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倾三世 作者:南本佳卿
第三十五章 血祭(二)
颜倾三世 作者:南本佳卿
第三十五章 血祭(二)
“破!”四十九个白衣巫师席地而坐,从各个方位按下结印,四十九道烈焰如滔天巨龙般直扑废弃廊房,嘭地一声巨响,突如其来的巨大反击,犹如洪水撞到了南墙,四十九道光柱,带着熊熊大火,迅猛如嘶吼的野兽般反弹了回来。
巫师们遭到反噬,纷纷如受千斤重石当击来,一个个从阵中跌了出来,吐血的吐血,不省人事的不省人事,余下的惊骇抬头,这才发现,颓圮的屋宇前面站了一个人。所有人看到他的瞬间,通通面如土色。
“本座不曾发令,谁敢悖肆妄为?”这是从千里迢迢之外赶回的羽樽,凌风出现的瞬间,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身后俨然已经是一个火场,烈焰爬上屋宇,炙烤着整块天壁,借助风声更是火舌滚滚。唯有这个人的身上,流淌着水一般的月华,只是放在此时看来,却已然化作了另一种极端的灾难,果不其然,尽管遭到刚才众人合力一击,他的身上已受重伤,却几乎在毫不犹豫间,手一抓拖出冰剑,强势一斩,整个铁桶般的咒术冰室,竟被硬生生劈成两半!
他冲了进去,一眼看到躺在血泊里的女子,眼底怒意滔天,纵横两剑将花蔓划为碎末,一把将她抱起来的时候,她眼底露出苍白的笑意:“羽樽,我还不能死的,我……”
“别说了!”怒喝一声,将她一把抱了出去,羽樽带着她落于屋宇前面的空地上,红莲烈焰冉冉不息,便是有滂沱大雨也难以浇灭,他半跪在地,气息未定,神色竟是出奇凝铁。
“你们,想造反吗?”抬头之际,他嘴角边露出一个冰寒的冷笑。
十步开外,已被横剑的云字辈跟执戟的黑衣铁卫包围得水泄不通,打头阵的竟是杜薇西跟傀儡阿祀。阿祀与之一模一样的脸上,露出一个同样冰寒的笑意:“公爵,你虚弱至此,还妄想与云字辈跟铁卫联手的大军为敌么?不要忘了,你输了我可是会吃了你的哦!”他可不是在说谎,他等待这一刻以许久,原以为永不会来临,想不到终于还是等到了这一天!
羽樽看也不看他,遥遥望着远处,话却是对杜薇西说的:“你,也要与我刀兵相向?”
杜薇西道:“放下这个女人,救我姐姐,我便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仍然奉你为主!”
“哈哈!”抱紧怀里虚弱呻吟的女子,羽樽大笑一声,站了起身,面上寒意凝聚,“我羽樽纵横沙场十数载,无数个面对千军万马的关头,纵使血流成河,从未眨过眼睛,我今天倒要看看,单凭你们这些人,能奈我何!”
这时,反应过来的毓雅夫人已经尖叫着疯了般冲过来,却被杜薇西一把拉住手臂,她在那发髻散乱,破口大骂:“羽樽!你个忘恩负义的伪君子!你不得好死!你竟敢在此大功告成之日阻我,今日我定将你碎尸万段!”
她打了个尖利的呼哨,空气激涌,转眼间便又凭空出现了数百个白衣巫师,不远处的树林内,更是一片簌簌作响,显然还有更多芸城埋下的暗桩,此时都全部现出了自己的身形。
“都来吧。”羽樽语气淡淡,只是目光在扫过怀中女子面上时,不禁带了一丝担忧,“我早就想到会有今天的,你们对我统统不安好心,以为我一无所知吗?”他忽然想起自己的父亲雪檀君被俘之前,也是面对自己最忠心的部下的出卖,才致于身死敌营,耻莫大焉!
“常言道新欢旧爱,最是薄情,羽樽,果然最是薄情郎的那个人,就是你啊!”毓雅指着奄奄一息的神阑,瞪着他的眼里,仿佛要滴出血来,“我女儿死了不过十年,你却胆敢弃她不顾,跟这个女人牵扯不清!”
“你女儿?”羽樽露出一个更加冰寒的笑容,“你女儿算什么?她在我眼里,不过是个勾三搭四的婊子!”
毓雅如遭雷劈,恐惧的面上是一种极度狠的神色,颤抖的手指指着他:“你、你说什么?”
