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运动”,之后两小时的快艇坐着简直要了命,晃得人小身板都要散架了。
抵达岛上已是傍晚,童颜洗了个热水澡,感觉全身都通畅起来。她吹完头发躺到床上,刚闭上眼睛,就听见敲门声。
“谁呀?”她有气无力地喊了声。
“小童姐,是我。”
童颜倏地睁开眼,爬起来开门。
“凯文哥说你不想吃晚饭,让我送点水果过来。”小洛端着果盘进了屋,几天不见,感觉她有些不一样,却说不出哪变了。
“放桌上吧。”童颜躺到沙发上,“情况如何了?”
打量的目光让小洛不太自在,她放下果盘,坐在另一张沙发上。
“你们离开的当天,我和阿南达就去了趟护林站,邢珊确实在那里。但她精神状态不太好,工作人员说已经联系了警察,现在人应该被带走了。”
“带去哪儿?”
“不清楚。”小洛摇头,“不过和警察在一起的话,不用太担心。”
童颜盯着桌上的果盘,淡道:“这边的警察,也不都是可以相信。”
“当时我让邢姗一起离开,也和她提起了你,可她不愿意走,还让我们别再管她。”说着,小洛试探性掀眸看了眼,“要不我们去护林站看一下人还在不在,不在的话问下后来什么情况?”
“好。”童颜腾地一下站起身,瞧见小洛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现在时间太晚了,地方挺远我也记不清路,还是等阿南达回来再去吧?”
此刻童颜在想别的事,根本没去听小洛说什么,以为自己突然站起来把人吓到了,她又坐了回去,拿起一块蜜瓜咬了口。
尽管江屿没有完全限制她的自由,但身边有李凯文这个跟屁虫监视她,别说去护林站了,只怕是一只脚踏出房间半步,消息立马就会发到他手机上。
贸然行动只会让江屿怀疑和生气,她不能让刚从魔窟里出来的邢珊,又再一次被关进去。思考完,童颜看向身旁的人,“阿南达回来了没?”
“他去西班牙的加纳利群岛了,少说得二十天才会回来。”小洛拿牙签叉了颗圣女果,递了过去,“放心,东西送到邢珊手上了。”
闻言,童颜并没有接过,她笑着问:“你怎么知道送了东西。”
小洛蓦地一怔,很快又接住话茬:“阿南达告诉我的。对了,莽哥被押送回九州了。”
跨国犯罪分子,押送回国处理很正常,无论是否会关系到江屿的处境,总归是这世界少了一个罪犯。
“好事。”童颜打了个哈欠,“坐了一天船好累啊,我先睡觉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小洛顿了下,应了声好。
房门关上,童颜收敛笑容。她说秦天柱透露的,而不是一起去时看见了。
之前有交代过,送纸条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事情关乎秦隐,秦天柱不会犯傻。
小洛在撒谎。
可她是从哪得知的?童颜拿起桌上的水壶倒水,仔细思考刚才的对话。
运输毒品这种危险活,秦天柱不可能没有一点心眼,他断然不会透露讯息。可就连她都不知道送货地点在哪,小洛却哪个国家,哪座岛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又是从哪得知的?
凉水盛满水杯,瞬间溢了出来,专注思考的人儿却浑然不觉。直至水流滴落在脚背传来湿意,她这才放下水壶,拿纸巾擦拭桌面。
“她怎么知道莽子被押送回九州了?”童颜猛然出声,脑子里回想起在东京时的那通电话。
虽然小洛说没和莽子一起去,但是却对运输的物品,当时的情况非常了解。若非人就在现场,哪会这么清楚。
所以小洛不仅去了,还被牵连其中,带走进行了审问。不过因为她并没有真正参与,如实说明情况也就被放了出来,而这些讯息全是莽子透露出来的。
童颜并没有和莽子正面打过交道,但从第一印象来看,他确实是个说话做事不过脑的人,说漏嘴有很大几率。
倘若……忽然想到什么,童颜眸中微动,心跳不自觉地加快。第一次见面莽子和小洛一起喝酒,第二天对彼此的称呼也比较亲昵,而且俩人看向对方的眼神很微妙。
一个轻佻不怀好意,另一个窘迫闪躲,问起来的时候更是局促且心虚。当时看着没什么,现在回忆起来,是怎么都不对劲。
人的第一反应,总是最真实的。
这俩人早有情况!不可思议的念头生出,童颜赶紧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于小洛,她早已无法完全信任,倘若那会儿他俩就有了点什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小洛把去护林站的事告诉了莽子,而秦天柱说过自己的手是被他弄断的,以这个人的身份和手段,足以威胁秦天柱说出些什么。
除开秦天柱没说纸条的事情,倘若莽子跟着一起去了护林站,只需要问下护林员或邢姗就能知道送了东西。
所以,小洛刚才只说了“东西”,并不清楚具体是什么。
根本就不需要交代去蓄意接近,人家早就搞在一起了,说不定还有更加不为人知的秘密。
越想,越细思极恐。
心里的那一点内疚消散,童颜冷笑一声,关灯爬上床。漆黑的房间里,她仰面躺着,心绪复杂地望着天花板。
护林站……得找个机会单独去一趟。
*
当日,老鬼和奇亚被安排去往亚速尔群岛卸货,而江屿和周强则前往另一处中转站——加纳利群岛。
两周后顺利抵达目的地,一批批货物从潜水艇中搬出,转而被人工搬到了邮轮上。接着通讯确定了老鬼那边也无异常,下一步就是将货物运送到墨西哥,最后他们会在港口汇合。
然而,江屿看着几个工人将使命完成的潜水艇报废丢弃,其中一个毛小子有点眼熟。
历经长途远行,他左手的绷带沾染了各种污渍,松垮垮地缠绕着随时都会散开。即便一脸疲态,这小子却不像同龄孩子那样娇气,身上有股少见的倔强和傲气。
旁边周强注意到江屿的视线,递上手里的资料,“他叫阿南达,本土人,手之前偷东西被莽子扳断了。”
这么一说,江屿就想起来了。
“用一只手开艇,年纪不大倒挺能耐。”周强随口说了句。
闻言江屿拿过资料,当看到末尾处一行字,眉心微皱了下。他吹了声口哨,前面忙活的几人纷纷转过头。
他朝满身灰土的男孩招了招手。后者见状,先左右看了看,确定是让自己过去,而后心情忐忑走上前。
“江先生。”秦天柱礼貌地打招呼,低头瞥见男人手里的那份资料,赫然关于自己的情况,“请问有什么吩咐?”
