于咱们这位侦探先生。”乔伊眨了眨眼睛，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我也这么觉得。”莫林赞同说。
    伊丽娅、利奥和菲尔坐在沙发上，听见两人的对话，又看了看希思和泽维尔，均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希思用手指梳理着泽维尔的毛，表情也有些无奈。
    莫林和乔伊都不知道泽维尔的真实身份。泽维尔一直是以白猫的形态出现在事务所，也从未在莫林前面开口说话，所以莫林也一直被蒙在鼓里。
    “喵——”打湿的毛被擦干，泽维尔打了个哈欠，惬意地眯起眼睛。
    壁炉里的火烤在身上，很快就将猫毛烤得蓬松柔软。希思伸手抚摸着白猫的脊背，暖洋洋的感觉也从手心直达心脏。
    这样可不好。硬生生停下手，希思克制住自己动作。再摸下去，他就有朝猫奴发展的潜质了。
    “明天我们去希拉家里，跟妮蒂亚商量该怎么做。”乔伊沿着之前的话题继续说，但目光总忍不住朝希思膝盖上瞥。
    泽维尔睁开眼睛瞅了他一眼，对视上那双深蓝色的兽眸，乔伊愣了几秒，又不留痕迹地移开视线。
    “那两个女仆为什么要控告希拉？她们的目的是什么？谁在背后指使她们？”希思问。
    “好问题。”乔伊说，“但她们已经被关进了修道院，妮蒂亚还没来得及从她们嘴巴里撬出点东西。”
    “矛头不会无缘无故指向希拉，背后肯定有人在捣鬼。”
    “可能她得罪过某些人，那些人对她怀恨在心。也可能是有人一直觊觎她。”乔伊冷笑着说，“如果希拉被判处死刑，她的全部财产都会被收缴。这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这些财产不会全部归教会所有，有人明显是打着分一杯羹的主意。”
    “有人故意陷害希拉让她入狱，如果我们找到幕后黑手，是不是就能救出希拉？”伊丽娅在一旁开口说。她神色忧愁，眼神透着担忧。
    “没这么简单。”乔伊摇摇头，“控告成立后便无法撤回，否则会被当成异端同谋犯一起处理。现在希拉已经入狱，就算找到幕后黑手，也得想办法应付骑士团和教会。”
    听他这么说，伊丽娅长叹一声，沉默下来。
    这件事已经变得十分棘手，单靠查明真相是无法解决的。十天后的法庭上，对希拉的审判牵扯的是多方势力，如果没有足够的力量与那些心怀诡计的角色抗衡，那他们一定会败下阵来。
    晚上的讨论并未让众人商量出有用的计划。
    天色已晚，乔伊留下来过夜，事务所重建时增加了几个房间，他住的客房就在莫林卧室旁边。
    希思也抱着泽维尔上楼走回卧室。天气寒冷，外面的暴风雪依旧猛烈，刮在窗户玻璃和屋顶上发出阵阵声响。
    被泽维尔弄湿的床上已经换了干燥的新床单。希思刚躺进被窝，泽维尔也跟着他钻了进去。
    看着卧在自己身边、依靠自己体温取暖的泽维尔，希思眼眸闪烁，心里泛起一股奇特的涟漪。
    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吹灭蜡烛，盖上被子，躺在泽维尔身边，安静地阖上了眼睛。
    曾经他还忧虑过，担心会在睡梦中被这副人畜无害模样的泽维尔杀死。但他现在逐渐意识到，平静大于排斥，他其实并不恐惧泽维尔。
    如果真将被白猫杀死，那就随他去吧。这个世界最初的邂逅由“白猫先生”开始，那么他宁愿一切也由此结束。
    第二天一早，希思睁开眼，就看见泽维尔趴在枕头上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
    空气中弥漫着清晨的刀片般的寒意，让希思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但在泽维尔炯炯逼人的目光下，他还是咬牙从被窝坐了起来。