“事到如今,我便告诉你吧。”羽樽轻言细语,说的却是这个世间最为残忍的话,“你以为我真的会喜欢她么?正如她当初接近我抱得是别的目的一样,我也不过是将计就计利用她罢了,还有啊,你们一直以为她的死是我大哥的错吧?”顿了顿,“错了,我大哥那等无能之人,除了想到美人计,又能有什么出息?他连拿把刀杀只**都不敢,又怎么会去逼死你女儿呢?可怜了杜家小姐,又是顾影自怜又是哀叹命运不公,我看她如斯痛苦,就在成亲当日,洞房花烛夜,一刀结果了她,给了她一个圆满的结局。夫人,你可还满意?”
毓雅浑身颤栗个不停,声音如撕裂的布帛一样尖利:“这、这么说,你把这个女人抢来,压就不是为了救我青儿?!”
“笑话。”男子异常冷酷地道,“我说过了是为父报仇,一雪前耻,要说还有什么别的目的的话,那就是为了破坏神迹跟楚国的联姻,别无他用!”
“芸城铁卫听令!”毓雅刷地收紧手中折扇,眼睛盯着那个巨大的火场,木头梆子正燃烧得噼啪作响,好像一个人骨骼的碎裂声,她笑容扭曲狰狞,扬声厉喝道:“给我拿下这个狼子野心之人,今天本夫人誓要啖他的,啃他的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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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做祭剑,什么叫做虐杀,唯有在碧落城看过这一场刀兵的人,才能真正明白,什么才是雪公爵羽樽的真正实力。他的王牌从来都不是什么杀不死的蕹灵军团,什么雄赳赳的碧落铁卫,什么神出鬼没的云字辈,而是他自己一人,也只是他独自一人而已。
“为什么要这样?”她惊问。
“阿颜,你一定不记得了,”他一手倚剑,染血的面容露出一丝温悯地笑,“可是我却还记得,相隔百年日久,我却还记得。”
他们一个叫她阿颜,一个叫她洛洛,一个叫他阿阑,到底谁是真心,谁是假意?那缺失的十年记忆里,又究竟发生过什么?当世的情仇纠缠着前世的血债,又该如何,赐我安生?
又一拨人马重新上阵,踩踏着同伴的尸体,在鲜血中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击,将他二人逼到了一处死角,背后的房屋已在火海中沦陷,羽樽走投无路之下,一剑劈出,刺人双目的白光腾起,在毓雅夫人的悚然尖叫声中,那幢古怪的房子裂开了一条黑黢黢的缝,里面烟雾缭绕,房屋的另一边却是受到波及,陡然坍塌一角。
那边是摆放着杜青青尸体的地方,这一下,必然连寒玉冰棺都碎为了齑粉,仿佛还能让人听到冰肌玉骨被压断的声音,毓雅掩面痛呼:“青儿,青儿……”
漫天尘埃飞舞,羽樽抱起她人影一闪,竟是从刚才斩开的那道裂缝中掠了进去,毓雅等人要追,又被他一剑斜封,巨石倒下将出口封住。就听见那个夫人疯狂的声音:“浇上油脂,加大火势,不抓住他我也得将他化为齑粉!”
足见对羽樽是恨之入骨,如今是不死不休了。
那条路开始窄得很,周围都是滚烫如岩浆般的烈焰,而且烟熏火燎的,两个人都呛得直咳嗽,不过好在后来越走越宽了,一道陡坡出现在人的眼前,沿着此路七拐八弯,总算下到一处狭窄的地下室,羽樽轻车熟路地打开一个机关,从一条暗道里逃了出去,又不知道他带着她走了多久,被他放下之后,她睁眼一看,不禁吓了一大跳,眼前竟是一个开在绝壁深渊之上的岩洞!
“这是哪儿?”周围寒雾缭绕,与片刻前那般火场截然不同的景色,黑色的雾气在崖下翻滚如云,仿佛一个巨大的怪物正欲攀上来。洞里又黑又冷,风中却似乎还弥漫着一两丝火星味,显然此处距离火场应该还不远,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突然追过来,她心下惊疑不定。
“崇山。”他早已累得筋疲力尽,靠在一处重重喘息了好一会儿,脱下自己的衣服覆到她身上,那件上衣带着淡淡的血腥气,但却残留着他身体上的温暖,“这山上很冷,可是现在却没办法点火,不然会把他们引过来,你先好好休息一下。”
黑暗的环境里,唯余一抹晕黄的月色投在洞口处,光线很暗,可是她看到他的眼睛,却是前所未有的亮。也不知道他看不看得见,她点点头,尽力不让自己冷得发抖。
“你没事吧?”感觉到他在强忍着自己的痛苦,她不禁开口询问,经过刚才那一番死里逃生,她现在对眼前这个人,已是十足的信任与感激。
“还好。”声音很淡。
“想不到你这个碧落城主,表面上这么威风,实际上却是这么不得人心。”她在一边微慨,他突然伸过手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她不禁痛得低呼了一声:“人家说得都是事实嘛!”
