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流年 作者:姬流觞
难堪！
似水流年 作者:姬流觞
难堪！
颁奖大会在学校大礼堂召开。厉楠始终没有接到出席的通知，在去与不去之间犹豫到大会开到一半，才偷偷进现场。
文艺表演已经开始，声光电弄得煞是致。不得不佩服顾华之的组织能力，省里的大奖来的突然，除了厉楠，还有四五个理工科的同学获奖。两周之内组织这么一台晚会，的确需要极强大的脑力和体力。
黑漆漆的屋子里，只有舞台部分灯火通明。乌压压的人群像凡间红尘土粒，仰望天上阙。红光满面的领导和学生干部在阙里走来走去，男的斯文潇洒矜持稳重，女的妩媚俊秀眉目分明。各个嘴角含笑，人人眉分八采。
厉楠坐在后排，乔锦特意给她留了一个靠边的位子。看到顾华之穿着白色蓝边的裙子，露出白皙优美的小腿肚，在高台上走来走去，微微翘起了嘴角：“你看，前排都是男生啊！”乔锦凑过来低声不怀好意的说，“如果能买票，他们肯定一人买四张票。”
余歌奇怪的问：“要那么多干嘛？”
乔锦：“可以躺下来看。”
三个人窃窃私语，会场的灯打开，播的表演结束，又开始颁奖了。书法的，宣布名单的是副校长，厉楠的名字第一个蹦出来。雄壮的音乐响起来，余歌伸长了脖子看着上台领奖的地方。乔锦看了看厉楠，厉楠和余歌一样也伸着脖子看。
其他人自然也关注，但是他们并不知道厉楠不打算上去。
从念出名字，到上台领奖，中间没有多少空白——顾华之从从容容的走了上去，大大方方的把奖状和奖杯接了下来。
余歌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乔锦轻轻的骂了一声脏字。
厉楠只盯着坐在前排的萧逸的侧脸，远远的一个朦胧的侧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音乐停止，顾华之举了举手中的奖杯，站在麦克前，清脆的声音响起来：“今天厉楠同学有事不能来，委托宣传部代她领奖，我很荣幸，能有这个机会谢谢校领导对学生会宣传工作的关心……”
“关她们宣传部屁事！”乔锦低低的骂了一句。
厉楠忽然站起来。
乔锦和余歌吓了一跳：“厉楠？你干嘛——”
话音未落，厉楠已经走到前排，从容的登上舞台。观众席起了一片骚动。
顾华之停下讲演，惊愕的看着厉楠快步走上来，不知道该说什么。
厉楠看了看顾华之，又看看她手里的奖，转身站到麦克前。礼堂里大灯都打开了，可以看清楚坐在前排的萧逸的脸，一脸的诧异，但绝不是惊喜。远处可以看到人们在交头接耳的低声议论，有人还伸出手指比比划划的指点着。
厉楠深吸了一口气：“我叫厉楠，那副字是我写的，写了一半。获奖是件好事，它让我有机会请宿舍同学吃饭。没有她们把我写的东西送去参展，就不可能有这次获奖的机会。”厉楠顿了一下，才继续说，“我从没想过获奖，但是，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我也不会强求，更不会用欺骗或者其他的手段巧取豪夺。名誉之所以为人珍惜景仰，就在于它的光明正大。那些窃取来的，与其说是名誉，不如说是耻辱！有人说这是权术、是适者生存、是结果决定一切；我却要说，那是良心让狗吃了的人放出来的屁！”
最后一句俗至极，但是厉楠说的很平静。即使那个脏字，也咬的字正腔圆，好像一个毫无任何额外含义的物质名词。会场里的气氛因为这句脏话略有骚动，从乔锦那个方向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两三下之后安静下来。
厉楠有意无意的撇了一眼顾华之，灯光之下，她的颧骨格外的红，不知道是不是腮红打多了？
厉楠继续说：“我爸妈一直告诉我，做人要诚实，撒谎会被天打雷劈。这个世界有很多无奈的事，这个学校有很多聪明的学生，这个大会有很多辉煌的荣誉，但是做人——要诚实。也许我还年轻，所以，我还相信品德——应该高于就业或者评语。”
厉楠没理顾华之，径直走下主席台，拉开厚厚的大门，扬长而去。
初冬的风细细的好像一冰凉的铁丝贴在上。厉楠长长的吁了口气，回头看了看在夜色里变得有些虚无的会场圆顶，放慢了脚步。裹紧身上的大衣，厉楠忽然笑了，扑哧一声随即戛然而止。小心的看看周围，万籁俱寂，只有干枯的树叶在沙拉拉的作响。厉楠仰起头，冲着朗月疏星哈哈哈的大笑三声，仿佛释放出一股郁结之气，然后一连串的笑声便不受控制的冲了出来。
从厉楠冲出会场，唐劲就离开自己的座位，一直跟在身后。他没想到厉楠会有这么冲动的反应，几乎直接表明了对顾华之的不原谅！
真的是因为萧逸么？
唐劲站在厉楠的身后，想起硕大的聚光灯下，厉楠声音透过麦克清楚的放大了其中的颤抖和变调；想起身边萧逸沉下来的脸；也想起顾华之僵硬笔挺的站立……唐劲眯起眼睛，很不喜欢自己被排斥在外的感觉。