    穿好衣服洗漱完，他抱着泽维尔走下楼，发现除了伊丽娅，其他人竟都还没起床。
    “早安，伊丽娅。”
    “早安，希思。”伊丽娅微笑着说，给他递上一份早餐，当看见他怀里的泽维尔，她愣了一下，“呃，猫的早餐应该吃什么……”她的表情一下有些苦恼。
    “给他一样的就行。”希思淡然说。
    “好。”伊丽娅说，也给泽维尔递上一份相同的早餐。
    泽维尔坐在桌子上，挨着希思吃起早餐。早餐在沉默中结束，希思擦了擦嘴，就看见泽维尔也抬起头，面前盘子里的食物已经被吃光了。
    看来他还挺喜欢伊丽娅做的饭菜。
    伸手拿手帕帮他擦了擦嘴巴，泽维尔一怔，希思反应过来，也惊觉自己怎么未经过大脑，下意识就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好在泽维尔只是怔了一瞬，便恢复往常那副傲慢的姿态，继续享受起希思的服务来。希思快速帮他打理完，乔伊和莫林也一前一后走进了客厅。
    两人都打着哈欠，脸色困倦。冬季真是个不宜早起的季节。而等他们快吃完早餐，利奥和菲尔才慢悠悠地走进客厅。
    早餐后，希思推开门，视野所及之处皆是雪白，雪已经停了，一夜的积雪覆盖了整个世界。
    利奥和菲尔被留在家里看家，伊丽娅主动提出也要去希拉家，便钻进了乔伊为她制作的灵偶中与他们一起出发。
    在出发之前，泽维尔吃过早餐便消失了。希思对此也毫不在意。毕竟这个家伙始终都是这么神出鬼没。
    马车沿着冰冻的道路缓缓朝前行驶，众人到达希拉的府邸已经是中午时分。
    整座庄园都被大雪覆盖，一片萧瑟。庄园里的仆人只剩下零星几个，他们刚进入房屋，就看见了沙发上坐着的妮蒂亚和奥菲莉亚。
    “希思！”看见他，奥菲莉亚瞪着大眼睛，怯怯地喊出声。她还记得希思的长相。
    “好久不见，奥菲莉亚。”希思对她笑了笑。
    奥菲莉亚只是看着他，眼睛红红的，母亲离开肯定让她伤心坏了。
    “我先送她回房间。”妮蒂亚抱着奥菲莉亚从沙发上站起身，她的表情看起来也十分疲惫。
    “如果不介意，我可以陪着这位小姐。”伊丽娅主动说，睁着眼睛好奇地看着奥菲莉亚。
    妮蒂亚看了看她，又看向奥菲莉亚，奥菲莉亚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那好吧，谢谢你，伊丽娅。我带你去房间。”妮蒂亚答应说。
    伊丽娅陪奥菲莉亚呆在房间，妮蒂亚返回客厅，坐在希思面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昨晚奥菲莉亚一直在哭，吵着要见希拉。我骗她说希拉有事出远门了，过段时间就会回来。”妮蒂亚扶着额头叹息道，“前天早晨希拉被带走的时候，奥菲莉亚还没醒。那群人还想把奥菲莉亚也带走，被我和仆人拦了下来。”
    “庄园里的其他仆人呢？”乔伊问。
    “我把她们全解雇了。她们全是附近村庄的女孩，如果不放她们走，激动的村民肯定会冲进来。”
    “听起来真可怕。”乔伊忍不住说。
    “庄园附近还有骑士监视。”希思喝了口热茶，淡淡地说。
    “嗯，你们来的时候没被发现吧？”妮蒂亚眼神闪了一下。
    “没有，我们很小心，是坐着拉货的马车过来的。”希思放下茶杯，“你有什么计划？查清楚陷害希拉的人了吗？”
    “稍微有了点儿头绪。”妮蒂亚眼神冰冷，“去年有个叫威廉·赫特的男人经常纠缠希拉。他是个年轻贵族，在舞会上见过希拉后，就一直向她求爱。哼，这种男人肯定是冲着希拉的财产来的！最后我教训了他一顿，他才安分下来。”
    “经过调查，我发现威廉·赫特跟背叛的女仆之一有关系，女仆的哥哥是威廉·赫特的侍从。我怀疑是这个无赖求爱不得，一直对希拉怀恨在心，想要趁机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