原以为他在生气,却听他带了些许无奈道:“别动,我帮你疗伤。”
方才逃难之中,她是彻底忘了自己的伤势,此际被他这么一握,顿时痛得倒抽冷气,好在很快便有一股暖意传来,应该是他在注入自己的灵力,她一时觉得占了对方便宜,不好意思起来,要不了多久,手腕上那道狰狞的口子便被抚平,连疤痕都不曾留下一个。
“你还是先顾着自己吧,据我所知,你可是伤得比我厉害多了……”她知道这种时候,不能叫他随便浪费自己仅剩的灵力,而且抚平伤口的时候必须手掌跟肌肤接触,在这个黑黢黢的山洞里显得极端暧昧,想要挣脱却又挣脱不了。
四肢上的伤口愈合了,唯有脖颈至肩头那一道,最为严重却又最是隐蔽,神阑见他手指动了动,似乎要脱自己的衣服,有点小小的不冷静,揪着自己的衣领讪笑道:“你,你伤得很重!说不定等下那些人就杀进来了,还是先留着吧,留着吧!”
羽樽一手箍住她的下巴颏,作势要吻她,温热的气息直面而来,她吓了一跳,伸手推他,却听他轻轻一笑,右手已趁虚而入按到了她肩上,那里的衣衫早就已经破碎不堪,凝聚着内力的掌心带着温泉般的暖意,肌肤紧紧相贴,她不禁抖了一下身子,正欲反抗,一道剧烈的灼痛感传来,痛得她几乎昏了过去,人便丝毫动弹不得了。
“阿颜,不对,这一世你叫阿阑。”他的声音带着些许忧伤,又好像很高兴似的,靠过来将她抱在怀里,在这个黑暗的地方,倚着冰冷的墙壁彼此依偎着,看不清彼此的表情,只能感觉到那一刻他的目光十足灼人。
“阿阑你相信吗?我记得前世的事。”
她笑:“不是说,人死了之后,过奈何桥时会喝下一碗孟婆汤么?喝了之后就会忘了上辈子的事,何以你却还记得?”
他的嘴角边挂起一丝苦笑,在这种暗暗的光线里,却是看不分明,那苦涩的味道却是弥漫开来:“我们灵界之人,为了力量的积累,拥有超强的记忆力,只要你不想忘记,那么就算前十辈子的烂事,都可以轻松自在的记得,而且记得一清二楚,分毫不差——我正是如此。”
“灵界之人?”
“你应该听过吧?仙洲灵界,盛产术师,贵国神主殿下便是如此,包括我陆师姐,也跟我一样,同样师出灵界。只不过从那里出来的人有很多,但是真正的使者,每一世却是只有寥寥无几的数人。”
她有点糊涂。
他不像是在说给她听,似乎只是喃喃自语:“我们为了修炼禁忌级的高深术法,有的刻意封闭了自己的五蕴六识,七情六欲,还有的,则干脆剖出自己的心!”
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一手抓紧了他的手臂,听见他的声音,遥远而又浸透着伤感:“我啊,便是无心之人呢。”
“啊!”她吓得大叫一声,转瞬却又不死心,贴近他的前侧耳一听,果不其然,居然真的没有任何心跳声!那般荒芜的冷意,仿佛一个谁也无法靠近的深渊,让人的手足冰冷。
“没有心,那就等于是个孤魂野鬼,也许什么都会忘记,师父在我出山的时候,便赐予了我前世的记忆。”
“他对我说,要让我记得我自己是谁,这是唯一的办法。不然的话,无心之人,将会永生永世地漂泊下去。”
“就算坐上了天下第一把交椅,也是山河永寂。”
每一生,每一世,他都会遭到自己最亲之人的背叛,身死人手,万劫不复。这是师父给他的谶言。
其实,他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甚至都没有想到这些话已经超出了一个凡人的理解能力,她或许本就听不懂,或许听懂了却又完全不敢相信。
“怎么会没有心呢?”听他这么说来,她感到一种无可言喻的茫然心痛,除此之外还涌现出了一丝丝好奇。
他低头看她,稍纵即逝的笑意:“前世,发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
两个人接下来又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说到后来,她躺在他臂弯里沉沉睡去,呼吸均匀,一夜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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