厉楠不知道身后有人，一径的笑着哭着嘿嘿哈哈的乱喊着。唐劲向前走了两步，难道厉楠气疯了？不会吧？多大的事，能气疯呢？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去问问，旁边有人轻轻按住他：“别去，她会难看的。”
唐劲回头一看，厉楠宿舍里的另外三个女生乔锦、余歌、秦梅都在自己身后。拦住他的是乔锦。都说女生之间没有友谊，可419这几个人之间的关心照顾，已经超出了唐劲对女生的一般认知。想到自己的行藏被人识破，脸上一红，唐劲心里多少有点尴尬。
秦梅低声说：“看来没什么，我先回去了。一会儿开完会，学生会可能会弄个总结，我去探探风声。顾华之最爱记仇了，这下楠楠可惨了。”
余歌点点头：“去吧。你自己小心，别被牵连了。”
秦梅悄然离去。
乔锦轻轻的哼了一声：“那个妖，我看她不舒服很久了。要是她敢动楠楠一汗毛，看我不扒了她的皮！”
余歌嗔道：“别动不动打打杀杀的，你那是江湖做派，现在是法制社会，你又是学法律的，控制着点。”
唐劲眼睛看着厉楠，耳朵听着小丫头们说话，心里觉得很有趣。
厉楠这个宿舍号码牌是419，许多男生曾对此议论不已。但是她们这四个人刚入住的时候并不显山露水。只有秦梅，稍稍引人瞩目些。因为她是前前前任校长的孙女，家里世代书香。虽然如此，秦梅却没有一般女孩子的娇气。和这个学校里所有的学生一样，平凡而低调的生活着。只有碰到她酷爱的摄影，才显出与众不同之处。
大一的时候，秦梅曾以马甲“玉弓侠”在学校的云海论坛上发了许多文图并茂的校园八卦，一举成名，并被学生会罗织。她偷拍的唐劲、金逸、许波三人的照片，至今仍是八卦论坛里点击率最高的图片。
可惜，秦梅小时身体不好，激素吃的有些多，看起来胖乎乎的有些壮硕，在男生中并不受青睐。如果不是作弊事件，他也不会注意这个宿舍里的这个胖女孩。
厉楠每次参加学生会的活动，都是跟在秦梅的后面。看来她们宿舍早就知道的，而且还给她打掩护。唐劲又看了看余歌和乔锦，不知道这二位又是什么态度呢？
厉楠闹够了，擦了擦眼泪，恨恨的冲着老天一指：“我才不怕呢！我就是要顾华之好看！她欺负我，卑鄙无耻！”
周围安静下来，夜色自然无声。厉楠塌了塌肩膀，好像泄气一般“嗨”了一声，才拖着步子，踢踢拉拉的向宿舍走去。
看厉楠转到楼后，乔锦才对唐劲说：“你要是敢欺负楠楠，我就扒了——”
“咳咳！”
余歌猛的咳嗽两声，乔锦戛然而止，但还是不甘心的比划了一个俗的手势作为警告，和余歌相携而去。
唐劲撇了撇嘴，低声嘟囔：“狗咬吕洞宾！”心里却松了口气。乔锦这个直筒子都没提一帮一的事，要么厉楠没讲，要么大家默许，看起来不是没有希望！
秦梅回到宿舍，带回一个很诡异的消息：会后总结，顾华之自然因为工作不力挨了批评，但是她竟然提议愿意说服厉楠加入学生会，又被表扬不计前嫌，唯才是举！
乔锦坐在床头，手中的扑克不停的在空中飞来飞去，嘴巴也不闲着：“她脑子坏掉了！楠楠，咱不去！”
余歌正在桌子前写信。她最近总是写信，秦梅曾经要看，却闹到差点翻脸。按照秦梅的八卦经验，这肯定是情书，只是不知道是给谁写的？显然，余歌写的很不顺畅，修修改改，撕了好几张纸。
听见秦梅的消息，余歌叹了口气：“要不人家当官呢！这明显是以退为进啊！”
“怎么讲？”
“如果楠楠答应了，不仅她有个任人唯贤大度能容的好名声，以后楠楠也要在她手底下工作，那怎么捏还不是她说了算！真没想到，这个女人还有这种脑子。”
乔锦不以为然：“不用管那么多，楠楠，就三个字——不答应！”
秦梅端起洗脚盆，出门倒水，对余歌说：“没啥好担心的，只要楠楠不答应，她能怎么样！还换了楠楠的卷子么？考试成绩又不是她说了算，评分啥的楠楠也不稀罕！”
厉楠一直没吭声，趴在床头看着床下的一点不知道想什么？
秦梅刷牙洗脸，卷着裤腿回来。余歌已经写完信上床准备睡觉。乔锦的扑克从秦梅耳边飞过，吓了她一跳，嘟嘟囔囔的和乔锦逗嘴。
厉楠忽然开口了：“可是我想去！”
“啊？”三个人都傻了。
秦梅反应快，眉头一皱，说出一个人名：“萧逸？”
乔锦一脸的厌恶：“为他？”
余歌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厉楠叹了口气：“算了，我就是想想。这种自找麻烦的事儿，我才不会做呢！你们看，我像那种会争抢东西的么？”
乔锦心直口快：“你不会抢，只会缩！”
秦梅道：“我看油瓶儿一定把你暗恋的事儿跟顾华之说了，她不会喜欢你的。就算这次的事情是油瓶儿在里面搞鬼，以顾华之做事的谨慎，也不会一点都不问你。她肯定是默许了的。”
乔锦点头：“就是！我看她们就是见不得你风风光光的抢她们的风头！”
余歌伸手熄灯，屋子里陷入黑暗。不知谁说了一句：“怎么突然间跟仇人似的？”
厉楠看着虚空中的黑暗，微微一愣。是啊，明明只是偷偷地暗恋，怎么突然间竖了那么多的敌人。
“对不起。”恍恍惚惚似是余歌在叹气，“我不该和赵幽萍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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