男孩个子不高,站近了能清楚看见他手臂情况。因为骨折了没有及时治疗,已经充血肿胀,再拖几天就得截肢了。
江屿掏出口香糖,不紧不慢放嘴里咀嚼,“岛上很少有人敢往外跑,你七岁跑去曼城做什么?”
“以前村里贫苦,我无父无母吃不上饭,听老人说外面有钱人多,就偷偷跑了出去。”秦天柱如实说,“到了外面才发现不像说的那样,我一个小孩什么也不会,只能住贫民窟靠路人丢几个铜板买个馒头填肚子,有时就去偷东西……”
说着,秦天柱抬起头来,语气急切:“江先生,我现在不偷盗了!”
“哦?”江屿一笑,拿着资料拍了拍他的手臂,“那是我的人误伤你了。”
此话一出,秦天柱顿时紧张。他的手就是偷拿不该拿的东西被折断,现在说这些明摆着在撒谎。
“对不起。”对方眼神深幽,光是对视一秒就像被野兽锁定,秦天柱畏惧地再次垂下头。
“这几年海岛在开发,你也给予了很多资助,村民们的生活水平有了很大的提高。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人吃不饱饭。我偷东西是想换些钱,给岛外和我一样的孩子弄口饭吃。我知道错了,不会再有下次。”
江屿一贯不喜吹捧且官方的话,只是对于眼前的和自己有着相似经历的男孩,不免有些共鸣。
“自己手流血,还想给别人治胃癌。”他嘲讽完,把资料扔给了周强。
见状,秦天柱愈发惶恐,甚至做好了另一条胳膊也卸下来的准备。
“多久能到墨西哥?”
正担忧着,耳边传来男人清冷的声音,秦天柱略微抬眼,听到一旁的人说最少得二十天。
显然男人不满意这个答复,极其不耐地啧了声。
“不用这么久……”秦天柱刚一开口,两人的目光同时投射过来,他一怔,立刻闭上嘴。
大人交谈小孩不能插话,这是最起码的礼貌。一刹那,秦天柱感觉自己会和那些废弃潜水艇一样,被扔进臭水沟里再也回不去。
但江屿并没有生气,而是等他继续说下去。
看懂那眼神中的意思,秦天柱松了口气:“普通货船确实需要那么长时间,但邮轮的速度大约在二十到二十五节,半个月左右能到达。”
“你会开邮轮?”江屿问。
秦天柱点点头,“什么船我都开过,如果开到二十二节,就只需要十二天。”
说完海岸边安静了下来,只有轻微的海浪声和货物搬运的声音。
接下来的行程,江屿打算亲自操作,不过多一个人会快一天进度,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不敢有什么小动作。
“还不如个小孩。”江屿睨周强一眼,然后将挂在头顶的墨镜戴好,抬腿往邮轮上走,“把他带上。”
男人腿长步子大,没两步就跨上了船。秦天柱一时没搞清楚状况,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旁边周强走过来,拍了下他的后脑,“刚才挺会抖机灵,这会儿变木头了。走啊。”
秦天柱猛地回过神,跟上他的步伐,“啊……是。”
周强边走边阅览资料上的内容,也注意到那条因偷盗被抓进警局的内容,不禁问道:“你小子在贫民窟里待着,还能学到轮渡知识?”
“小时候老人教过我一点,后来为了讨生活拜了师傅,我在曼城干的就是运输的工作,具体做什么事你也清楚,要不然老鬼也不会选上我。”
“我说你这家伙,刚才和屿哥说话就不用敬语,老鬼能当你爷爷了,是你能直接叫的吗?”
对于周强,秦天柱没有面对江屿时的那份紧迫,他讪讪一笑:“在贫民窟混习惯了,我以后注意。”
“也是,这点和我们倒挺相似。”
我们?秦天柱好奇问:“你们也是贫民窟出来的?”
“不该问的别问。”周强将资料卷起来,敲了敲他的手臂,“一会儿屿哥替你处理,男子汉大丈夫不喊疼。”
秦天柱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又看了看走在前面的高大身影,随即明白了过来,声如洪钟:“谢谢江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