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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钟力立刻皱起了眉:“哥哥是谁?”
    钟玲玲比了个圆:“哥哥给了玲玲棒棒糖,不让玲玲说他是谁。我是好孩子,要信守承诺。”
    钟力问了半天没问出来,但心里不知为何焦躁的厉害。
    老婆笑他胡思乱想,说大不了是孩子之间打闹互相丢东西玩。
    钟力表面应了,第二天还是忍不住和水厂请了假。送女儿去小学后他没走,保安知道他是学生家长就由他待着。
    但教学楼里在上课,他也进不去,只好蹲在操场的树下乘凉。
    正当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太大题小做的时候,他看到一抹亮黄色的裙角——那是他攒了一个月工资送给女儿当生日礼物的裙子。
    一个看上去八九岁的男孩子居高临下地站在台阶上,左手拿着根棒棒糖,右手举着他女儿的小熊铅笔袋,笔袋打开对着钟玲玲微微仰起的小脑袋倒下去,铅笔、橡皮、尺子噼里啪啦地砸在了孩子头上。
    那个男孩在倒之前还细心地取出了锋利的圆规。
    钟力气得浑身发抖,刚想怒喝一声阻止,却看那男孩拿出了一把孩子们上美术课的小剪刀。他掂起小女孩的裙角,细心地剪了个圆,又在她肩膀和胸口处也剪了几个破洞。
    “钟玲玲,凉快吗?”男孩子还有点奶气的声音带着深深的寒意。
    钟力忍无可忍,冲过去一拳打在了男孩脸上。
    他力气够大,男孩一下子飞滑出去好几米,头撞在花坛边缘,鼻血横流。
    钟玲玲看到爸爸忽然出现把和她正在玩游戏的哥哥打飞了出去,吓得尖叫起来。
    ——她还什么都不懂,只觉得不痛不痒就是没遭到伤害,为了甜甜的棒棒糖信守着和哥哥的小秘密。
    校方很快赶来,将男孩送去医务室,男孩的父亲也到了。
    钟力认出这是他一起送水的工友王辉,这人惯常偷懒,却妒忌村里人指定钟力送水,觉得不公平,影响了他的提成。
    他不知道这人儿子欺负玲玲是不是有这方面的原因,但对方当然不能承认,只说是孩子间闹着玩。反咬一口钟力大题小作打伤他儿子,要去医院验伤索赔。
    “虽然没流血,但他是欺负我玲玲,孩子精神受伤!”
    钟玲玲穿着破烂的裙子,无知地在边上玩铅笔。
    听爸爸在喊自己的名字,还抬头露出了一个香甜的笑容。
    王辉:“她看起来挺好的,不信你请老师校长都来瞧瞧,不是挺开心的吗?”
    钟力气的语无伦次,他没什么文化,噎了半天找合适的词更着急了,一片沉默中,他忽然爆喝一声:“他……你这儿子是性骚扰!”
    “性骚扰?我儿子才十一岁。”王辉好笑地上下打量着钟玲玲。他那目光就像油腻腻的冷血动物,让女孩觉得很不舒服。
    王辉的视线在女孩胸口和大腿的破洞上逡巡了很久。那洁白柔嫩的肌理泛着浅浅的红,让这孩子看起来就像一只破碎的布娃娃……
    ——激起人凌辱和毁灭的冲动。
    最终,王辉儿子和钟玲玲的事不了了之了。王辉不索赔医药费,老师也说会仔细关注女孩在学校的情况,不会让那男孩再靠近她。
    钟力想着毕竟也是同事,打了他儿子一顿也算消气了,因此也不再纠缠。
    女儿回教室后,他也没再回去上班的兴致,径直回了家,想和平日里都在家做手工卖钱的老婆聊聊给孩子做性别教育的事。
    没想到,打开门锁的一刻,不堪入耳的声音就冲耳而入,他踢开房门,老婆和一个大肚腩的男人滚作一团。
    那是他水厂的老板,也姓钟。
    他老婆说:“没想到被你发现了。也好,原本这几天也想和你提了,我们离婚吧。”
    钟老板丧偶很久,女人花了些心思才勾搭住他,这两天才松口同意娶她。
    钟力在一天内意识到,原来他以为的人生顶点不过是一场虚影。
    女人怕钟老板嫌弃,不愿意要傻乎乎的拖油瓶玲玲,留给了钟力。钟力一个人当爹当妈,还要送水,每天脚不着地,回家倒头就睡,就这样,
    三年多过去了。
    他后来回想,其实那段时间女儿已经有很多不对了……比如越来越久的洗澡时间,越来越沉默寡言,不断下滑的成绩。但他当时只以为是家庭破碎给孩子的影响。
    等他意识到不对的时候,是一个台风天,下着瓢泼大雨。
    这种天实在送不了水,于是他难得早歇回了家里,又想到女儿出门没带伞,便去学校接她。
    结果,小学的老师告诉他,孩子早就自己离开了,在一小时前刚下课的时候。
    钟玲玲一直很乖,会把一半作业在学校做完再回家,因此这个时间才是她以前通常出校门的时候。
    现在的房子是钟力为女儿上学特意租的,家距离学校步行只要十分钟。
    也就是说,如果真的像老师说的那样,她在一小时前离开,那早就应该到家了。
    但老师说,这几年玲玲都是一下课就走的。
    ——那多出来的五十分钟,她去哪了?
    钟力的t恤无声无息地被汗水浸透了。大夏天送再多的水,他都没出过这么多汗。
    钟力报了警,但警方说至少失踪24小时才可以立案。他不知自己在学校附近漫无目的找了多久,台风已经来了,伞和雨披不知丢在了什么地方。深夜,他像从深渊里爬出来的水鬼一样步伐沉重地回了家。